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松吃痛,但也不敢说什么。
你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其实你也明白,那时候的你和谢飞松还算不上真正的朋友,他能提醒那么一句,已经算是难得的良心,不能期待更多。可在感觉已经和他成为朋友的现在,回过头再看,发现他那时没有站在你这边,多多少少还是感到失落。
“我那时候没有想看你笑话。”谢飞松突然道。
他很少跟人大段大段地解释什么,更不用说剖白自己的心迹,如果连做事的心情都要一一显露人前,他宁愿被误解憎恨。
但他觉得,今天不能这样。
“我知道傅和玉喜欢谢之遥这件事。但我不知道谢之遥出国以后,傅和玉到底抱有怎样的想法,是要一直这么喜欢下去,还是想等这份感情和时间一起流逝。说不定你们会有未来,说不定不会,我看不到结局。”
“我鼓励你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点想要观察的心思,毕竟那时候我觉得你是想了解他的,而他对你也有所不同,很好奇你们之间会有怎样的火花。”
“而喜欢谢之遥这事,归根到底是他的私事,不该从我口中告诉你。所以只给了那种模棱两可的警示,搞不好也是虚伪的自我想要以此表示‘我尽力过了’。”
“我不会为这一点做什么冠冕堂皇的掩饰,有这种想法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也知道,你大抵最讨厌我身上这点吧?”他自嘲地笑。
你原本是不想生气的,想着至少要冷静地解决这件事,但你越听他说话,便越觉理智在慢慢离你远去。
你盯着他的后背,说:“讨厌。尤其讨厌我们俩个之间好像只有我忍不住对你心软,把你当成朋友,你却总是冷眼一旁,作壁上观,看我出丑。”
“而且……你不是要当局外人吗?为什么非要插手、非要参与,非要试图撮合我跟他?这是什么新的置身事外的方法吗?”
你把那根插在心里的刺也刺向他。
谢飞松头盔没能遮住的面中被风吹得生疼,一张嘴,冷风便吞进肚子,整个人从里边凉到外边,但他还是不停地说,好像要把从前藏在肚子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他苦笑着:“我曾经是想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潇洒自如地置身事外。但我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做不到了。”
你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声音说话。不是那种笑吟吟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悠闲,也不是那种轻飘飘的、万物皆无所谓的语调。你听到了一种无能为力。
像他这样的人的无能为力。
“我本该远远看着,立于你们中间,不去倾向任何人,对你们两个都守口如瓶。可我莫名其妙地创造机会让你们了解彼此,又莫名其妙地想要反悔,在你没看到的地方像个又疯又傻的人,跟自己来回较劲。”
“我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也后悔那时候没能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但我连‘以后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这种承诺都说不出口。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话中有许多你听不懂的言语,想要询问,却又止于他最后那句话。
你回想起那个小小的谢飞松。
一肚子火气渐渐消弭无形,你最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断定?做都没做,就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做不到。我不会同情你的难处,只会当作你在逃避。真的想道歉的话,就承诺给我看。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没做到,我再……我再……”
你的狠话放到一半,突然词穷,想了好久,才道:“我再生气。”
谢飞松早在你开始说话时抿起双唇,听到后来,反倒渐渐放松,最后更是露出笑来:“只是生气?”
