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是个行动派,虽说不来什么软乎话,可对她那是也是放着手心里疼的。
看到这封信不把陈家给参死,她就不姓宋。
宋引玉将信装好,让人送去宋府时,就有人来传消息说她母亲宋夫人来了。
宋引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怕是她娘听说了今天的事烦心她,所以才亲自跑过来的。
正好这信由她娘亲自交给父亲是再好不过了。
当即宋引玉拿着信赶紧去前厅见她娘了。
她人刚一只脚踏入门槛里,宋夫人就起身匆匆向她走了过来。
也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她是没吃什么亏,悬了一路的心才放心。
宋夫人外表看着是个贤淑温柔的女子,实则她外柔内刚,因宋引玉从小身子不好,早就熬出了股刚强的性子。
宋夫人握住宋引玉的手,把人牵到一旁坐下。
还未说话,先是笑了:
“窈奴胖些了。”
宋引玉心里哀怨,虽然她是该胖些好,但这个字怎么听怎么让人别扭。
不过看宋夫人眼里的欣慰和高兴她也跟着笑了,道:
“夫君,对我很好,婆婆和公公也对我好,府里的好东西都紧着我来,所以现在身子恢复得也快。
以前我走两步就喘,可娘你看我从正院走过来要半盏茶的功夫,可一点都没事。”
宋夫人闻言一看,果然除了脸色微微红润些,宋引玉呼吸平稳没像以前那样难受了。
她心中越发是信了当初的清无道长了,窈奴嫁到谢家果然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她忽而蹙眉道:
“窈奴今日的事鲁莽了。”
宋引玉明白宋夫人说得是今日在谢府门口收拾陈三一事了。
她笑着劝慰道:
“娘,那陈三姑娘所言所行都伤及了谢府的名声和夫君的名声。
我不喜欢她,更不能仍由她再胡说八道,所幸她说自己说了实话,这不正好吗?”
宋夫人见自家女儿一脸单纯的模样,叹了口气,轻声道:
“你以为陈家是什么好人家吗?礼义廉耻于他们而言还没银子重要。
陈府中,像陈三姑娘这样被陈夫人拿去换银子的庶女不再少数。”
说着宋夫人将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慢慢道来。
陈家的龌龊烂事,只要是出手查陈家该知道得,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最后她道,
“陈夫人固然有借你之手收拾陈三姑娘的意思,可绝不会允许你将整个陈府拖下水。
她心思狠毒,全然不顾脸面,我是怕你在她手上吃亏。”
宋引玉怔了下,陈府的水原来这么深啊。
她从来没有否认那陈三姑娘可怜,只是恶心她所作所为。
说来她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地救了陈三姑娘一命。
要是她听秦嬷嬷他们的话把人拖进府中处置,恐怕从谢府再出去的陈三姑娘定是会被陈夫人给打死的。
现在事情闹得满京城都是,陈府内里的一腔毒瘤被捅穿了。
投鼠忌器,想来陈夫人对陈三姑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打骂磋磨恐怕是免不了的。
一时间宋引玉心里有些复杂。
“窈奴有听到娘说话吗?”
