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见的,好不容易攀上丞相家,却被点出这么大的丑闻。
如今圣上已经明确表示要削弱相权,这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呢。
只要圣上随意训斥宋墨儿一句,连带着整个丞相家都会蒙羞,到时候宋墨儿哪还有好日子过呦!
顾言望向许毅,不悦地蹙眉,只不过这蹙眉也被众人理解成对丞相的不满。
他没动许毅,是怕宋墨儿心中还有积怨,特地留给宋墨儿出气,没想到居然让许毅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不等顾言说话,太史夫人先忍不住。
“德行有失?许大人好生威风,空口白牙就想颠倒黑白!”
太史夫人快步走到宋墨儿身边,执起她的手含泪继续道。
“宋夫子乃相爷旧友,这些年相爷一直派人寻找。
当找到宋墨儿时,臣妇仅是从侍卫传过来的话中,就听得难以忍受。
娇生惯养的姑娘就是这么被许大人的母亲照顾的吗?”
说着太史夫人举起宋墨儿的手,不顾她的抗拒展示给大家。
“好好的姑娘,春秋在地里干活,冬夏在家做绣工,为了补贴家用熬红了一双眼,伤到了一双手。
而许大人母亲所谓的照顾,就是住到宋家的宅子,享受墨儿的孝敬,如今还要被诬陷清白。
大喜的日子臣妇本不想多提,事已至此,还望陛下为墨儿做主。”
语毕太史夫人拉着宋墨儿跪下,一旁的太史真也过去一同跪下表明态度。
“望陛下为臣女做主。”
顾言连忙命福顺上前将三人扶起,厉声道:“来人,削去许毅官职,将全家交由大理寺审理。”
立刻有侍卫上前擒住许毅肩膀,许毅不敢挣扎,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臣冤枉啊!”
此时顾言已经踱步到宋墨儿身前,
“冤枉?朕微服私访到过高河村时略有耳闻,此事可比太史夫人说的更加恶劣。
你派去接人的小厮居然想要谋害宋姑娘,同样有高河村数百口人可以作证,具体是谁指使,朕相信大理寺会有公断。“
始终理直气壮的许毅一愣,再想辩解时已经被侍卫拖了出去。
在场众人都有些疑惑,特别是御使大夫朱承岷,根本不相信圣上竟然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敲打丞相的机会。
仅凭丞相夫人的一家之词就将许毅打入大理寺,更是亲身作证为宋墨儿洗刷清白。
陛下到底图的什么?
顾言用行动回答众人的困惑。
他拉起宋墨儿的手,感受到瑟缩后动作更加轻柔。
“朕这次微服私访,见到民间疾苦,内心十分愧疚。
迄今朕登基已近两栽,未曾立下任何功绩。
边境进犯,民不聊生,当年随先帝征战的许多功臣又作出让朕甚是心痛的事情,镇国将军顾晋、户部陈成、兵部李思……”
顾言一口气年初十多个人名,这些都是最近遭受清算的官员,联想到连日来京都的紧张,众人听得头皮发麻。
终于顾言话锋一转,“如宋姑娘这般孤苦女子艰难生活不是个例,这都是是朕的过失。”弋㦊
登基这一年圣上什么作为,在场众人都心里明镜。
但顾言开始认罪,其他人哪敢开口赞同,纷纷请罪道:“没能为陛下分忧,都是臣等的过失。”
顾言等再次安静下来后,看向宋墨儿道。
“宋姑娘受苦了,朕在高河村便对姑娘高洁的品行有所耳闻,姑娘才情更是可堪后位。
朕后位空悬,不知太傅可愿将爱女割爱?”
