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不依不饶，非要沈卿译列出不得不喝酒的一百个理由来。
沈卿译被她缠的烦了，揪了揪小朋友的耳朵，表情不善地告诉她，醉过一次酒，就像是死了一次，酒醒之后人会重获新生。
她不懂，摸着耳朵皱眉，很想知道为什么。
大约是看小朋友苦恼的样子很可怜，沈卿译大发慈悲道，因为有烦心事，压的心口喘不过气，有时候还会觉得活不下去了，所以喝点儿酒，给生活放松一下，醉过后醒来，就又是一次新的人生。
沈皙栀似懂非懂。
最后沈卿译又说，然而你第一次忘不掉的人，不论醉上再多次，新生多少回，都不可能忘记。
这一刻沈皙栀的头开始痛，眼皮开始打架，身子开始发软时，她猛地懂了沈卿译的意思。
她醉上多少回，都不可能忘记乔纵。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新生多少次，等到下次再看上一眼，还是会喜欢上。
永远不会有例外。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皙栀就这么泡在浴缸里，阖着眼睛睡着了。
迷糊间仿佛有人拿柔软的毛巾，将她身上粘着的水全部擦干净。之后是一小段时间的颠簸，最后的最后，有一个轻的像羽毛的东西，在她额头上一触即离。
沈皙栀这一晚没有做梦，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很浅的薄荷香。
她睡的很.安稳。
醒过来的时候，刺眼的眼光穿过玻璃，洒在她的眼皮上，沈皙栀闭了闭眼，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皮，翻了个身。
她眼睛要睁不睁，脸颊蹭了蹭枕头，而后顿住。
身体在一瞬间僵住，呼吸也停住。
沈皙栀眼珠子转了转。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白色的床单被套，雪白的墙壁，原木的衣柜，门被染成了漆红色。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涌入她的脑海中。
她喝醉了，给沈卿译打电话。
来接她的人却是乔纵。乔渣男送她回家，却将她带回了自己家。而后来，她问乔纵，能不能……
乔纵抬手捂住脸，红色从脖子根爬到脸颊，最后脸耳朵也变得通红。
她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会脑子一热，问乔纵那种问题！
而乔纵怎么回答的？
等她酒醒了，想做什么都行。
沈皙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踩上拖鞋，去开房间门。
她没看时间，只是光阳过于明媚，看着不早了。
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沈皙栀屏住了呼吸，去看那人的模样。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丝质睡衣，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一台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偶尔停顿下来，凝眸去看电脑上的内容。
而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将那张俊逸的脸显得斯文而儒雅。
他的神情淡漠而认真，眉眼间透出一股很浅淡的书香气。
沈皙栀猫着腰，往后退了一步，手扒着门框，想把它关上。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了眼。那双桃花眸隔着一层镜片，深邃而迷人。那双眼眸稍稍一敛，眉眼间温柔而缱绻，轻笑问她：“栀栀，酒醒了吗？”
沈皙栀的心口悬起来。
她的手指收紧，指尖在门板上抠了抠，小声嘟囔着什么。
乔纵没听清，他轻蹙眉，问：“什么？哥哥没听清。”
“……”沈皙栀干脆也不躲了，直接从房间里走出来，没好气道：“没听清就算了。”
乔纵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展颜而笑：“没有，哥哥其实听清了。”
沈皙栀努了努嘴，带了几分挑衅道：“那，乔渣男，你听到了什么？”
乔纵将腿上的笔记本合上，推了推镜框，他白皙的指尖触上金丝边的镜框时，莫名有种难言的视觉冲击。
沈皙栀别扭地挪开视线。
乔纵唇畔浮现出浅浅地一丝笑，慢悠悠地道：“栀栀说，酒醒了，想对哥哥做点，春天才能做的事情。”
第46章 ……
这句话成功让沈皙栀回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 一股热气瞬间往她脖颈上爬，她的脸色通红，难堪的转过了身, 不去看乔纵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回了房间。
伸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沈皙栀将背抵在门板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她很想去问乔纵，对她说这么具有挑逗意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继续耍着她玩, 还是想要挽回？
可转念她便回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很快就会死。
那么短暂的三年, 耍着玩儿，亦或者是想要真心挽回, 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到最后都不会有结果。
