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兮一听,免不了有些紧张道:“宣平镇的乐先生吗?”
“他是我的启蒙先生,当年也是他的长子送我来到这。”解游迟十分注意云梦兮的神情,他看得出,她对乐这个姓颇为在意。
乐遥究竟是谁。
为什么云梦兮如此在意。
解游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谜团,看来必须去到宣平镇才能找到答案。
怕解游迟看出端倪,云梦兮缓和了心中翻涌的思绪,垂眸说道:“夫君的启蒙恩师,悦华确实应该当面拜谢。”
“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云梦兮看着解游迟,心知无法阻止,而且,她也希望早日了结自己这个心头挂碍。
“穆大夫要一起。还有,现在就上床休息。”云梦兮完全不给解游迟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他的轮椅推进卧室,“要知道宣平镇离大郾城足有五十里地,就算是马车也要半日时间。”
解游迟阻止不了只能任由云梦兮为所欲为。
“兮儿,为夫还要饮汤。”
“在床上,我喂你。”
“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也在床上,要写什么,我来代笔。”
“是军务。”
“我不能看?”云梦兮睨了一眼解游迟,“那就让他们等着。”
“军机要事,不可耽误。”解游迟握住了云梦兮双手,阻止她要将他抱上床的举动。
然而,实力悬殊……
片刻之后。
云梦兮已经放下了解游迟,正在替他整理被褥。
她不由得迷起了双眼,打量着解游迟半天,这才徐徐开口道:“借口,真要是有事,你方才在书房就不会闲着读书了!”
“……”解游迟颇为无奈。
原来,有一个太过聪明的夫人,也是颇多烦恼。
*****
秋意正浓,官道两侧的林木早已看不见郁郁葱葱的模样。
枯叶层层叠叠,秋风起,落叶夹杂着风沙有些眯眼。
马车行驶的很稳,不快也不慢。
云梦兮放下车帘,回头看了看沉睡的解游迟,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穆星洲说过,解游迟不同一般人,他的体质本就很弱,后又心肺受过重创,气血窒碍。故此,寻常人一天睡3-4个时辰足以,可解游迟至少是常人的两倍。
甚至更多……
即使他不想睡,身体也支持不住。
云梦兮摸了摸解游迟的手,依旧有些凉,便立刻将他的手放进了被褥之中。
宣平镇,对云梦兮来说,很陌生。
她从不曾踏足,却没想过,这个地方便是解游迟儿时所住的地方。
听阿诚所言,安定侯府在宣平镇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庄子,当年,解游迟便是被那庄子里的老农带回抚养。
可惜,那老农在解游迟六岁时已经病故了。
至于那名姓乐的先生,云梦兮也听阿诚说了。
乐先生一家也算的上是宣平镇颇有名望的言情书网。
当年,不过三岁的解游迟求知若渴,却因为交不起学费进不了学堂。
听闻,老农为了让解游迟能读书,也是想了不少的办法。
之后,是乐先生怜惜解游迟天赋异禀,允他在教舍之外听课。
也就是那个时候,幼小的解游迟总是会被一些比他大了不少的孩童欺辱。
他额间的疤痕,便是那时被人推下轮椅磕的。
云梦兮想着心头一痛,忍不住轻轻抚着解游迟额间那道伤疤。
想到那些人……
云梦兮的眼神瞬间杀意弥漫,握住书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突然,指尖的感受有了细微的变化,云梦兮如梦初醒,惊觉自己方才差一点被魔心侵蚀。
她竟然,想要杀死当年的那些孩童。
云梦兮额间渗出汗水。
她明白,倘若是思绪清明时,她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
她……
“兮儿。”
细微的呢喃声传入了云梦兮的耳中。
她连忙俯下身,掌心轻抚解游迟的脸颊。
“夫君,还有大半路程,还可以继续再睡。”
解游迟心绪波动,方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感受到一阵令人畏惧的气息。
他的心在那一刻有一种坠入深渊的错觉。
以至于,人顿时就惊醒了。
在解游迟抬眼与云梦兮对视时,他抓住了云梦兮眼神之中尚未消失的惶恐。
确实发生了什么。
解游迟心如明镜,云梦兮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感受到。
“方才,你想到什么。”解游迟伸出手,将云梦兮揽入怀中。
