只不过,原来病成如此,也能行啊……男人真神奇。
佛生捏着自己耳垂,耳垂都摸红了,心中思索着,她还要说些什么吗?就这么让这事儿过去了吧?
霍停云却主动提及:“方才……”
佛生瞪大眼睛,有些慌乱地看向霍停云,方才?什么?
霍停云微微敛眸,瞧着眼前的女子。她脂粉未施,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懵。她本身皮肤极好,白皙透亮,方才气血上涌,这会儿渐渐消退,便保留了几分粉,白里透粉。
除此之外,她脸上写满了此刻的心情:慌乱,紧张,还有害羞。
又不像兔子了,兔子呆呆的,可不会害羞。
那该像什么呢?含羞草?碰一下就缩成一团?
也不像她。
……
霍停云微不可闻地抿唇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方才……娘子不必害怕,我并非是对娘子有何非分之想,娘子书念得少,不知晓这些。男子每日晨起,多会如此,与旁的都无关。若是吓到娘子,我给娘子赔罪。”
说罢,还要弱柳扶风地咳嗽几声,“只不过娘子也清楚,我这身子,与旁人自然不同,不过是干锅熬汤罢了。”
佛生听得皱眉,干锅熬汤?是什么意思?
她愣了愣,恍然大悟,就是说,他只是看着行……其实不行。
佛生放下手,揪着一旁的软被,点了点头,“难怪王爷这后院空悬……”
霍停云竟还点头:“是啊,也不好耽误人家姑娘。”
果然,他上次的话还是在安慰她,也顺便安慰自己吧。
男人嘛,总是很看重这些的。
佛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面色深沉地一抬手,轻拍了拍霍停云的肩,安慰他:“无妨,日后总是能治的。”
霍停云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只好应着:“嗯,能治。时辰不早,咱们也该起了。”他适时转移话题。
佛生果然被他带偏注意力,翻身下床,唤人进来伺候。他们二人一同醒来,底下人时不时偷看一眼,而后偷笑。
佛生明白她们的笑,高兴嘛,都觉得她马上就能生娃娃了。
一想到霍停云那么可怜,她也懒得解释了。
梅香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夏荷从外头进来,她方才去小厨房传菜,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个东西。
夏荷将东西交给佛生,“启禀王妃,方才李丞相家的大小姐差人过来说,王妃远道而来,又因是新婚,之前不便打搅,如今才来邀请您。她道,听闻王妃是位才女,想与王妃切磋切磋诗文。”
夏荷说罢,看了眼一旁的霍停云。经过这么些日子相处,她们早瞧出来了,王妃这才女十有八|九是虚的。只不过才女不才女的,于她们而言并不重要,于王爷而言也不重要,王爷既然瞧着欢喜,那便是最重要的。
可今日这事,摆明了是要落王妃面子的。这肯定得推了才好。
佛生也清楚这个道理,拿着那请帖脸色犹豫。请帖上的字写得清秀工整,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字旁还贴了几朵晒干的海棠花。一看就知道主人家心灵手巧。
她这一窍不通的,字都不会写几个,去了这不就铁定露馅了?
佛生咳嗽了声,说:“夏荷,你差人回复李小姐,便说我……我身体不舒服,时有……”她在扯谎上犯了难,这该说什么毛病?
“头疼之症,兴许是染了风寒。”
夏荷点头应下,便出门去吩咐跑腿的小厮传话。
霍停云一言未发,待夏荷与梅香皆退下了,才从榻上起身,行至桌边,道:“你今日称病,她们心中定然会有所怀疑。”
“啊?”佛生大咧咧从梳妆台上起身,走到霍停云身旁坐下,“可是我与她们无冤无仇,干嘛要为难我?”
霍停云轻叩着桌面,语气有些苦涩:“并非为难你,只不过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看看,我这个病秧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夫人?”
他眼神有些远,“世人皆是如此,因为我总是如此,是个可怜人,她们便觉得,我应当一直可怜下去。”
佛生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逻辑?也太奇怪了?就见不得别人好呗。
她撑着下巴,撇嘴,可她确实也会丢霍停云的脸,唉。
那时候,她们便会觉得高兴极了吧,病秧子娶了个大字不识的土包子。
这可不行,佛生一咬牙,心中有了主意,“夏荷,你把方才派出去的人叫回来,不许回绝了,就说,我会应约去!”