“还要打你两拳呢。”
你恶狠狠地给他在背上来了一拳,更严肃的话却一句没说。
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玩笑,好像也会伤到人心。
谢飞松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地,慢慢地全部吐出,借此下了决定,像以往一样,笑眯眯的,好像自己真的能掌控一切一样,对你道:“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
“你要说到做到哦,讨厌鬼。”
对一个人生气和对一个人担心是一样的,都要花好多力气,你说完这句话就松懈下来,短暂地抛开一切,将脸埋进谢飞松柔软蓬松的羽绒服帽子里,借着两人大衣的阻隔,随心所欲地全身重量都压在谢飞松背上,然后舒服地喟叹一声。
你知道这样是不合适的,但你此刻已经累到不想顾忌这么多。
谢飞松要是不满,就让他来找你算账,等他说了你再端正地直起身子,老老实实地自己发力。
他要是没说,就让你舒舒服服地再休息会儿。
你慢慢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想起一些从前没能注意到的细节,对谢飞松道:“戏剧社上一任社长是……”
也许是不够清醒的缘故,你的耳朵变得不那么灵敏,没能听见谢飞松的轻叹,只能听见他说:“是我堂姐。”
你其实不算难过,只是失望于自己没能更早发现,明明有那么多有迹可循的事。
傅和玉不喜欢戏剧,却还是加入了戏剧社。
第一次在后台三人一起见面时,谢飞松调侃他是因为换社长而想退社。
他在回忆过去的戏剧社时,面上带着笑意的神情。
你说前副社长付出太多,心有不甘以至于显得笨拙时,他为你升起的好感。
甚至还有梦境世界里谢飞松对傅和玉的威逼利诱……
明明有这么多、这么多的细节,你却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哪怕你和他之间远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那样的一点伤心,原本也是可以避免的。
你在彻底睡去前,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缺了点运气,又缺了点聪明?不管是哪种,只要再来一点点也好……算了,兴许还是我太贪心了。”
睡去的你没能听见,谢飞松对你说:“你不需要这些东西。毕竟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有这样美丽的遇见,换做是你,更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属于你的未来只是慢了一点。”
哪怕他根本看不清,他也能笃定,你会拥有比谁都美好的未来。
第77章 旅行准备 叠穿
高中生的寒假都很短暂, 不过同高三生谢飞松的十四天假期相比,你们这二十一天也能勉强称上长假了。
你还记得自己在真正上学时,寒假作业多到一天要做四份卷子才能在开学的时候交上, 有时每两天还要写上一份作文。与之相比,不用真正上课、写作业和考试的游戏校园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 哪怕假期短暂, 也是真正无折扣的休息时间。
所以在父母告诉你要带你和王绪他们几家好友一起出去旅游时, 你兴奋至极地接受了。
毕竟从你读初中开始,因为怕耽误学习,写不完作业, 各种小长假都没有和父母出去旅游一次,如今也算是借机享受了。
不知道几家大人是找了旅行团还是请熟人帮忙安排,总之路线规划和交通方面的事完全不用你们这些小孩操心,你只要把自己的行李带上就好。
出发前一天,你的行李箱收到一半时,王绪兴冲冲地来敲你的房门,一进来就要坐到你的床上,被你眼疾手快地揪住耳朵:“不准坐!”
“疼疼疼——”王绪捂着耳朵,被你一把抓了起来, 最后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条长腿都不知道该挤在哪。
你看他这样, 没忍住,又在他背上锤了两下:“天天穿着往外边跑的衣服躺我床上, 脏死了。”
王绪一看, 试探道:“那我把外套脱了?”
你在床上坐下,怒瞪他一眼,道:“脱了也不准坐, 你就坐在椅子上说。”
王绪颓丧了不到三秒,立刻又精神奕奕起来,把自己在手机上查的资料通通拿来和你分享。和当甩手掌柜,把旅程中的一切都当作未知惊喜的你不同,他知道这次旅游的沿途路线后就查了很多攻略,成功建议了不少行程,此刻专门拿来和你分享。
听他说你才知道这次还能滑雪,而父母见你懒得了解细节,也只和你说多带厚衣服,等你收拾好行李拿给他们过目一遍。
虽然滑雪场肯定有相关用具出借,但你还是觉得要带的东西一下多了起来,于是一边听王绪絮絮叨叨地说着畅想,一边转身往行李箱里添着东西,王绪还问:“你那件灰蓝色的羽绒服怎么不带?我记得穿起来还挺……不难看。”
“那叫雾霾蓝。”你一边纠正一边头疼道:“感觉好像放不下了,穿一身带一身,有的换应该就行了吧?”
王绪抱怨道:“你就赶我的时候爱干净,现在又那么将就了。”
你专心整着东西,头也不回道:“我脏我自己的,又没妨碍别人,但你影响到我了,当然不行。而且冬天的大衣多穿两天怎么了,又不是贴身的衣服。”
王绪耸耸肩,其实他也不是真要你多带衣服,就是习惯性地和你拌嘴。
他安静了,你倒想着,问道:“老说我,你自己带了几件衣服?”
