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一样,喝完再吃一个苦到极致的苦瓜片,她就觉得喝进去的药一点都不苦了。
盛千夷当年还总吐槽她的这吃药习惯比较奇葩,刚才他所坐的位置,他递过来的苦瓜片,宛如过去。
她要是反应稍微慢点,怕是就暴露了。
还好还好。
白优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而盛千夷似乎真的就只是来送药的,看她喝完药,什么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白优明显看到了他离开的步伐里,带着些许难掩的失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算了。
终究……还不是时候啊,哥哥……
*
金秋已至,皇宫里那些盛放的草木花朵也相继凋零。
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萧索寒凉的气氛里。
这本是个收获的季节,白优算了算时间,她不喜欢冬天,尤其是皇宫里的。
所以一定要在冬天之前将此案了了。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她醒来以后,她发现总是见不到宋从极的身影,不是错过,就是错过。
想和他说个什么事情,每一次都是天相或者魁斗转述,她虽然昏沉,但在养病的那段时间,她却能感知到每一天他都在的。
甚至是他每天都在陪着她的。
可为什么她好了,他反而避而不见了?
白优可没迟钝到宋从极在躲她都感知不到,所以,白优在他下朝的时候,将他堵了。
“宋从极,你最近为什么在故意躲我?”白优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从极眼神微闪,嘴上却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我为何要躲你?”
“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嘛。”
白优说着,发现宋从极往旁边挪了挪,一副要和她保持距离的样子。
白优故意往他旁边一站,“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什么。”
“……”
她把话说的太过直白,宋从极要是再避,就太明显了,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找我何事?”
白优放空了一瞬,“本来有的,现在忘了。”
“……”
白优皎洁地看向对面,“不过……宋从极,我想说的话几乎天相都传达给你了,那你想对我说的呢?你照顾了我一个月,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从极愣了一下,本以为她并未清醒,却没想到这些……她竟然都知道。
沉默半晌,宋从极客气却又真诚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白优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会被抓,都是我的疏忽。”
“……”
白优半天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说南婇的事情后,瞬间被他逗乐了,“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才躲我的吧?你为什么要自责呢,与你无关啊。”
“是我没护你周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人活在世,谁都会遇到麻烦和挫折的,我难道还需要你一天都盯着我嘛。再说了,顺风顺水那还叫什么人生,你说对吧?”
宋从极眼神凝重,丝毫没有跟她嬉皮笑脸的意思,“若我再晚到一刻,你便再也出不来了。”
白优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以前曾觉得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对生死,但在火里的时候,我发现,我也是会害怕的。但……我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为何?”
“因为我相信你会来呀。”白优灿烂一笑,脑海里都是他穿过火光,将她抱起的样子,“这可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呢,我离开之前特地把令牌给了我妹妹,就是以防万一的,反正你来了,我肯定不会有事,不是吗?”
“……”宋从极并不喜欢她这样的赌徒心态,“如果我没来呢?”
“那也许真的就是天要亡我了吧。但我运气一向很好,没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假设。”
“……”
宋从极无言以对。
他与她不同,任何事情,他都习惯绝对的掌控,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偏偏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敢于冒险,又勇往无前,她从不给自己设限,也不在意失控。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应该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她已经开始把他的人生他的计划他的内心……带向了失控的那一边……
白优没有等到宋从极的回应,像是看穿了他一般,忽然收敛了那一脸笑对他认真道,“宋从极,你不要躲我。”
宋从极当即回神,从要躲着他的自我催眠里清醒过来。
宋从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白优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其实,她根本不敢回想坠落到地上的那一刻,那种漫天而来的恐惧。
前几次也不是没面临着生死的威胁,但每一次,她的身边都有宋从极在,所以再危险她也从未像这次一样。
若不是从烟囱坠落,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有多依赖。
上一世,她无论如何只能靠自己。
但这一世,即便不想承认,的确,她所有的心安却都来自于他。
复仇之路太过孤独,而他……却是唯一能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她的爷爷,父母,亲人,乃至师父……都已经死了。
这世上唯一能和她分享一些秘密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其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么不希望他躲着自己,看到他不理自己,她心里的失落甚至比疑惑更多。
她从不是这样的人,却偏偏为了他而在意起这些莫须有的小事?
她其实都不在意他躲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只是……不想看不见他而已。
所以,她需要把这个问题当面解决掉。
但白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故作轻松道,“说好要一起合作的,你这样躲我……不讲武德呀,宋、大、人。”
那股揪心的感觉又来了。
宋从极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将头扭到了一边。
白优却蓦然伸出小指,强行把他的手也拽了起来,“宋从极,来拉个勾吧,至少……在事情结束以前,不要再躲我了。”
她掌心的温度和她的眼神一样,烫得他内心颤抖。
许久,他才将小指弯曲与她勾到一起:
“……好。”
*
宋从极将白优送回丰逦寝宫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丰逦。
丰逦柔美的目光里全是长辈一样的赞赏,等到宋从极走了,才拉着白优询问道,“看白姑娘与宋司主关系密切,本宫在后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和他如此亲近。”
白优倒是没察觉到,“因为我是他的下属吧?”