宋引玉正想得入神,被宋夫人轻轻推了推。
她回神问到:
“娘,您说。”
宋夫人看宋引玉果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得又说一遍:
“此事你先别管了,陈府的事好查,证据我已经收拢了不少,我会让你爹参告陈府。
陈将军这官职约摸也来得不正,当今皇上杀伐果断,事情一旦查明,陈府的官是别想做了。
届时他们自顾不暇,便没心思来找你麻烦了。”
宋引玉眨眨眼,下一瞬她笑了起来,握着宋夫人的手,软乎乎地说:
“谢谢娘。”
“窈奴,又说傻话了。”
两母女又说了些体己的话,宋夫人才走。
走之前都不忘嘱咐她好好养身子,好好吃饭。
宋引玉则命人装了不少食锦阁里的糕点给宋夫人。
宋夫人好笑,宋引玉每次去食锦阁买糕点时,都会送一份去宋府。
上次送来的还没吃完,这来看看她却还往给她塞。
“娘,可好吃了,食锦阁新出的您和爹爹尝尝,要是喜欢,下次我给您买时,再添上这种。”
宋夫人抵不过她,最后只得收下走了。
至于那封信,则被宋引玉原封不动地揣回来了。
这信里的内容大多具有煽动性,还是别给她爹了,她得换个平静点的口气,不偏不倚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出来才好。
这信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想着宋引玉又重新回房,琢磨开了。
第46章 宋引玉重新……
宋引玉重新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了宋府, 便将事情丢开手了。
至于外面因着今天这事吵翻了天,她都一点没受影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想上谢府来打听, 可谢府的下人嘴都严,那是一个字都没有套出来。
倒是有谢氏的族亲上门来, 包括之前在皇宫遇上的那位谢二夫人。
不过宋引玉对外放的话, 被今日一事气得心口疼, 眼下正在躺在床上修养呢。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又被京中的贵妇们知道了。
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惯来低调的谢家像是变了天一样, 在旁人眼里蒙上阴影。
有心善的私底下对宋引玉颇为同情,道她年纪小身子骨弱今日家中人都不在还被陈家欺辱上门了。
就是身体康健的女子遇见这种事,恐怕都会急火攻心气得昏死过去吧。
想来她之前在谢府门口的镇定自若,都是硬撑的吧。
回了府,那口气散了,就病倒了。
宋引玉身子有多差,京中无人不知。
沉疴宿疾还未好,又病这么一场,真是可怜呢。
当然有心善的, 也有心思恶毒的。
这些人,无不带着恶意揣测, 这宋引玉怕是活不过今晚,就得病死吧。
短短半日的时间, 传言以给各种版本, 开始广为流传。
传来传去的,到后头不知怎的,就传出了谢家那位新进门不到一年的谢夫人恐怕是过了这个春了。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等传进了宋夫人耳朵里时,已经成了宋引玉病重不治快撒手人寰了,可把她吓了一跳。
要不是她才见过宋引玉,只怕也是觉得她的窈奴又病重了。
然而她女儿还好好的,却被人这般传,这京中妇人个个都跟长舌妇一样宋,夫人极为恼怒。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都说她女儿是个短命的,早晚要把谢夫人的位置给腾出来。
心下极为不舒服的宋夫人,暗自思量,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要宋大人把陈家参告到丢官,往深了查说不准还得抄家流放。
就那一家子的德行,宋夫人不相信他们能干净到哪儿去。
宋夫人这边暂且不提。
宫外的消息传不进宫中,谢临安一日都忙着公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宋引玉把人赶走后,信也送去宋府了,就深觉事情已经了得差不多了。
整个人好吃好睡的,根本没想到流言已经蔓延到她身上,传她快病死了。
所以都没多想着要给谢临安送个信儿去。
这直接导致,谢临安刚一出宫门,就有等着给他传消息的同僚,迎上来,急急道:
“大人,您怎么现在才出来,下官听说您夫人病重了,等着见您最后一面了。”
这同僚也是个憨的,他先出宫刚准备走,就听得在外面候着接他归家的夫人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末了还添一句,听说谢夫人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
他是见过那谢夫人的,身子羸弱,走两步喘三步,一听这话心中一思量。
这都起不来床了,这怕不是急火攻心下病危了,现下说不定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越想越后怕。
他想谢大人虽然老成持重,可平日里跟夫人感情这般好,这还成亲没多久怎么人就要没了。
谢大人婚事坎坷可怜呢。
同僚思及此,心里急,便等在这想跟谢临安说让人赶紧回去。
可他出宫了,就进不去了,只能等在宫外,好不容易见到人,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她身旁的夫人,能不知道自家老爷是个什么人。
但听得他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
她不过说句病了,怎么到他嘴里就成见最后一面了?
谢临安原本听得一脸莫名,根本没相信,甚至对于这位同僚的话甚是不喜。
他不喜欢人这么咒窈奴。
同僚夫人本是心虚,可她还来不及解释,就有另一人走来,皱紧了眉头道:
“大人,我听家中侍从说夫人病重,可是真这般严重了?”