沈皙栀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复杂。
是爱，是怨, 又或者是恨？
她根本分不清，只知道, 乔纵一跟她说话, 她就没办法平静。想要去歇斯底里的表达，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去表达什么。
沈皙栀进浴室洗漱, 昨天的衣服放在脏衣篓里, 她拿起来看了眼, 衣服的领子皱巴巴的, 还有一股味道, 已经不能穿了。
她只好穿着睡衣，再次拉开了房间的门。
乔纵仍安静坐在沙发上，他翘着腿，单手支着下颚, 神情若有所思的盯着某个虚无的点。
看着像在发呆。
沈皙栀拉开房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男人从沉思中抬眸，看向她的方向。
小姑娘脸色不善，像是要去找人干架。乔纵凝眉，问：“怎么了？”
“有吃的吗？我饿了。”沈皙栀说。
乔纵站起来，“阿姨出去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听到这话，沈皙栀的脸色缓了缓。她没想到乔纵还会做饭，而且，还愿意做饭给她吃。
沈皙栀以前刷论坛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帖子。里面说，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下厨，证明这个男人很爱这个女人。
她不由得开始代入，乔纵愿意为她下厨，是不是可以证明，乔纵也很爱她？
很快，这个结论就被她自己给否定掉了。
她别扭的点点头，说：“我想吃面。”
乔纵低眸将手肘上的睡衣袖子往上卷了卷，他修长的手指卷着深蓝色的睡衣布料，衬得手指白皙如玉。
沈皙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装作没有注意到他。
乔纵抬步走到了冰箱边，拉开冰箱，他往里面看了眼，而后回头，问：“再给你加个蛋，加点番茄，行不行？”
番茄鸡蛋面。
沈皙栀饥饿的胃被这个名字刺激到，口腔内生理性的分泌口水。她空咽了下喉咙，应道：“好。”
乔纵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蛋，一个红红的西红柿，还有一小袋子的面。
他走进了厨房。
沈皙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背影。望着男人穿着睡衣的背影，某一个瞬间，沈皙栀的内心无比地安定。
厨房里响起水龙头拧开后，水流哗啦啦的砸到池子里的声音，没一会儿油烟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沈皙栀的脚步像是不受控制，蜗牛般地慢吞吞的挪动，直到挪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边有一扇玻璃门，可以推拉。
此刻那扇门开着，沈皙栀清晰地看见乔纵在切番茄。男人手里拿着刀，动作认真严谨，让她想起电视剧里，白大褂医生操手术刀的样子。
他的手当真漂亮，骨节匀停，指尖纤长而又有力。
沈皙栀突兀地问：“乔渣男，你为什么不去学医呢？”当了医生，就能拿手术刀了，那样的一双手，弹钢琴或者拿手术刀都很合适。
闻言，乔纵切番茄的动作一顿，刀面倾斜，差点切到他的手指。
沈皙栀并不了解乔纵的过去，却能在这一刻察觉到男人瞬间僵硬的情绪。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虽不知道原因，但仍道：“我就随便问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话一出口，那种像是被凝结住的气氛便融化了似的，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乔纵边将番茄切成小块，边说：“以前想学医的，但是心脏受不住，不能太累，所以家里没让。”
“哦。”沈皙栀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又开始没话找话：“你怎么还会煮面？”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乔纵笑了笑，应得云淡风轻：“你不知道而已。”
沈皙栀莫名从这番话中听出了类似于悲伤的情绪。
乔纵大她许多，她才刚上大学，乔纵却已经在生意场上混了许多年。
沈皙栀皱了皱眉，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问：“你觉得那天见到的那个男生怎么样？”
“嗯？”乔纵答得自然，尾音懒散。
“他叫陆宁盛，是我学长，很喜欢我，在追我。”沈皙栀一字一句说：“而且，我觉得他很好。”
“喜欢他？”乔纵问。
“差不多。”沈皙栀含糊道，又问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乔纵老神在在，仿佛并没有被她激怒，也没有沈皙栀料想中的那种，类似于吃醋或者占有欲之类的情绪。
他将番茄倒进锅子里炒了炒，炒熟后又盛起来。他将锅用水洗了洗，又重新往里倒油，当油烧的滚烫，开始往外翻溅时，再加入生姜蒜。
沈皙栀盯着他的动作，看得很认真。
乔纵接了两碗水，全倒进了锅里。水接触到锅的那一瞬，猛地发出滋滋的声音。
沈皙栀等着乔纵说话。
许久之后，锅子里的声音渐小，乔纵开口：“陆宁盛不够成熟，心性不坚定，配不上你。”
本来是为了试探才故意问的问题，可在听到这个回答时，沈皙栀却忽然有些恼怒，她挑衅地问：“陆宁盛配不上，那乔纵你就配得上了吗？”
