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饰自己的本性,他常常笑,说话吊儿郎当又不着调,怼起人来也毫不留情。别人玩儿的,他都努力去学。
他和每一个人关系都很好,朋友很多,交心的却没有。
身边的朋友,交好的知道他这个人并非善茬,表面温和斯文,内里却是冰雪铸成的心脏。
旁人在二十八岁这个年纪,放纵顽劣,年轻鲜活。
而他却的一颗心却满目疮痍,将生死都看淡了。用沙漠形容都过于热烈,那是茫茫的一片,照不进太阳的,无尽地冰川。
好似永远都融不化。
他的一颗心苍老阴郁,如七八十岁的老人。
沈皙栀却年轻炽热,她处在一生之中最好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未经人事,天真纯洁。她是开在他心上的一株,火红的玫瑰花。
亦是他人生中,第一支玫瑰。
她足够热烈真诚,比太阳都耀眼,能融化阴暗的、苍茫的冰川。
她能让他体验到这世间情爱的快乐痛苦。
乔纵没有爱过人,却在见到小姑娘时,想要去爱她。
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他给不起未来。
本来想放手,然而却做不到。
即便没有未来,他也想要将沈皙栀困在身边。
看到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看到她将爱情给别人,乔纵疯狂地妒忌,理智几乎要被烧断。
他所有的良知,都被妒意吞噬殆尽。
未来不可知,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他不去想未来了。
反正他活不了多久,等他死了,沈皙栀自然便自由了。
玫瑰重获新生,会开放的比以往更加绚烂。
爱情自私而贪婪。
而他患得患失,想要得到,却又被束缚。
在他二十八岁这年,这自私的爱情教会了他,必须要不择手段的,将这个人锁住。
“先生,客房收拾好了。”赵姨拿着一套睡衣过来,说道:“这是我没穿过的睡衣,现在是带沈小姐去洗澡吗?”
水正好烧开。
乔纵没应声,他从柜子里拿了个玻璃杯,往里倒了大半杯水。
水面往外冒着雾气。
乔纵拿手心碰了碰杯身,开水隔着导热良好的玻璃烫着他的手心,他不觉得痛,甚至还有种病态的快意。
痛吧,越痛越好。
这至少证明他有血有肉,他还活着。
他还有想要的东西。
乔纵微微皱着眉,端着玻璃杯,从厨房走出来,他瞥了眼赵姨,说道:“把睡衣放沙发上,赵姨你先去睡吧,这边我来就好。”
既然决定了不择手段,那么,再卑劣一些,又如何呢?
乔纵低眸,很轻的勾了下唇角。
掌心的玻璃杯滚烫,他手指微颤,很想松开,却又贪恋这种自虐般的快感。
“好的,先生。”赵姨将睡衣放在沈皙栀身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道:“那先生,我先去睡了,您早点休息。”
乔纵神色如常,缓步行至沙发边,温和应道:“嗯。”
赵姨盯着他掌心冒着热气的玻璃杯,犹豫良久,终究没说什么。
她越来越猜不透先生的心思了。
先生大约是喜欢沈小姐的,然而却又和沈小姐分了手。分手之后本该果决,先生却一蹶不振,甚至碰了酒。
在这个夜晚,先生又把沈小姐带回了家。
而沈小姐看起来也并不清醒。
赵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她体贴的将房门关得更紧了些,怕先生与这位沈小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乔纵靠在沙发靠背上,低着头,轻笑:“沈皙栀?”
小姑娘眼睫微颤,抬起了眼,却没在眼前看见人影。她转了转脑袋,在自己身后的位置看见了乔纵。
“嗯。”她点点头:“我在。”
乔纵舔了下唇,从兜里拿出手机,单手解锁,低着眸,漫不经心道:“你想跟我上.床?”
沈皙栀:“嗯。”
乔纵:“这是喜欢的表现?”
沈皙栀微微皱眉,仰着脸,以一个很困难的角度看着他,半晌点头:“是。”
“还喜欢我?”
“是。”
“那为什么要拒绝我?”
