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陈十年
时间:2021-09-28 09:21:26

  因霍致意有先例在,梅氏对这事那是笑开了花,这回来寻霍停云,自然是带了炫耀之意。
  但霍停云仿若不觉,只将画卷展开,似乎在仔细品读。
  梅氏嘴角微沉,只是见他如此认真,又稍稍有了些面子,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佛生。
  那日她被此女一下掀翻在地,心里多少有些膈应,听闻她是南州才女,便道:“听闻王妃未出阁前,颇有才名,不如一起给我们家重原指点指点?”若是她能说出个名堂来,那便也罢了,若是她说不出来,可不就落了面子。她可是左看右看,都没看出这女子有哪点才女的样子。
  佛生忽然被点名,有些茫然,看向那幅画。画上只有一匹马,马上坐了个人,马后有些墨。
  佛生张了张嘴,“这……是马儿一边在跑,一边在拉屎?”
  话音一落,梅氏脸色铁青。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是在贬低她家重原的画技么?什么马儿拉屎的?说话如此粗俗!
  梅氏维持着面上的笑意,看向霍停云:“停云哪,你不会也这么觉得吧?”
  佛生也惴惴不安地看向他,完了,要暴露了?
 
 
第6章 晕倒   霍停云竟直接晕了过去。
  霍停云却只是轻笑,将画卷放下,替佛生解释道:“娘子不过是同二娘开个玩笑,是吧?其实这画画得甚好,瞧得出来重原最近长进不少。”
  “嗯。”佛生顺着他搭的梯|子下来,“是,我是同二娘开个玩笑罢了,还望二娘不要介意。”她尴尬地笑笑,看着那幅画绞尽脑汁地寄出了自己仅有的文雅词汇,“这画画得极有水准,极有风骨……”
  她卡壳,这话还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学来的,“总而言之,只有两个字,甚好!”她将最后二字说得铿锵有力,似乎将人唬住。
  梅氏撇嘴,才压下不悦,“是啊,重原这几个月可用功了,读书写字作画,样样都被先生夸奖呢。”
  一旁的霍停云眸中渗出笑意,只是稍纵即逝,无人发觉。
  马儿拉屎的风骨么……倒是极为有趣。
  霍停云接过话头,替她解围,连着夸了好几句,又是笔墨,又是笔触氛围的,听得佛生眼睛都瞪大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下去,她迟早会露馅的。这会儿工夫,再去学学读书识字,也来不及了……
  她一脸仰慕地瞧着霍停云,看得梅氏一愣,她最希望就是看见霍停云过得不好,因为只要他过得不好,便能凸显她儿子霍重原有多好。
  梅氏状似不经意提及,霍重原房中的小妾近日被诊出有孕,“唉,要我说啊,重原这子嗣缘便是太多了些,停云也知道的,你弟媳才进门三年,已经诞下一子一女。如今这妾室又有了孕,孩子多了也愁啊……”
  梅氏瞟了眼佛生,又看霍停云,道:“停云哪,如今你有了妻子,也该考虑考虑香火的事了。若是你这身子实在不行……二娘这儿有偏方。”
  佛生一怔,梅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霍停云……他不行吗?
  她看了眼霍停云,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觉得难堪,但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这在佛生看来,只是一个太过温柔的人,不懂得如何反击。
  可她不同,她是在摸爬滚打里长大的人。
  佛生掩嘴轻咳了声,神色有些娇羞,道:“二娘可能是有所误会,王爷他……很威猛的。”
  梅氏本来要说的话都一下子忘了,看着霍停云,不大相信,“是么?那倒是我多虑了。你这身上不是还有伤么?你们便已经……”梅氏反应过来。
  佛生倒忘了这事儿,仍旧道:“王爷他怜惜我,自然是没有真叫我受罪的。只不过,多少有别的法子……二娘是过来人,想必也明白的,无需我多言吧。”佛生说着,娇羞地靠在霍停云怀里,朝他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名声,你得配合配合。
  霍停云大抵是接收到了她的信号,伸手圈住她的腰,将人往怀中带了几分,另一只手掩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叫二娘见笑了,是我太过猴急。”霍停云面不改色,似乎真煞有其事。
  这倒让梅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支吾了半晌,“二娘明白,毕竟你这么多年……”
  这话题实在太过生猛,即便梅氏为妇多年,也禁不起与侄子大谈闺中情趣,很快便带着自己的东西,匆匆告辞。
  佛生瞧着人离开的背影,既是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悦。这老泼妇真是……两面三刀,绵里藏针。
  她意欲翻白眼,余光瞥见霍停云,硬生生地忍住了。
  “王爷。”她又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意。
  一低眸,发觉霍停云的胳膊还圈在自己腰上,顿时更加窘迫。
  霍停云这才收回手,从桌上拿过茶盏,抿了一口,又看佛生,笑意分明忍不下。