这是文渊阁的一位学士。
由他开始,越来越多下值了没走,接到府上传来消息的官员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所知的各个版本的流言。
瞬间这些杂乱的话,充斥着谢临安的耳膜,他还从未觉得,这些同僚的声音如此刺耳。
他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眸光凌冽。
而一旁的非乐从陈三姑娘陷害逼迫夫人收她进府开始,则越听越心惊。
事情从头到尾,来龙去脉都能从这些大人嘴里拼凑出来。
若是一人说假话,不可能所有人都说假话。
且这些大人,不是文渊阁学士,就是宫中编纂。
可不是什么街头巷尾讲人是非的婆子。
所以,那什么陈三姑娘逼上门是真的,夫人病重也是真的。
想到这,非乐垫脚四处看了看,这才要命的发现,独独只有他们府上没有人来传话。
他心中又有些疑惑,正要劝说大人先回府看看再说。
哪知他家大人,已经眉目冷肃,面沉如水地大步走到宫门处守着的侍卫身旁,一手抽出侍卫腰间配的长刀。
一刀斩断马车上的缰绳,卸掉车辕,随后人翻身上马就迅速狂奔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被抢了长刀的侍卫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远了。
非乐有一瞬的茫然,他从未见过大人如此失态,方寸大乱的模样。
可来不及多想,怕真出事的非乐,向周围骑马来的大人的侍从借了匹马,追着谢临安往府上跑了。
侍卫捡起谢临安丢在地上的刀,忙对另一人说:
“我去禀告统领,你先看着点。”
说完人就跑了。
其他人见状,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赶忙也上了自家马车,催人快回府。
今日这事可闹得太大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最开始那同僚后知后觉地咽咽口水道: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夫人笑骂道:
“你说呢?”
这事闹得,他家大人就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有六窍都放在了公务上,剩下的一窍还时常堵了。
她拉拉人道,
“走,先回去等消息,如果真是误会,那话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
同僚忙点头,两夫妻上了马车,回了家。
谢临安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纵马狂奔了,街上的人还未散尽,快马跑过惊了不少人。
可他却是抿紧唇,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前方。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他知道宋引玉的身体不好,有喘鸣之症。
那病需要静养,可窈奴却是个烈性子,遇事,尤其是与他相关的事,极易急躁。
若是那陈氏女,真的冲撞了她……
想起宋引玉面如之色,泪睫于盈虚弱不堪地模样,谢临安心下一紧。
不期间,同僚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无数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在说,窈奴病重了。
若这全都是真的,若是窈奴真的在等着他,得见最后一面。
谢临安额角迅速抽搐了下,紧跟着心底变得空落落的,可又有翻腾不止汹涌而来的异样。
那股异样直冲他喉腔,哽着他,连呼吸吞咽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得虚无,眼眶甚至发着烫,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而后有被吹散在风里。
谢临安无知无觉,只觉一片混乱无法冷静下来。
好像只有那句,宋引玉病重,等着看他最后一眼,滚烫地烙在心口上。
灼地人心里发颤地疼。
终于他走过漫长的路程,回了府中,可往日进进出出的门,此刻却宛如成了一个吞人巨兽的口,那般骇人。
谢临安翻身下马,僵硬着肢体往里走。
他模样是少见的狼狈,守门的小厮极为诧异。
一日不见怎么大人成这样了。
谢临安大步向里走,看似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可他并不知道,他现在整个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了。
这模样吓到了府中的侍从,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临安。
一时间竟是忘了要去给宋引玉禀告。
宋引玉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招呼着人,可以摆饭菜
谢临安平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出宫了,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家了。
要是有耽搁他会派人回来传消息。
在等的这段时间宋引玉又把之前的那封信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准备烧了。
其实这信写得还挺好的,情绪饱满,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感情。
如果按作文算的话,可以说宋引玉有史以来写得最好的一篇了。
可是这么文采俱佳的文章,她高中语文老师看不见了。
不然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
宋引玉可深深记得高考模拟时,她语文老师拿着她的作文痛心疾首地说,这么干巴巴凑字数的作文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这样的作文,能拿个高分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