“……”
这个问题沈皙栀没回答,而是抿了抿唇,唇角的弧度有些委屈。
“为什么?”乔纵冷静问。
在他灼灼的视线中,过了许久,沈皙栀才思索般的说:“我怕受到伤害。”
她从小骄傲,载过最大的跟头就是在乔纵身上。
会怕受伤,似乎也情有可原。
“你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伤害我。”沈皙栀说着,活动了下脖子,她手扶着沙发背,身子转过一个角度:“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不会和我结婚,而且,三年就死了。”
死生这样的大事,被小姑娘用这么单纯的语气说出来。
有一个瞬间,乔纵怀疑这些事情,在沈皙栀心里,是不是都可以被量化的。他失笑,忽而就打消了那个罪恶的念头。
乔纵把手机录音功能关了,将之前的那段录音彻底删除。
小姑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三年后我二十一岁,大学都还没毕业,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找比你更好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乔纵的手指一顿。
他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落到少女的脸上。
少女表情认真,像高中生在解题,而且足够游刃有余。她轻描淡写地说,要找比他更好的男人。
乔纵眯了眯眼,语调危险:“嗯?”
沈皙栀抬手,拿掉了他的手机。乔纵手一空,那种愤怒的情绪被打断,脑海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小姑娘拿着他的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乔纵眉挑了挑,笑了:“怎么了?”
沈皙栀手臂扶着沙发沿,脚踩在沙发上,半蹲着,仰起了脸。
她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乔纵也垂眸,同她对视。
男人眼眸中没有平时的半点温和,冰冷的吓人。这双眼睛死水一般沉静,却又透着仿佛从地狱而来阴戾。
沈皙栀的手臂抬起来,隔着沙发背,环住了乔纵的脖子。
乔纵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僵硬起来,他手指都不敢动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制止沈皙栀的行为。
少女的心思很好猜,他又向来聪敏。
不会猜不出接下来,沈皙栀想做的事情。
喝醉了的小姑娘力气没多少,而且思维也迟缓,只需要他稍微说上那么一句话,小姑娘自然便会住手。
乔纵却选择了不作为。
他不打断她的行为,也没有纵容她的行为。
他只是默许。
他静默地看着小姑娘,等少女将脸凑过来,软糯的唇瓣在他的额头上啄了一口时,乔纵甚至微微笑了笑。
像是被这笑鼓舞,沈皙栀的唇往下挪,吻过他的脸颊,路过鼻梁,最后悬停在他的唇上。
隔着不到一指宽的距离,乔纵甚至鼻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沈皙栀唇瓣一张一。
语气乖的让人想捏一把,好似轻轻一掐,就能哭出来似的。
“哥哥,我能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吗?”
乔纵的呼吸声渐沉,他漆黑的瞳孔无声静默,却没有给出答案。
在这时候,说可以,他不忍。
却也完全没有办法说出不可以。
于是,只能选择默然。
沈皙栀的唇吻了上来,唇瓣贴合的一瞬间,乔纵偏过了头。
他的唇擦过沈皙栀的唇,能察觉到那片唇瓣的温软。
乔纵喉间干涩,他将手中变温了的那杯水一饮而尽,有水顺着他唇角淌下来。他的唇瓣殷红,染上了水色潋滟,暧昧又勾人。
第45章 ……
沈皙栀的唇直接贴上了他的侧脸。
乔纵喉结滚动了下, 伸出舌尖,将唇角的水渍舔干净。
少女仍旧环着他的脖子没撒手,额头抵着他的脸, 嗓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不可以吗,哥哥?”
乔纵烦躁地蹙了蹙眉。
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他妈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时候他说可以, 那不就是个禽兽吗!
纵然很想做个禽兽,乔纵仍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拉开了沈皙栀抱着他脖子的手。他的声音低哑,摩挲着喉咙, 听在沈皙栀耳朵里, 有些发痒:“不可以。”
沈皙栀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小姑娘被他攥着一只手腕,有些懵懂地望着他。
那双清凌凌的眼眸里, 神色天真纯然。
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在打量着这个世界。没有喜恶, 只带着毫无攻击性的好奇。
乔纵抬手,用力抓了把头皮。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那股躁.动。
他推开了沈皙栀, 后退了一步, 抬手扯了扯领口,脖颈处的皮肤接触到空气, 乔纵方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沉声道:“把鞋子穿上。”
小姑娘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乔纵再次提醒:“拖鞋。”
小姑娘这才慢吞吞地抿了下唇, 动作缓慢地把拖鞋穿上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脸颊红中泛着粉, 站在沙发跟前, 没有动。
乔纵掌根压住眼皮,忍耐道:“拿着睡衣,去洗澡,然后睡觉, 知道没?”