太史真连忙道:“是小女的荣幸。”
在场众人不禁对事情的转折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纷纷恭贺,气氛达到宴席上最热烈的时候。
其中众官员还好,无论是面上还是语气都恭喜的十分真心。
只是跟随众官而来的夫人们,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种强颜欢笑的劲儿,看向宋墨儿的目光也满是嫉妒。
毕竟能笑出来已经很不错了,选秀在即,几乎所有家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都牟足了劲儿想在圣上面前露脸。
现在的圣上可与刚登基的时候不同,自铲除顾晋一席叛党后,圣上不再隐藏锋芒,好似之前的胡作非为都是为了麻痹顾晋一般。
京中贵女们都刻意忘记当初被带到斗兽场吓唬的经历,努力想要进宫。
可就在她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时候,宋墨儿直接被圣上亲点,还是至高的后位。
宫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啊,等选秀开始再挤进去,宋墨儿恐怕早就母凭子贵了,那还争个什么。
被众人嫉妒的宋墨儿却并没有多开心。
曾经在宋墨儿的想象中,顾言应该是京都中哪家高官家的公子。
她自身出身低微,容貌平凡,更因为许毅的耽误年纪大了。
即便她被太史丞相认为义女,也不能改变她真正的出身。
与其得知顾言真实身份而每天恐惧,还不如就这样自我安慰蒙头嫁了,一切等婚后再说。
宋墨儿垂眸望向顾言龙袍的下摆,不自觉鼓起了脸。
虽然以往偶尔会对顾言产生陌生感,但都没有此时看到顾言穿着龙袍时严重。
有些后悔没有提前问清楚,她不想嫁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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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毅被关进牢中没多久,狱卒就将许家其余人押了进来。
下人们被关到其他牢房里,许夫人董素兰和许母则和许毅关在一起。
二人皆是衣衫凌乱,神情狼狈。许母言语惊慌地询问:“恒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狱卒走后,许毅脸色阴沉地问:“娘,你不是回来和我说宋墨儿与人私奔了吗?”
许母在许毅责备的目光下心虚。
“是投宿的客商假装丞相府的人,宋墨儿立刻嫌贫爱富将为娘赶出来,孤男寡女住一个院子,不是私奔是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清楚?”许毅目眦欲裂,“那哪里是假装,宋墨儿真让人接丞相府去了!”
说话间许毅来回踱步,忽然使劲浑身力气抡圆了胳膊给许夫人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董素兰被打得跌坐在地眼冒金星,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打我?“她捂着脸不可置信道。
“打你,我恨不得从未娶你这个毒妇!
为什么陛下会说我派人谋杀宋墨儿?母亲辛苦照顾宋墨儿五年,我将接人的重任交给你,瞧你做的好事!”
说着许毅再次抬起手,还要打董素兰。
“许恒之!你现在想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了?还不是你先……”
一旁的许母眼见许毅怪罪董素兰,想起她没说实话也是因为阿达的挑唆,气的扑过去打断宋素兰的话。
董素兰直接用力将许母推开,转而去挠许毅。
夫妻俩纠缠到一起,许毅被挠个满脸花,董素兰的脸颊更是肿成两个红馒头。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许母靠在墙边失去动静,红色的鲜血顺着许母后颈悄声染透衣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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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暴君18
许毅想起宴席上的一幕幕, 心中越来越气。
听太史丞相的意思,那个迂腐木讷的宋夫子竟然是他的旧友,所以才要收宋墨儿为义女。
要不是董素兰这个蠢女人擅自对宋墨儿下手, 失败还跑来骗他是宋墨儿自己私奔了,他今天在宴席上能出那么大的丑吗?
但凡董素兰告诉他实话,他都能好好处理,将危机转换成机遇。
此时许毅全然忘记董素兰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暗示的结果,更忘了他之前的所有成就都是依靠岳父, 反而将失败的地方都推到董素兰身上。
气归气, 许毅一介书生,真动起手来哪里是将门虎女董素兰的对手。
转眼间董素兰就骑到了许毅胸口, 双腿压住他的胳膊。
此时许毅脸上一道道的,血糊一片, 但董素兰仍不解气,她摸了摸自己高肿的脸, 挥起手狠狠地连甩了许毅十几个巴掌。
其余牢房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 连声都不吭, 看向许家三人的目光都满是仇恨。
不远处的狱卒听到动静倒是走过来查看,狱卒目光扫过毫无动静的许氏, 懒洋洋地敲打囚房的栏杆。