  佛生本来骂人都手到擒来面不改色,可被他看得没来由害臊,只好低着头解释:“我瞧她字字句句分明都在针对你,一时气愤,所以才……你若是介意,我同你道歉。”
  霍停云摇头:“娘子这是为我好,我是知好歹的人。”
  他说罢,却支着下巴,似乎有些惆怅。
  佛生便问:“王爷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真的不行,那也没什么。
  霍停云笑意更甚:“其实那些谣言自然是虚的,我的身子虽差,倒也没差到那种地步,娘子不必担心。”
  唔,她点了点头,哦……
  后知后觉,可是她没什么担心的。反正她是个过不了多久就要走的人。
  霍停云直直看着她,眼前的女子面上逐渐爬红,随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只撂下一句:“我去外头看看小厨房的菜好了没有……”
  几乎是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霍停云看着她的背影,跑这么快,身上伤可还没好利索。他敛去笑意,一时周身气场都变了,伸手淡然给自己倒了杯茶,热茶入喉,霍停云摸了摸下巴,又忍不住地勾嘴角。
  这位冒牌货王妃,似乎比正牌有意思得多。
  佛生出了门,一路小跑,与正要过来的梅香迎面撞上。梅香手中还端着热汤,霎时泼在她手臂。
  佛生疼得吸气,梅香吓得不轻,连忙拉着她就回房里去。
  “夏荷,快去取药膏来,王妃烫伤了。”梅香没注意到房里的霍停云,说罢才看见他。
  霍停云闻言皱眉,往佛生身侧来,只瞧见通红一片。
  佛生还有些赧然,低着头,给梅香解释:“是我方才跑得太急了,不关梅香的事。”
  霍停云皱着眉头,在她身侧蹲下,拿过她手腕,将袖子撩上去,不由得叹气,“娘子怎么如此不会照顾自己?”
  语气温柔到像一阵风,吹拂过冬天的冰雪。佛生自打来到霍停云身边,鼻酸心酸都是常有的事,霍停云待她实在太好了,从没有人待她这样好,这样温柔过。
  霍停云每日亲自替她上药,动作温柔得不得了,她若是皱个眉头,他也要跟着皱,她疼了,他便把自己的腿给她,叫她随意掐。
  佛生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情,她的日子,只有温饱难解,和冷嘲热讽。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羡慕这位杜如烟杜小姐。倘若她真是杜小姐就好了,如此,一辈子同霍停云待在这王府,一定也是不错的。
  她抬眸,瞥了眼霍停云,他很轻地朝她伤处吹了吹风,“娘子近来可真是厄运缠身,不如咱们明日去白鹤寺拜拜,去去晦气吧。”
  佛生嗯了声,点头。
  可这么好的人,却过得这么惨。她从梅香那儿听说过,大夫都说,霍停云活不过二十三岁。今年年初,他才刚过二十二岁生辰,可原本该欢欢喜喜的生辰,霍停云却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
  她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要不然……便在这儿待到霍停云归西之后再走吧,还能送他最后一程。
  算来也就最后几个月罢了。
  佛生想着,却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来。
  霍停云蹲在她身侧,正替她上药,一边上药,一边替她吹着伤口,忽然间便有一滴水落在自己手背上。
  他动作一顿,抬眸,只见佛生泪眼婆娑。
  霍停云道:“有这么疼吗?”
  佛生带哭腔应了声,点头:“疼得很。”
  霍停云像哄小孩子一般,将一旁的糖递给她,说:“那娘子吃颗糖,就没那么疼了。下回,可不能再这么冒失了。”
  他们二人相处如此和谐,梅香与夏荷对视一眼,皆是偷笑。
  霍停云很快替她上完药,这才让梅香传午饭来。
  幽王府的伙食那真是极好的,尤其是对比佛生从前过的日子,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刚来那两日,她便有所感慨,可毕竟她如今扮演的身份是个大家闺秀,也不好太过直白地表露出对食物的渴求,她连咽口水都很克制。
  今日的菜色很丰盛,红烧大肘子、清蒸鸡翅、酿冬瓜……
  看得佛生口水直流,她这会儿缓过情绪来了,看了眼霍停云,意欲等他动筷。
  霍停云却不急不缓,先取过汤勺舀了一碗汤,又仔细吹凉了,这才送到佛生嘴边。
  “娘子这手啊,还是莫要乱动。”
  佛生:……
  前些日子,她那伤还没见好的时候,霍停云就想亲自喂她吃饭,还是佛生好说歹说才没答应。这下倒好,躲不过去。
  她抿了一口,点头:“嗯,味道很好。”
  也是奇怪,分明梅香说,王爷在刚接到赐婚旨意的时候,并不愿意。怎么她来了之后,看不出霍停云一点不愿意的模样……
  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并不同佛生亲近,只是待她极好。
  佛生固然非常感动,可又会害怕自己露馅。倘若霍停云发现了她的身份,定然就不是如今这样了吧……
  她心中无声叹息,人在温暖的环境里待久了,果然容易贪恋。
  吃过饭,霍停云还得喝药,只见他仰头将一碗药饮尽,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佛生又有些难过,这得喝了多少的药,才能如此习惯?
