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老古板,被他知道去他家看风水,怕是会被丢出来吧?
“据闻蒋国公信人却不信天地,去了又能如何?就算发现真有什么了,又能怎么样?”白优冷静问道。
白潇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和茹九都安排好了,蒋国公今天正好不在,大伯也不在。不然也不会今天特地把你叫过去啊,而且为了掩人耳目,她把上京各府门的小姐们都邀请来了,注意不到咱们的。”
“……”
罢了。
总在家里呆着也无用,既然来的都是上京各府门,或许凶手也在里面。
不妨就出去看看,给敌人创造一点发现自己的机会。
白优放下书起身,“走吧。”
*
乾武公府。
作为乾武公嫡长女,蒋茹九的生辰自然排场是少不了的。
看着里面高朋满座的名门小姐们,白优倒有些羡慕。
以前她跟着爷爷云游四方,四海皆是家。
生日也都是和爷爷随便一碗长寿面凑合过,从未有过这样隆重又热闹的生日宴。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白潇拉着她在最里面的亭子里坐下。
“姐,你看,那个人就是茹九她哥,蒋华秉。”白潇指向亭子对面的长廊里。
白优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长廊处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耳门宽大,口角朝上,是一个纯良忠厚之人,身形颀长,一袭天青色长衫添了几分书卷气。
从面相来看,不像是被什么纠缠之人。
且天庭宽亮,命长福厚,也并无任何短命之相。
只是……眼下发青,应该是思虑甚多,不易入眠。
上京年轻男女里,失眠者甚多,不足为奇。
而国公府里,假山秀水,花团锦簇,更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别说是鬼了,连点不顺之气都没有。
“蒋公子以前如何?”白优转头问白潇。
“蒋哥哥以前就是个书痴,我没有见过比他还爱看书之人,跟你一样,平日里从不出门的。茹九说三个月前,他突然一夜之间开始不爱看书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蒋哥哥以前对谁都很温柔,但现在脾气差还不好相处。前几天因为茹九跟他起了争执,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
“……”的确是有点变化太大。
白优正思考着可能性,一袭橘色长裙的蒋茹九便亲自来到白优面前,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怎么样了?”
“你哥并没有什么异常。”白优如实答道。
“家里真的没什么吗?”
“风水格局皆为上等。”这点倒是让白优非常意外,一个不信风水的人家里,整体却是最上等的风水局。
蒋茹九叹了口气,愁云满面,本来还以为哥哥被附体了什么的,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潇疑惑地看着对面,“不过,你哥最近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比我姐还虚?身体不好吗?”
蒋茹九:“没有啊。”
白潇这么一提,白优重新看了过去。
如果他眼下的发青并不是他的常态的话……那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白优回头问蒋茹九,“你哥平时在什么地方呆的最多?”
“卧房。”
“可否带我去看看?”
蒋茹九有些犹豫,“我哥的卧房平日里都不让人进去的。”
白优:“你哥的问题,答案或许在卧房里。”
蒋茹九想了想,“你们等我一下……”
*
半刻钟后,三人出现在了蒋华秉的卧房门口。
只是,刚要推门而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等等!”
三人回头,一个身着浅翠长裙的丫鬟跑了过来。
“卓绿?你怎么过来了?”蒋茹九奇怪道。
卓绿温柔地冲三人笑了笑,“小姐,少爷怕你们不知道在哪里,让我来帮你们一起找。”
蒋茹九悄声凑近白优,“刚才我骗我哥,我的耳环掉他房间了。卓绿是我哥的贴身丫鬟。”
白优看了看她,一脸单纯无害,没有拒绝。
三人推门而入。
卧房里干净整洁,纤尘不染,丝毫不像一个少爷的卧房。
“你哥的房间怎么这么干净?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到处都是书,他根本不让人碰的。”白潇难以置信地感叹道。
蒋茹九指了指身后,“都是卓绿的功劳。”
白优在屋子里环视一周,干净是干净了,可惜,干净过度有时候就失去了人味儿。
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缺乏人味的房间,也就意味着有不属于这房间的“味儿”在里面了。
白优走到衣柜前,刚想打开,卓绿跑了过来,“我来吧?”
白优松了手,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卓绿的身上。
白优发现她只要想碰到与蒋华秉贴身之物相关的,她都会非常紧张。
这就有意思了。
她在紧张什么?
白优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故意问道,“卓绿喜欢公子?”
卓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蒋茹九忙解释道,“白姐姐,你误会了,是我哥一直想娶她为妻。我哥前段时间,为了能娶她,退了尚书府的婚约,家里不同意,他就强行带着卓绿私奔,要不是卓绿及时回来通风报信,还不知道我哥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白优看出了蒋茹九对卓绿的维护,能让国公府嫡长女如此维护的下人,可见其心智绝非表面看上的这般单纯。
不过,白优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打算,继续看向卓绿,步步紧逼……
第10章 10 大人……你在关心我?
“所以,你喜欢蒋公子,是吗?”白优再次开口道,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口吻。
卓绿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她不回答,白优的气势就越凌人。
蒋茹九看不下去想搭腔,被白潇给拦住了。
半晌,卓绿才说道,“我不喜欢。”
“真的?”
“真的。”
白优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了。”
卓绿:“??”
白优扭头走到床边,忽然话锋一转,拿起床上的枕头,冲蒋茹九说道,“……这枕头真好看,我挺喜欢的,可以送我吗?”