夏荷大惊失色,面色为难:“王妃?”
佛生却坐回到霍停云身边,笑嘻嘻说:“王爷这么厉害,让他教我就好了,能糊弄过她们就行。”
霍停云看着她的眼睛,含笑夸她:“娘子真厉害。”
佛生歪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李小姐她厉害么?”
霍停云说得委婉:“尚可。”
梅香在一旁嘟囔:“那李小姐何止是厉害啊,李小姐可是咱们京城第一大才女。”
她沮丧极了,可看了眼王妃与王爷,王妃只片刻皱眉,而后仍旧笑容灿烂。
“我相信王爷一定更厉害!”王妃说。
王爷头一次没谦虚:“既然娘子如此信得过我,我一定不负所望。”
梅香又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了。
第17章 受伤 “太好了,不用去赴约了哎。”……
计划第一步,认字。
佛生被难倒。
她拿着那张四四方方的纸,眉毛快皱成一团,还要正儿八经地解释:“我小时候……不爱念书,所以不大认得这些。”
霍停云闻言微微颔首,只是轻笑,将她手上的纸倒了过来,“嗯,无妨。”
佛生:……
连纸都拿倒,还有救吗?真的无妨吗?
她苦着脸,已经沮丧起来,脸贴在桌案上,声音也因此有些含糊:“要不我还是称病吧,突然觉得计划很美好,可实行起来……”似乎不那么如意啊。
霍停云摇头,还是笑:“娘子别灰心,我已经说了,这也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佛生将信将疑,从桌案上抬起头,她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哎,难道霍停云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霍停云也摇头:“没有,只不过娘子今日之痛苦,恰恰印证了一句俗语,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佛生还是明白意思的,就是说小时候不努力,长大了就会后悔。她重新耷拉回桌案之上,“那怎么办?”
霍停云取过一张白纸,拿来一旁的狼毫笔沾了墨,递给佛生,“无妨,一步一步来便是了。”
佛生用手指抓住笔,被霍停云纠正,“错了,娘子。”
他动手纠正,握着佛生的手,手把手教她写字的姿势,“如此,方能写好。”
佛生哦了声,又听他说:“既然娘子一点基础也没有,那只好从零开始了。”
他取来刚才那张纸,教她认字,纸上是李白的《将进酒》。这对佛生来说难度还太大,她自己都觉得丢人,可霍停云面不改色,只是起身从书架上取过一本更简单些的,教她认字。
从白天到黑夜,经历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艰苦奋斗之后——佛生进步甚微。
她精神萎靡地趴在那堆诗文上,“要不,还是称病吧……”
霍停云却意外地坚决:“娘子既然已经开始了,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
“可是……”佛生嘟囔,看向手边那堆东西,她已经很认真了,但大抵是天赋不够,确实不行。
“别说写诗了,我连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才女怎么可能字这么丑?
霍停云沉思片刻,道:“那便称病吧。”
佛生抬眸看他,有些沮丧,“梅香……”
梅香进来,“王妃有何吩咐?”
“你差人去趟李家,便说……说我……”她一顿,忽然精神起来,“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待梅香走后,佛生咬着下唇,犹豫道:“要不这样,到时候你给我作弊?”
她扯着霍停云袖子,一双杏眼无辜望着他。
“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李小姐只邀请了你去,我跟着去是什么道理?何况此等聚会,多是女儿家。”
佛生彻底萎靡,又告诫自己打起精神来,“那继续吧。”
夜又到深处,佛生哈欠连连,心中不由胡思乱想,若是发生什么意外……譬如说,李小姐崴了脚,或是李小姐忽而遇到位如意郎君,从此茶不思饭不想……
眼皮被用力撑开,又耷拉下去。
深夜寂静,一切动静都显得引人注目起来。
佛生困倦难忍,一时脱力,将手中的毛笔掉落在地,笔杆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俯身去拾笔。
躬身的时刻,依稀听见有脚步声在附近。与常人的脚步声不同,那脚步声隐忍克制,更像是秘密访客。
佛生当即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不由心中一凛,提起了心。
霍停云还含笑看着她,“娘子?”
