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窗边支着脚的鸟淡淡道:“你想要,自己拿……”
男人没有想到将一切都告诉他,他会这样安静,大概从一年前开始,他就越来越安静,视若无睹的站在窗下,一站就是一天。
原本以为极度气愤会让他彻底精神失常。
以便不排斥的移植腺体。
但他越来越清晰,甚至让男人出乎意料,男人等不下去了。
今天只想彻底刺激他。
“我为什么取你腺体,你应该会怀疑吧?”
他没说话。
男人接着道:“贺国、跟你那个疯子母亲一样是贫民窟长大的青梅竹马,所以他在外面生了你……”男人不再掩饰自己高中时期的野心。
“我该叫你什么呢?”男人笑了笑。
伸手落在他肩上。
吐了吐气:“哥哥?”
omega男人摸摸自己腺体,露出遗憾的表情:“我生来救没有腺体,这阻碍了我继承家业呢……”
“我不是个心狠的人,但你对我很有用,所以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布下了局……”
“你是我最好的奖励。”
男人顿了顿,声音却像刺耳的刀。
一把把戳在那颗满目疮痍的空荡的胸口。
“挡路的人都得死……”
他的眼尾不可掩盖颤了颤。
看着窗外的光。
耳边是段峤的声音:“杀了苏玫瑰的感觉怎么样?”
第92章 真相 一更
他死了, 死在一个冬天的早晨。
吊了足足三天的气。
死在她二十九岁生日那天。
十六岁花圃、十七岁的赛车场,十八岁的海边、十九岁的出租屋,二十岁的山顶的求婚……
一幕幕掀开了那掩盖腐烂的疤痕, 执拗阴冷的三年、颠覆本性的复刻。
“玫瑰……很漂亮……”
“我也叫玫瑰,我漂亮吗?”
他恍惚看着窗外, 眼前逐渐浮现那双灰魄色的桃花眼。
她敛了敛, 皱着眉, 故作嘴硬。
“怕什么?到我这。”
“胆子小成这样……”
他缓缓伸手挡住透过窗边的雪光,缓缓敛开眸子。
“才……不怕……”
-
空旷的飞行馆,无数警报声盘旋而过。
闪烁的黑暗一点点卷席了夜空。
梁髓之提着罗京给乔小叶的戒指, 站在偌大的起飞场,他蜷了蜷指节。
从下午到傍晚,火烧到了夜空。
梁髓之的表情缓缓平和,他站在原地仰头就是宇宙无尽的天空。
风拂过耳廓,一点点掩住心底的海啸。
手机震动让他黑色泛红的眼睛逐渐收回视线。
“还在指挥中心吗?”
电话那边女性低哑又熟悉的声线,将无数阴暗潮湿的夜晚给予的填满。
握着手机的掌心缓缓收拢。
他没说话。
“怎么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可她依旧保持着成年以后的镇定。
这个声音在她成为一个生意人开始,在各种餐桌上运筹帷幄开始。
他就时常听见。
只是在漫长的记忆里。
生命逐渐缩短,最后停滞在两人最疏远的那一年。
“什么时候见面。”他的声音过于冷清,苍白的脸几近透明。
梁髓之克制不住的眼眶泛红。
他觉得胸口闷着堵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 然后在胃里翻涌。
那边顿了顿。
似乎意识到什么,安静了一会。
警报声还在两人耳边回响, 呼吸声显得格外突兀。
她说:“你先回家。”
……
苏宅的大门空荡荡一片。
梁髓之的记忆完全复位,可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凭着记忆苏宅的大门朝下走……摸索着暗门, 昏暗潮湿的场景一遍遍重复眼前。
死亡或许可怕。
但生不如死的发疯才是最可怕的。
他原以为疯的是自己,却没想到疯的是他们两人。
为彼此成为世上彻头彻尾的疯子。
地下室的大门生了锈,寂静到腐臭的味道, 水滴一点点沉浸,脚踩在水泥地上,然后沉浸,每一步走走的漫长。
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而地下室大门里同样以缓慢频率在喘息。
梁髓之透过月色逆过光打在地面,看清了蜷缩躺在角落的人。
在一片黑暗中,那人睁开了眼。
骤然是一双半睁的桃花眼,然后激烈起来,晃动着刺耳的铁索声想朝他扑来!