蒋茹九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话题一下子就拐到枕头上去了。
不过白家的人一向如此,一般人都跟不上他们的思维节奏。
蒋茹九也没多想,“白姐姐想要,就拿去吧。”
卓绿脸色微变,一反常态地快步走了过去,“不行!”
所有人瞬间看向她。
卓绿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根据少爷的情况专门为他缝制的,白小姐若是喜欢,改日我可以重新给您做一个。”
“不,我就要这个。”
白优拿着枕头就打算走。
卓绿却拦了上来,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枕头,“这毕竟是少爷用过的东西,送小姐始终不太合适……”
“我觉得挺合适。”白优平静地打断了她。
卓绿怔了怔,手始终不放。
白优也不放。
“卓绿,你怎么回事,平时不这样的,白姐姐喜欢你给她就是了。”蒋茹九看着两人忍不住说道。
卓绿眼眶微红,“少爷只有这个枕头才睡得着,换了他又得失眠了。”
蒋茹九:“那你就再做一个嘛。”
卓绿:“不行。”
“……”
蒋茹九对卓绿的反常无法理解,就在白优和卓绿僵持不下的时候,蒋华秉来了。
听说白优想要他的枕头,当场回绝,“白妹妹若喜欢,我重新送你一个,这个是卓绿为我缝制的,就不送了。”
白优语气坚决,“可我就喜欢这个。”
蒋华秉脸色阴沉下来,“白优,国公府可不是你能任性的地方。这枕头不送人。”
白优没答应也没拒绝。
卓绿抓着不放,白优也不放,两人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僵持状态。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过去帮忙,这么抢一个枕头成何体统。”蒋华秉冲身后的下人喊道。
白优瞥了一眼四周,考虑到这毕竟是蒋茹九的生日,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手上当即发力。
卓绿也随之发力。
两人向着相反的反向拉扯枕头。
突然……嘶地一声,枕头的布从中间裂开了。
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衣服原本的颜色已经让干涸的鲜血所覆盖,整体呈现出深棕色。
触目惊心的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件被鲜血泡过的衣服。
蒋华秉从边缘处的纹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我的寝衣吗?之前坏了,不是让卓绿扔掉了怎么会在这里?”
“得用多少血才能这样将一件衣服都染上啊。”白潇无比惊骇地看向白优说道。
白优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卓绿的身上,“那……就要问问她了。”
此话一出,大家就意识到这血是缘何而来,随之全部看向卓绿。
震惊的,惊恐的,厌恶的,难以置信的……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到了卓绿身上。
卓绿仅怔了一瞬,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单纯的模样。
“少爷,不是我。”卓绿紧张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白优没理会她,反而淡淡解释道,“将贴身之物与鲜血混合,是一种气场干扰的巫术。”
蒋茹九震惊道,“这种巫术是用来干什么的?”
“控制人的情感。”
“……”
为了能让大家听得明白,白优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人体是由气所组成的,气的流动构成了每一个人身上的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气场。每个人身上的气不一样,场也就不同。比如,有些人你一见就不喜欢,那是因为他的气场与你不相匹配,让你不适。有些人你和他在一起就心生欢喜,是因为他的气场让你感觉到了舒服。人血——是人体里最强的气,长久枕着入眠就会形成独特的场,对使用者进行干扰。”
“这种干扰会有什么后果?”蒋茹九追问道。
白优:“会适应血液里的气场,并形成依赖。”
蒋茹九:“那就是……卓绿的气场会影响我哥,让他越来越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是吗?”
白优:“不错。而屋子里过分的洁净正好又抵挡了多余的杂气,将这份精血气场的干扰扩散到了极致。”
“这不就跟那些下蛊一样?”
“一个意思,方式不同罢了。”
蒋茹九震惊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你血口喷人。”卓绿冲白优怒道。
蒋茹九才不管卓绿的否认,白优既然说是她,那就肯定是她,于是走到她面前,“卓绿,整个国公府每个人都很喜欢你,我哥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害他?”
卓绿慌张地跪到地上,“不是我,小姐,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蒋茹九:“这枕头是你做的,哥的衣物平时除了你,谁都不让碰,你不知道?”
卓绿:“真的不是我啊……小姐明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蒋华秉捡起地上枕头留下的碎片观察了片刻。
随后,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问道,“卓绿,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绿惊住了:“少爷?我没有,不是我。”
“这枕头是你送我的,所以我平时都是抱着它入眠,更不会让任何人碰到它。它的每一个针线纹路我都非常清楚。”蒋华秉举起手里的碎片,“这里……没有被缝改过的痕迹。这衣服是你亲自缝进去的。”
四周寂静。
蒋华秉的话摧毁了她最后的防线,在他咄咄逼人的视线里,卓绿终于掩面而泣,“是我放的。我……我只是太爱少爷了,想和你在一起……”
蒋华秉看她的眼神里不再有一丝情感,“卓绿,即便没有这些我也会娶你的。我为了你退婚,私奔,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卓绿难以置信地看向蒋华秉,从未想过原来蒋华秉,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从你回来通风报信让爹把我抓回去,我就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蒋夫人这个位置,我能理解你,失去国公府少爷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怪你,甚至我可以让自己变得足够差劲,让家里放弃我,人人厌恶我,或许娶你就能容易一些,但是——”
蒋华秉将那件带血的寝衣丢到了她的面前,“……国公府容不下行阴邪之术的人。”
“少爷!”
“你我……终究还是无法走到一起……”蒋华秉叹气。
“少爷,我知道错了。少爷……”
“来人,将她送出国公府,永生不得踏入上京。”
“少爷……”
蒋华秉背过身去,决然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