“那可不是。”丰逦意味深长地看向宋从极离开的方向,“不管宋司主有多面无表情,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白优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把话题拐到这里……她是想说宋从极喜欢她?还是……
……丰逦想掐她情缘,为她拉新的郎配?想挑拨她和宋从极的关系?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白优一脸茫然地问道。
丰逦一声叹息,“宋司主心系前妻,怕是白姑娘往后的路并不好走。”
好吧,懂了。后者。
丰逦琢磨着给她拉郎配呢。
白优故作娇羞的笑了笑,“其实,娘娘有所不知,即便这样,我的心里也只有大人。”
“噢?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
“无妨,本宫有空。”
白优决定好好编一编她对宋从极的一往情深,让她死了这条拉郎配的心。
而另一边宋从极刚走开没多久,就发现白优耳坠上的一个珠子勾到了他的身上,他正打算送回去,就听到白优和丰逦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以啊娘娘,你终于懂我了吧?我这一生只想和宋从极走下去。”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他要是不要我,我就孤独终老好了……”
“……”宋从极的脚步忽然怎么都跨不进去了。
回到家里,宋从极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她的那句话。
她想要和他走下去。
她想要他。
想要他……
夜晚的秋风吹得人身上都是冷的,即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想到大火蔓延的那一刻,他也依然会像一个月前一样,心跳加速,恐惧难忍。
在听说她在里面以后,他自己都没料到,最先蔓延到他心里的是恐惧。
即便自己面临着生死,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可是,那个时候,恐惧感却死死地攀上了他。
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出事。
然而,等救出她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样的慌张不该是出现在他身上的。
甚至,看着床上昏迷的她,明明理智不停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她一皱眉,他便什么都忘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好不容易她醒了以后,躲了她一段时间,可看着她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继续躲避。
天知道看不见她的这些天,每一天对于他来说,有多漫长。
他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宋从极用井水洗了把脸,但这冰冷的水却让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什么。
二叔的那些碎碎念犹在耳畔,像是提醒一样循环着。
二叔说的没错,他这种状态,就是喜欢了吧?
他好像……真的……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她。
她曾问他,要是有朝一日遇到了心动的人怎么办?
当时他那么笃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了。
他会履行着对时霓的责任一辈子。
现在……却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虽然今天她对丰逦说的那些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
可比起之前的毫不在意,他竟然可耻的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高兴?
但在高兴过后,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状态却依然让他如临大敌。
惶恐不安。
他已经娶了时霓了啊,又怎么可能再娶她?
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宋从极回到灵堂,烛火里倒映着他忽明忽暗的脸。
他看着时霓的牌位,茫茫然地询问:
时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62章 21 陛下,我和宋大人有婚约,你放开……
“……呜呜呜呜…………娘……娘……”
深夜, 一阵断断续续又飘忽不定的哭泣将白优瞬间惊醒。
她一骨溜地坐了起来。
“……娘……呵呵呵呵……呜呜呜呜……”
来了。
在皇宫里呆了那么久,终于让她听到这鬼儿子的声音了。
白优当即下床,跑了出去。
丰逦坐在院子里, 被捆到了一个椅子上,满脸悲伤的在哭。
白优看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娘娘?”
丰逦的婢女急忙走了过来将白优拉到了一边, “白小姐,别过去。”
白优指了指丰逦,“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你也听到哭声了吧?”
“嗯。”
“这是……小皇子又来了。”
哈?
这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娘娘每次听到这声音都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会失控, 为了防止她乱跑,我们只有这样将她捆起来,还请白小姐别见怪。”婢女无奈地解释道。
白优:“怎么不关在屋子里?”
“以前关过,关不住, 东西都让娘娘砸没了。”
“皇宫也不缺这点东西吧。”
“白姑娘有所不知, 现在这宫殿是重新修缮过的, 之前都被砸烂了。”
“……“
“是娘娘要求我们这么做的。”
“……”
行吧。
这么娇弱的人能把房子都给砸烂了,也是一种能耐。
白优记得之前听宋从极说起过, 这小皇子是在自己的住所消失的,之前很多人循声去查探过那里, 却什么都没发现,所以见鬼的传言才会愈演愈烈。
白优看了一眼婢女, “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婢女本就知道白优为何而来, 所以也没有过多劝阻,反而直接告诉她道:“在亲贤阁那边,就是娘娘特地为小皇子找的住所,离我们不远, 就在后面的殿里。”
白优记得好像说过,这孩子的声音是从出生地发出的,也就是她所处的这个宫里。
但……这么明显想把她支走,想必这地方丰逦是故意要引她过去了。
既然她已经出招,白优当然也不会退缩。
只有去了,才能抓到她的把柄。
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试试看。
白优告别婢女,一路朝着亲贤阁而去。
越往亲贤阁走,那孩子的哭声也就越明显。
宫里的人显然已经对这种声音麻木了,声音出现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全部都缩回了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