佛生起身,有些尴尬地笑,“我方才有些困。”说话的同时,没敢放松警惕,余光注意着房间外的动静。
就在她将笔还给霍停云的时候,最远处那扇窗纱破开,有一蒙面人持剑而来,与此同时,房顶的瓦片与好几个蒙面人一并掉落。
佛生下意识将霍停云护在身后,那几个蒙面人毫不迟疑,便扑向霍停云。
佛生抓着霍停云的胳膊,将人带向自己,躲开最旁边那蒙面人的攻击。
一时间,佛生与几个人缠斗起来。
“梅香!夏荷!”她是个半吊子,一个人应付都勉强,何况还得处处护着霍停云,愈发吃力,只好向外头求救。
只是外头的人早被迷晕,并无人应答。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冷笑一声,再次扑向霍停云。
几个回合下来,佛生已然体力不支,大口喘着气,一面应付着自己手边的人,一面关注霍停云情况。
霍停云大抵是受了惊吓,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只紧紧抓着她衣角,提醒她:“娘子小心。”
因而那人扑向霍停云的时候,佛生余光虽注意到,可惜心有余力不足,已经来不及防守。
她其实可以放任他受伤,毕竟在一个多月以前,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如今,他们也算不上多熟稔。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佛生想起那日,霍停云替她挡下那一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就这么扑了上去。那一剑直插入她心脉,疼痛随之蔓延开来。
那一瞬间,佛生想起许多事情,去岁她曾凑了几文钱,跟风问了个江湖算师,那算师说她十六岁这一年必定多灾多难。
佛生一听就不高兴了,谁花钱是来听晦气话的,她作势要揍人,那算师又说,你也别急,虽说是多灾多难,可也有贵人相助,灾难皆逢凶化吉。
现在想起来,还挺灵验的。
佛生撑着一旁的桌子,疼得眼冒金星,听见外头有动静响,似乎是向古闻声赶来。
那帮人也闻见动静,瞥了霍停云一眼,这才匆匆撤退。
佛生脱力后倒,被霍停云接住。
霍停云似乎真被吓得不轻,脸色难看极了,连抓着她胳膊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来人!快请大夫!”
霍停云压抑着情绪,察觉到怀中人微小的动静,他以为她要说,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都准备好回答,不会死的。
可佛生却笑,虽说笑得比哭还难看,她道:“太好了,不用去赴约了哎。”
霍停云哭笑不得,一时无话可说。只是她说完这一句,便晕了过去。
第18章 饿死鬼 分明无风,为何影动?
向古带人及时破门而入,但那些人动作更迅速些,早在他们进门之前,便撤得无影无踪。向古脸色铁青,冷峻吩咐他们分做几队,一队人马负责去追刺客,另一队人马将院子团团围住,以保安全。
到底是天子脚下,幽王又受皇帝重视,幽王府从前守卫便称得上森严,上回霍停云遇刺之后,皇帝更是亲自下旨,增添了几倍人手。
向古抱拳请罪:“王爷,属下来迟。”
霍停云脸色不好看,冷声道:“还不请大夫?”
向古头垂得更下,“是。来人,快去请周大夫来。”
霍停云简单替她处理好伤口,将她抱去床边后,便坐在床边等着周大夫前来。
向古静立一旁,始终低垂着头,似乎是做错了事。可向总管与王爷关系向来好,今日也不过是迟来了一步,总不至于如此……他们底下人捉摸不透,索性不再多想,只做好自己的职责。
灯光昏黄,映在女子惨白的面容之上,越发衬得她面色如纸苍白。
佛生眉头皱着,嘴上也没血色,霍停云瞧她这样,和平日那活泼又精神的模样相去甚远,一时失神。
周大夫来得极快,原要乘马车来,那去请之人嫌慢,索性将人背了来。他从背上下来,嘶了声,嘟囔道:“怎么这些日子,总是出这些事?难道真是流年不利?”
周大夫给霍停云行礼,行至床边。霍停云自觉让开路,转瞬之间已经恢复病弱之态,叮嘱道:“周先生,请一定要尽力。”
周大夫捻着胡子,道自己自然明白。因霍停云前头死了三个夫人,常被人调侃,他每每听着,都觉得心里不舒坦,自然不能让这第四个再出事了。
周大夫腾出手,替佛生诊治。
那一剑伤及心脉,比上回那伤还要严重些。周大夫脸色凝重,不敢分心。霍停云悄声退到门口,命他们都动作轻些,不许打扰了周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