大约是太过于烦躁,乔纵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沈皙栀愣了足足三秒钟,而后,她的眼睛里泛出了泪意。
少女委屈地低下头,思绪迟钝,眼里蒙着一层泪,盯着沙发看了半天,没能看清沙发在哪儿。
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而扭曲的。
乔纵催她:“快点。”
这一声落地,像是施了什么魔法一样,沈皙栀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溢出来。一滴一滴的往下砸,无声的砸在地上。
她的喉间发出很细小的呜咽声,鼻尖很酸很涩。
乔纵听见声音,诧异抬眸。
沈皙栀的眼周泛着一圈红,眼睫上沾着泪珠子,在灯光下散着细碎而晶莹的光。而她的脸庞已经淌满了泪水。
乔纵的神色僵滞了一瞬。
没料到她会哭。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沈皙栀哭,上一次是因为含蓄表白被他拒绝。
而这一次……
大约是他刚才的语气太凶了。
乔纵没有哄过什么人,他有些僵硬的站在那儿,额角抽搐了一下。见到少女哭泣的模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
而随着那些眼泪的落下,那只手也不断地收紧。
直到喘不过气来,心中浮现出一种窒息感。
乔纵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拉起了沈皙栀的手,放柔了声音问:“哭什么?”
沈皙栀抬起眼,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很倔地摇了摇头。
乔纵皱起眉。
沈皙栀将手从他手心抽离,手背抹了抹眼角,又用力地眨了眨眼。
没了泪水的遮挡,沈皙栀这下能清晰地看见沙发上的东西了。
她伸手去拿睡衣,乔纵却先一步扯住了她的手腕。
沈皙栀脾气上来了,手上用劲,跟他对着干。
下一刻乔纵的指腹压在她的眼角,轻轻地摩挲了下。眼前的光线被遮住,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睫,眼珠子转了转,瞥向身边的这个人。
乔纵的指腹温暖,因为刚才沾了水,还有些湿润。
沈皙栀想躲开,明明她该发脾气,可是见到男人表情时,她却根本挪不开视线。乔纵的神情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压抑着痛苦。
沈皙栀分不清这是什么表情。
直到耳廓上贴上来一个温热的东西。
乔纵的吐息喷在她耳窝,气息又潮又痒,有些麻麻的。他无奈的说:“等你酒醒了,想怎么样都可以,别生气了。”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角,消化着这句话。
乔纵在她的眼角啄了一口,无比耐心地去哄一个人:“不要哭了,哭起来多丑。”
“丑”这个字,刺激到了沈皙栀的神经。
沈皙栀如被触了电,炸了毛似的气道:“你才丑!”
然而兴许是喝醉了,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听着并不觉得凶,反而有种软绵绵的甜。
乔纵哑然失笑。
少女的情绪一放松,那只钳着他心脏的手也像是骤然松开,他的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嗯,我丑。”
乔纵很坦然地说。
他说完在沈皙栀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道:“小姑娘,去洗澡好不好?”
少女眼睛还有点红,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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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皙栀晕乎乎的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她躺进去,闭上眼睛。浑身都软,没什么力气。
她的头靠在浴缸边,手指动了动,只觉得困倦。
家里家教严,她很少喝酒,更别提喝醉。
沈皙栀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是醉了,却又像是没有醉。她能听懂乔纵的话,可神经却像是被酒精麻痹了,思考也放慢。
身上的各种感官也像是被削弱。
她只想找个地方瘫着,好好地睡上一觉。
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
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在她很小的时候,堂哥沈卿译爱喝酒,也爱抽烟,基本上三两天就会醉上一回。
沈皙栀听人说喝酒伤身,便小大人似的去劝沈卿译,少喝点儿酒。
那时候沈卿译半歪在长廊上,靠在柱子边,手里拎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子,瓶子里还有大半的酒。
听到沈皙栀的问题,沈卿译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