慌乱中。
梁髓之脚步停住。
----苏珺
她的脸几乎被泥渍覆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额头。
女人只是四十多,却看上去像个60岁的老人。
喘息着像激烈,却瘫着腰半倒在石板上。
“你……你……”
她竭力想要拽住梁髓之,但太远、远到无能为力。
梁髓之眸色坦然,几乎看不清什么表情,苍白的脸一点点平展,他攥紧了手将地下室的门关上。
竟然开口:“是她吗?”
一个正常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该报警,或者……大叫恐惧。
可他很正常,正常到没有一丝波澜。
并且关上门。
苏珺定神死死盯着梁髓之,将他看了个遍。
笑了起来,混着喑哑混着嘲哳。
卡在嗓子的氤氲。
“你……你……是她养的……omega……”
在几乎两年未开口的嗓子里,说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话。
梁髓之因为这句话走近了两步,却因为这两步给了苏珺可乘之机,她一把死死的抓住梁髓之,想人生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枯瘦的骨节膈在他白皙的手腕,像瑰丽的玫瑰盛开在枯骨上,诡异又艳丽。
他没有挣扎。
苏珺像是觉得怪异,又将他死死抓紧。
她这下睁开了那双混沌无光的眸子,一只已经瞎了,一只有些白:“畜生的伴侣……也是畜生……”苏珺张嘴在咒骂苏玫瑰。
两年前开始被移到这个地下室,往日那些灯红酒绿,酒宴交错的人生早就被她的亲生女儿全部亲手埋葬,她成了自己女儿的阶下囚。
他垂眸,对苏珺的谩骂却完全不在意。
长长的眼睫逆着月色的光影。
“你做的事,活该。”
这句话像钉子,彻底让苏珺爆发生命里的着火点。
咬紧牙关:“没有你这个……小贱人,你认为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苏珺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镶进他的皮肉。
说完重重的咳嗽起来……气鼓着收拢的脸颊……
“不过把你卖给了段家,设局引钱……我以为你只值一半的钱,谁知道那小畜生抵下全部财产框我入局,是计中计……咳咳咳咳咳……”
苏珺咳的空气都是混沌的。
但他睁眼试图寻找梁髓之的方向:“段峤手里你值钱,小畜生手里你值钱,我成了你的衬托……咳咳咳……”
“反被逆局……”
“畜生!借刀杀人,借了段家的道,杀了苏姓的人……”
苏珺喊得双眼充血,几乎要背过气去。
苏家……
段峤上辈子的话一遍遍在耳边重复。
[实话告诉你,这些年我找了你很久……所有人都说苏老板的秘密情人死了……她身边流连的那些莺莺燕燕……甚至那些廉价的omega信息素都是为了藏你啊……]
[我找很累,不过就是要你的腺体……用刀割掉给我……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不标记你,却给omega注射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苏玫瑰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再多的手段都让她忘了,你是omega,缺了爱就活不了的omega……哈哈哈哈哈哈……]
[保护你的手段不过是加速你离疯的时间!]