云梦兮避开了解游迟的目光,却还是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想到你。”
依旧是避而不答。
解游迟能想得到,云梦兮如果真的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自然是不愿意让他明了。
她怕影响他的病体。
而且,他不曾习武,确实也是鞭长莫及。
解游迟很快就决定了,见过恩师之后,他要回归无垢楼。
他的义父,应该比任何人都熟悉云梦兮所学的武学与道法。
“想我什么?”解游迟没有点穿,只是阖上眼继续问道。
“想你定是天赋异禀,乐先生才会破了例。”云梦兮抬起头,看着解游迟,指尖轻轻地捋顺他的发丝道,“夫君,其实,我很不中意读书呢。”
听云梦兮这样说,解游迟不由得笑了。
“我猜得到。”
“你猜得到!”云梦兮意外极了,“我不信,我们明明都没真正认识过。”
解游迟眼神微微偏开。
云梦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方才被自己捏的皱巴巴,已经滚落至角落中的书册。
“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
清润的笑声让云梦兮更是感到无地自容。
要说看书,那都是她为了维持仙女人设而做的。
她并不喜欢看书,她更喜欢纵马狂奔,喜欢舞剑,喜欢与人切磋。
然而这种机会,对她来说很少。
她自幼就学过骑马,但从不曾策马狂奔。
她钟爱舞剑,却从不曾有人欣赏。
至于切磋,除了来自清静散人的点拨,她至今没什么机会见过自己的那些同门师兄师姐们。
就在这个时候,解游迟却抬起手,轻轻抚着云梦兮的脸颊。
“兮儿,日后在我身边,可以随心所欲,不中意看书,那就不看,我……”解游迟紧了紧怀抱,“我还从未看过你舞剑。”
听解游迟的气息不稳,声音越来越轻,云梦兮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药。
“以后,夫君要看,悦华每日都可以舞剑给你看。”云梦兮给解游迟喂了药,见他疲倦的神态心中不忍,“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兮儿。”解游迟再一次低呼。
他很担心她,却无能为力。
第50章 一个离谱的梦
宣平镇毗邻北祈国度大郾城。
故此, 无论是物产,民众的生活相对来说都是非常不错的。一进镇就能看得到,镇民丰衣足食, 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解游迟的马车缓缓地向乐家行去。
车内,云梦兮正在为解游迟整理仪容, 每一道工序都是尽心尽力。
待解游迟都整理完毕,坐在轮椅之中时, 云梦兮这才拿起一旁耳饰,替解游迟带上。
耳廓细微的摩挲感,让解游迟很自然地握住了云梦兮的手。
云梦兮看着侧过头看自己的解游迟, 低声嘟囔了一句:“别乱动, 还没带好呢。”
解游迟会心一笑道:“这是当年母亲盛极一时时所佩戴的耳饰, 我一直带在身边, 三年前回归侯府时, 我才将它佩戴在耳上。”
云梦兮的手不由得细细描画着那枚耳饰。
最初她一直以为,解游迟带着女子的饰品,会不会是乐遥的。
没想到。
想到过去自己胡乱的猜测, 云梦兮不免觉得有些臊得慌。
解游迟看着, 心中又有了一些想法。
此时,马车缓缓地停下了。
“主人,我们到了。”
云梦兮先下了车, 随后解游迟的轮椅则由阿诚抬下了马车。
“刺史大人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云梦兮看着眼前一身布衣长衫的老者, 率先俯身行礼道:“乐先生,悦华有礼了。”
老者一看,连连摆手道:“县主折煞老朽了。”
解游迟也跟着行礼道:“恩师客气,骞之曾经说过, 在恩师眼前,我只是你的学生。”
“礼数不能少,刺史大人,夫人里面请。”老者抬手引路。
解游迟看着云梦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思是他的恩师就是这派风骨,不用介怀。
之后,阿诚推着解游迟,云梦兮在他的身边。
一行暗卫很快就隐没与暗处。
乐家并不大,据说只有二老和幼子居住在一起。
进了正厅,云梦兮便忍不住四处打探,她曾经梦见过乐遥的娘家,毕竟因为乐遥有着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她自然也是回过自己的祖籍,她的娘家也因为解游迟的关系荣宠不断。
可眼下乐家看起来丝毫没有大富大贵的模样,虽然也谈不上一贫如洗,倒也是符合他们言情书网的清白家世。
云梦兮的眼神和神情,看在解游迟眼中更令他深思。
待众人坐定下来,解游迟这才开口道:“恩师,师娘身体还好吗?”