“不要闹了。”毫无力度的话说完,狱卒就转身离开。
无人帮忙的许毅被打的侧头, 噗的一下,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他双眼模糊地看着地面的牙,这才注意到靠坐在墙边的许氏。
“娘!!!”许毅激动下激发出全部潜力,转身一滚, 掀翻董素兰后四肢并用地爬向许氏。
“娘!你醒醒啊娘!”许毅跪在许氏身边, 抬起颤抖的手去试探鼻息。
董素兰坐在原地, 双眼微微睁大,脑海中浮现刚刚她推倒许氏的那一幕,小心翼翼地缩向墙角。
片刻后,许毅抱着许母的尸体涕泪横流,口水顺着咧开的嘴角流出,露出豁口的牙齿,整个人哭得近乎晕厥过去
许毅既是哭自己死去的母亲,也是在宣泄心中的失意。
他知道他这辈子,完了。
现在许毅谁都不恨,就恨他自己。
如果他好好将宋墨儿接回京中,哄骗娶为妻子,当太史丞相认亲后,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丞相府的女婿了。
哪里还会在这大理寺的牢房里,挨董素兰这个疯女人的打。
即便许毅恨不得将血泪流尽,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很快大理寺将许家查的底儿朝天。
董素兰的父亲董成方因自首,又供出一些逆党,从轻发落提前放出来。转眼间又因为许毅的调查被抓了进去。
再查之下竟然发现董成方不仅参与镇国将军的谋逆,还与前朝逆党有所联系。
数罪下直接将董成方送上断头台。
当狱中的董素兰盼望父亲能来救她时,董成方已经在对许毅的破口大骂中被刽子手砍下了人头。
没两天许毅和董素兰也登上断头台,怀着满是悔意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这只是京都的一角,如果将视线放开,就能看到整个京都都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氛围之中。
赐婚圣旨在认亲宴的次日就送到丞相府,随后便是如流水般的一车车聘礼。
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聘礼由宫中禁卫护送从宫中敲敲打打地进入丞相府。
如今已经没人认为圣上迎娶丞相义女是为了牵制,哪怕是眼瞎的人也能从喜庆的敲锣打鼓声听出圣上对丞相义女的重视。
各式描述圣上与未来皇后的话本在京都中流传,有的写宋墨儿与圣上拥有三世情缘,有的写宋墨儿其实是圣上祈福时出手相助的神女,更有写宋墨儿在民间与微服私访的圣上所发生不可言说的三两事。
封后大典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典礼,礼官牟足了劲,恨不得将历史上所有封后典礼的可取之处都糅杂进来。
顾言看到定在大半年后举办,耗时整整一天的封后典礼,直接打回去让礼官重做。
在他的严厉要求下,礼官只好委委屈屈地减少典礼中冗长的部分,并将时间改到一个月后。
顾言这才勉强同意,让礼官尽快筹办封后典礼。
礼官退下后,准备送聘礼去丞相府的福顺来到御书房辞行。
“陛下,这是礼单。”福顺递过去说道。
顾言接过来简单扫一遍,这个国家战火多年,国库极为空虚,原主登基尚短,私库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礼单上的已经是顾言尽所能准备的了,他看过没什么问题,交回福顺手上。
“朕和你一起去吧。”他说道,命太监呈上常服为他更衣,与福顺一同来到丞相府。
丞相府中,太史真夫妇早早在门前恭候,迎着福顺领禁卫将一箱箱聘礼抬进去。
太史真看到顾言过来吓了一跳,行礼后连忙说要去请宋墨儿过来。
顾言摆摆手,直接让人带他去宋墨儿的院落。
等顾言来到院落中,见原来精心打理花园被开垦成一片农地,宋墨儿蹲着身子正在里面除草。
太史真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日认亲宴结束后,宋墨儿问太史夫人的第一句话便是能不能退婚。
吓得太史夫人连忙捂住宋墨儿的嘴,不敢让她继续说下去。
谁知宋墨儿是不说了,却在院落里自己种起了菜园子,对赐婚后的一切筹备都听之任之的态度,不主动也不积极。
太史真清清嗓子,“墨儿,陛下来了,还不快出来。”
宋墨儿早就听到院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只以为是义父义母又来劝说她好好备嫁,才故意埋头不理。
此时听到顾言也来了,她慌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而眼前一黑。
顾言跳进菜园,终于在宋墨儿摔倒前扯住她的胳膊。
待宋墨儿止住身形恢复视线,刚好看到顾言脚下被踩扁的菜,她的目光不禁流露出委屈,“我的菜。”
顾言低头看眼被踩进泥土里的菘菜,心虚地移开脚步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太史真呵斥道:“墨儿!不许没有规矩!”
让天子道歉,这是反了天了?
太史真被吓得不行,顾言倒浑不在意地挥手,让太史真带着下人退出去。
等院内只剩两人后,顾言见宋墨儿低头不语,知道她又变成闷葫芦了,主动问道:“额,需不需要帮忙?”
宋墨儿抬起头,欲言又止地沉默两秒,低声说:“你会吗?”
“不会。”顾言理直气壮地回答,“你教教我?”
宋墨儿感觉有些奇怪,她已经知道顾言是皇帝了,两个人的相处明明应该改变,为什么还和以前一样?
但她不想指出这点,双手交叠悄悄搓了搓指甲的泥,才垂下目光说:“好,你跟我一起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