苏珺的指甲将他的胳膊扣出了血痕,再大的力气也无法让梁髓之清醒。
可他明明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是知道的……
-
躺在卧室的厚软的大床,omega的骨髓像一个弯曲的小弓。
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过于习惯。
时间的指针悬在头顶,声音滴答……滴答在旋转……他安静看着床头那张照片。
少女还是个婴孩被梅屿闵抱在怀里,她笑的那样开怀。
那一年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
这一年,苏玫瑰开始从商。
他在学校安静的过完了大四的最后一个假期,拿着p星研究室的研究所office想跟苏玫瑰商量一下,他想接着去上学,他想说他会自己去赚学费……
那天,他经过一家omega服装店。
橱窗的一套黑白相间的兔子围裙女仆套装,他小心翼翼的买了下来。
晚上,她格外热烈。
甚至将他抵着窗台,风呼啸吹过裙底的空荡,他脸上一片绯红。
他在一片安宁的迷糊中提及了上学的事,腰上却被别得紧。
半垂的腰仰在阳台边,单薄的腰肢被板着摩挲着扶手,又痒又疼,可就是碰不得,一碰就松不了手。
只是没有侵入的摩挲就让人迷失了自我。
[标……标记……我……]
几乎是本能的祈求,他几乎将所有的尊严都碾碎了捧给她。
她用唇瓣亲吻每一处,落在他的腺体。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从上辈子,等到这辈子,重蹈覆辙一样过了荒唐的人生。
梁髓之伸手颤颤摩挲着后颈。
“标记了……”
他喃喃。
窗外是各样喧嚣的警报声,整个城市颠覆了它的爱还有生存。
-
从天黑到天亮。
他安静将自己冲洗干净,带着雾气的镜面划过他的指尖,一点点清晰的模样显露。
脖颈甚至还有前天两人的痕迹。
他眼睫弥着雾气,最后抚平眼尾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抚过,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已经……开始活了他的人生……
坐在军方科技馆的公交站台门口。
青年眉间平和,脖颈被雪白的围巾围了一圈,他手里的豆浆是温热的。
手平稳放在膝盖。
来往飞行器,大门口高层的军官的车辆一架架朝内驶去,整个帝都沉浸在慌乱中。
昨天,w星突然攻击了帝都边疆的守卫塔。
罗京离开了,西溪的婚礼推迟,乔小叶被家人接回家。
梁髓之就那样坐在原地,唇瓣被雾气冻得起了雾气,眼睫颤了颤。
“梁髓之。”
这三个字在耳边回荡。
大概是太久、久到他已经忘记怎么去看她,怎么呼吸,怎么平静,怎么……成为一个……过于安静的人。
他微微侧眸。
她穿着蓝白色的军装,脊背挺直。
五官棱角在漫长的记忆力被磨平,即便是二十年,他依旧像夏日窗边的少年,蜷着手……
等着飞蛾扑火的一场爱恋。
第93章 吐了 二更
“整晚的军事会议……”
苏玫瑰刚开口, 面前递了一杯温热的豆浆,她楞了楞。
看着他苍白瘦弱的指节,塑料袋上因为热气的散发而扑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的话梗在喉头。
低头接过豆浆:“抱歉……”
梁髓之神情看上去太过正常,正常到褪去了十八岁的稚气, 正常到拥有了二十六岁的安静, 是她一眼就能认清的模样。
“你爱我吗?”他抬眸。
那双丹狐眼轻轻敛了敛, 声音轻的被风吹倒……
苏玫瑰拿着豆浆,身体停滞在冷风中,风将思绪吹散, 掌心的温度几乎……
“哗啦”
豆浆杯坠了一地,洒在结霜的地面。
她抱住了梁髓之,是那种跌跌撞撞、那种不可一置的疯狂。
无言在风中彻底成为了消散的烟。
“爱。”她说。
他的指尖滞了指,却克制着没有回抱,但他的眼尾已经彻底泛红,空洞的目光渐渐找了光聚。
“你说过,长大了结婚。”
他的嘴落在她衣领后,张口狠狠落下了痕迹。
alpha的腺体被一个omega落下了痕迹。
她眉头轻轻皱了皱,却没有闪躲。
这一切无数遍在她脑海中上映, 但是无数次被现实打破了痕迹,现在是彻彻底底的苏玫瑰和梁髓之, 是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飞蛾扑火,落在颓废的死亡中盛开的玫瑰。
他缓缓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