“她啊,好,很好,这不到学堂给孩子们送饭去了。”
正说这话呢,院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云梦兮抬头一看,就见一四十多岁的妇人挽着两个大篮子,快步而回。
还没进屋,她就能看见妇人的神情十分激动。
将篮子放下时,妇人的手便迫不及待地反复在腰间的手巾上擦拭。
“民妇见过刺史大人,夫人,看见刺史大人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云梦兮见妇人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解游迟对面大约五步的距离,俯身行礼。
距离近了,妇人一抬头,这一看,云梦兮顿时有些意外了。
这妇人的眉眼之间,竟然与她梦中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这个感受令她诧异非常。
难道乐遥真的与解游迟的恩师一家有关。
“回来的正好,刺史大人公务繁忙,难得回乡,你先去准备午饭,好好招待。”
“要的,要的。”妇人转身便要离开。
倒是云梦兮忍不住站起身,开口就道:“夫人不用焦急,悦华有一事想问夫人。”
妇人有些意外,看了看解游迟,见他点头了,便停下脚步。
“县主想问什么?”
云梦兮又看向解游迟,良久才开口道:“今日悦华随夫君前来,除了要感谢乐先生当年对夫君的相助,更有一事想请教二老。”
解游迟看得出,云梦兮看到自己师母时候神色的变化。
这让他心头的思绪逐渐清明,不安也随即而来。
听云梦兮这样说,老两口也是有点疑惑。
云梦兮一直都没开口,最终还是解游迟提出了问题。
“恩师,师母,不知你们可曾听闻,名叫乐遥的女子。”
解游迟一提乐遥,乐家二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这才重新看向云梦兮和解游迟。
乐老先生斟酌了许久才问道:“刺史大人如何得知这个名字。”
解游迟看了看云梦兮,他也猜不透她所隐藏的秘密。
“骞之……”
解游迟的声音,让云梦兮回过神,把话接了下来。
“是这样的,悦华儿时曾经德蒙一位名叫乐遥的女子相助,心中一直挂怀,故此听闻恩师的名姓之后,便想前来询问,不知能否寻到恩人。”
听云梦兮那么说,乐家二老的神情变得松快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乐老先生感叹了一句。
乐夫人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见此一幕,解游迟忍不住继续问道:“恩师可是识得此女子?”
“那到不是,只不过,这个名字曾经是我和你师娘为她腹中第一个孩子起的。”
乐家二老这样一说,云梦兮真的震惊。
解游迟也十分意外,这样看起来,按照常理,云梦兮所说的乐遥并非乐家的乐遥。
“是这样的,大约是三十一年前,当年你师母怀了第一胎,我欣喜不已,便起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乐老先生不由得陷入回忆。
乐夫人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只不过,我们和这个孩子没缘分,八个多月时,我与你老师外出遇到意外,突然临盆的我在破庙之中难产。”
云梦兮听到这里,免不了瞪大双眼。
解游迟也敢震撼道:“所以,那个孩子没保住。”
“是啊,因为情况特殊,孩子生下没多久,便夭折了。”乐夫人叹了口气,又抹了抹眼泪,“这件事,家里其他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解游迟立刻明白了,难怪他的人前来打探,从不曾听闻乐家有过一名叫做乐遥的女子。
“说起来,如果不是你们提起,唉……”
看乐家二老这个模样,云梦兮愧疚至极:“抱歉,悦华不知此事会让恩师与师母伤心,是悦华的不是。”
“不知者不罪,不过,县主所说的恩人,应该是另有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