  她想起先前他所做的,也从那盘中拿了颗糖给他,“王爷也吃颗糖吧。”
  霍停云接过,笑着说:“多谢娘子。”
  只是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完了,一时喘息有些粗重,佛生揪着心,正要问他感觉如何,霍停云竟直接晕了过去。那颗糖甚至还攥在他手心里,没来得及放进嘴里。
 
 
第7章 秘密   ……红烧肘子的菜谱。
  霍停云这一昏倒,院儿里当即便忙碌起来,梅香与夏荷似乎见怪不怪,有条不紊将人扶到一侧躺下,常常跟在霍停云身后的那位总管向古,也很快进来,不知道从哪儿取来个白色瓷瓶。他摊开手掌,从瓷瓶中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喂进霍停云口中。
  唯独剩下佛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站在一边,似乎才反应过来。
  她虽然清楚霍停云身体不好,可还是第一回 见他如此情况。
  不久之前还与她说笑的人,这会儿已经俊眉微蹙,病榻缠绵。那张脸上毫无血色,仿佛要死去似的。
  佛生定定看着他,还是夏荷反应过来,走近佛生,道:“王妃是吓到了吧?咱们王爷这病吧,便是如此……”她苦笑,带了些无奈。这么多年,她们已经习惯。
  佛生也跟着扯出一个微笑,可实在笑比哭难看,只得收回视线,把手里的那颗糖送进嘴里,才小声问:“那王爷他没事吧?”
  夏荷摇头:“还得等周大夫来了才知道。王妃若是累了,可以先叫梅香带您去东跨院休息。”
  佛生嗯了声,点头随梅香去了东跨院。
  梅香声音不似平日活泼:“王妃,您多担待,因为王爷他这病不好随意挪动,因而只好先委屈您一下。”
  佛生摇头,这有什么委屈的,整个幽王府都是霍停云的家,他自然想躺哪儿都是行的。梅香交代了一下底下的两个小丫头,让好生伺候王妃,便又回到霍停云那儿去了。
  王爷待她们极好,她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说把她们拨给了王妃差遣,可这种时候,到底心里着急。
  佛生也明白,并不同她们计较。她把那两个小丫头也一并遣出去,自己关了门,在房中静坐。
  她虽担心霍停云的伤势,可最紧要的,还得是自身。
  此时霍停云昏迷不醒,王府的注意力定然全在他身上,那么她若是想溜出去,定然比平时轻松。
  佛生咬唇思索许久,终于做出决定。她先观望了一番,见门外的小丫头没注意看她,这才从窗户翻出去,而后轻车熟路沿着一条小路靠近王府的围墙,随后轻松一跃,便翻出了墙。
  她的身家早都藏好了,在城东的一间破庙的佛像底下。当时这么做,便是怕自己出事,如今看来,也算未雨绸缪。
  佛生出了王府,便径直去了一趟破庙,好在东西都还在,没少也没多。佛生松了口气,将东西又放回去,只不过,又从腰间摸出了一样东西,添进了包袱里。
  这些东西算不上多贵重,除去些银钱,便是她母亲的遗物与她自己意义非凡的东西。银钱是她自己这些年一点一点积攒的,黑石培养他们这些人,自然要抽些报酬。佛生向来是自身难保,因而能攒下钱实在不容易。若是丢了,她怕是要伤心死。至于母亲的遗物,算是个念想,虽说她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可留着这些,就好像有人陪着似的。
  佛生做完一切,最后默默返回王府。只不过临回去之前,在街上买了只烧鸡。
  王府的伙食虽好,就是太过精细,佛生时常想念外面的烧鸡。她大口撕咬,三下五除二将烧鸡吃个精光,擦了手,这才翻回去。
  出来之前,她说自己要休息,让小丫头别打扰她。因而回来的时候,她们仍旧守在门口。
  佛生装模作样打开门,伸了个懒腰,便说要去瞧瞧霍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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