王绪想了想,边笑便叹息道:“没几件,倒是被我妈塞了半箱书。我跟她说去玩做不了那么多作业,她非让我带着,我要是敢说‘这样不如不去’,她就敢把我留家里,没办法,只能屈服啊。”
你听到现在才算是笑了:“活该,阿姨做得好,就该这样治你。”
说完却没等到王绪的反击,有些奇怪地回过身去,发现他正看着你笑。
你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于是摇摇头,又转过身,吐槽他:“还以为你生病了呢,笑得那么奇怪。”
王绪笑了两声,糊弄过去,看你往行李箱里放了巨多东西,最后不得不坐在行李箱上,用身体的重量压住,才能勉强拉上拉链,忍不住道:“放不下就再拿个包呗。”
你叹口气,道:“包里早就装满了。”
是你的随身衣物。
“他俩嫌我东西多,让我不要大包小包地带太多,有一个箱子一个背包就顶天了。”你顺带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塞得那么辛苦。
王绪真的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东西要带,好像要把家也一起搬过去一样,不过他没吐槽这个,只是想了想,问你:“要不要放一点东西在我那?我的箱子比较大,挤一挤还有一半空间能塞呢。”
“真的?”你在客气与不客气之间犹豫十秒,最终还是输给那些因为放不下而忍痛收起的东西里。
王绪起身,轻笑:“真的。看看你,眼睛都要发光了。”
你一下从行李箱上跳起来,把刚刚因为塞不进去而暂时放在床上的围巾手套还有一些零碎物件拿在手里,想了想,又跑到衣柜前拿了那件雾霾蓝的羽绒上衣。你本来就想再带一件外套,也确实觉得这件好看,难得王绪和你审美一致,那就带它好了。
你蹦蹦跳跳地跑到王绪跟前,笑问:“这些可以放吗?”
你怀里这堆东西看起来庞大,但压一压没有多少重量,也占不了多大位置,如果不是你那个小行李箱本来就满得快要溢出来,你是一定会塞进去的。
王绪看着那些东西高高摞起,把你的脸都遮掩,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接过东西发笑:“你真是厉害啊。”
他原本是觉得你那小行李箱塞了太多东西,怕你到时候不好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忍痛舍弃”没带的东西。
他掂量一下,又团巴两下,最后对你道:“感觉还能再放点,你要不从那个小箱子里再拿点出来一起给我?省得你到时候拎都拎不动。”
“这个?”你提了提自己的行李箱,是有点沉甸甸的,但又不是一路提着走,要说上楼下楼那点路都提不动,就太夸张了:“就这点东西,我的力气还是够用的好吧。”
王绪摇头道:“也不知道连瓶盖都打不开的人是谁。”
他在说你之前让他开矿泉水瓶的事。
你捍卫自己的清白:“那是它那一瓶有问题,平常的水哪有我打不开的?”
王绪无奈:“真不放?我到时候也有东西要提,没法帮你的。”
你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提得动。”
就算提不动也不能再塞东西给他了。借他箱子塞几件轻的东西还能说是亲近,不管不顾地全往里放就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王绪点点头,向你要了个袋子装,提着东西下楼。你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和事前列出的清单一一核对,确认无误之后,打开手机跟聂时秋和谢飞松各说了一声。
聂时秋那边,你在知道要出去旅游前就给他做好了学习计划,今天只是告诉他一声,毕竟你旅游的时候不一定能及时回复他的消息,如果有问题的话建议他做好笔记攒起来,等你回来再一起问。
而谢飞松那里……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说一声,好像脑子一抽就这么做了,回过神来也不懊恼,只当和朋友分享行程。
那天你们那样聊开之后,他的道歉和承诺,是他现在也确确实实把你当朋友的意思吧?
不管了,他们这些人的心啊,一个比一个难捉摸……
你躺在床上睡着了。
在你睡着的时候,楼下王绪那股因为旅行产生的兴奋劲还没过,坐在书桌前打游戏,发出的声响引来母亲。
王绪妈妈看在寒假的份上没追究他打游戏的事,只道:“你行李收的怎么样了?打开我看看还缺点什么。”
王绪的注意力一下从电脑屏幕上离开,长腿一勾,把行李箱勾到自己旁边,故意把视线停留在电脑上,实则用余光偷偷观察,确保他妈妈不会直接上手。
“都收好了,你别打开了,到时候又要重新整,麻烦。”
王绪妈妈听了,倒也没有非要开,只是走到衣柜前,问:“这件大衣怎么不带?还有这个毛衣,上次特地叫我买,现在买来又不穿?”
王绪回头看了一眼,道:“那套我明天穿身上,换洗的衣服已经带了。”
王绪妈妈又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卫衣,道:“我看你早上箱子也没放什么东西,把这几件也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