乔纵无言，往锅里放了两把面，侧颜沉静。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很不相干的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沈皙栀竟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乔纵，无比的贴切。
她咬了咬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竖起了全身的刺，说话也尖锐的不像样子：“你二十八就足够成熟了吗？你心性够坚定了吗？你感情左右摇摆，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你这样子的，难道就配得上我了吗？”
乔纵将打好的两个鸡蛋倒进锅里，仍旧没回答。然而下颚线条却紧绷起来。
有些话说出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皙栀方才说的话便是如此。
她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气自己还爱这个渣男，恨乔纵懦弱。更怨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三十出头就一定会死！
她为什么偏偏爱上这么一个人！
僵持间，面已经煮好。
乔纵拿了两个碗，放到水龙头下，洗得干干净净后，将锅里的面分到两个碗里。
沈皙栀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冷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严肃而又苛刻。
盛好面，乔纵一手端着一个碗，从厨房里出来。
他将碗放到餐桌上，将手在围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忽然发觉忘了拿筷子，他转过身，准备进厨房把筷子拿出来。
然而身子才转过来一半，腰就被人从身侧用力地抱住了。
小姑娘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胳膊，乔纵发觉她在颤抖，他的心口一下子悬了起来，下意识问：“怎么了？”
沈皙栀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脖子往下压，乔纵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
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柔软的东西便堵住了他的唇。
沈皙栀亲了上来。
乔纵忘了闭眼，隔着咫尺的距离，清晰地看见了少女眼睫上沾着的泪珠。她连睫毛都在抖，眼睛紧紧闭着，像是要沉沦在一场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才好。
乔纵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滑，仿佛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他也闭上了眼。
沈皙栀吻技实在很差，亲的莽撞，忘了张嘴，也忘记要伸舌头。
乔纵没有躲，任由少女的唇瓣贴着他的。
然而不过片刻，他便从少女的唇上，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乔纵倏地睁开了眼，刚想退开一些，少女的手便压住了他的后脑勺，她的唇瓣贴合得更紧。
有那么一瞬，乔纵几乎以为，这个小少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乔纵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顺着发根往下抚，他的舌尖尝试性地去撬开沈皙栀的齿关。却还没等下一步动作，沈皙栀便猛地推开了他。
乔纵被她推得差点站不稳，趔趄了几步，扶着墙稳住身形，抬眸去看她。
小姑娘哭花了一张脸，满脸的泪，抽抽搭搭地说：“王八蛋，混蛋，人渣。”
乔纵全盘接受，没有反驳。
他撑着墙，眼眸垂下，“嗯”了一声。
心里却又痛又难受，有了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感。
他不想伤害她，可是伤害却并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减轻。
乔纵手握成拳，朝着墙面，狠狠地锤了一下。痛感从指节传到心脏，又传递到大脑，他紧紧地咬着牙，口腔中有了咸腥的味道。
“栀栀，你想怎么样，告诉我，我按你说的来，不勉强你了，真的。”乔纵哑着嗓子说：“你告诉我，我听你的。”
沈皙栀手背胡乱的把眼泪抹了抹，恨恨道：“乔纵，你要是个男人，有点骨气，看见我这个样子，就应该不顾一切的跟我在一起。”
乔纵怔了怔，神情有片刻的茫然。
沈皙栀说：“你根本就不敢，你就是懦弱，你怕死，你什么都怕。你连光明正大的跟我在一起都不敢，你拿什么说爱我？”
乔纵的牙齿咬了咬唇，他将唇瓣咬出了血，血色将唇色染深。他直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她。
他将脸埋进少女的颈窝，许久后，低沉道：“好。”
第47章 ……
沈皙栀并不明白乔纵说的那句好是什么意思, 男人以一个无比依恋的姿势抱着她，她听见乔纵剧烈的心跳声，震在她的耳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