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师爷的事儿说来也有的聊。”王掌柜回忆着说, “四年前高师爷带着他老娘来徽城求医,可惜没能治好不久就病逝了。听说为了给他老娘治病家当银钱都花光了,那段时间他还在金鳞街上做过一段时间给人写信的活计。后来经人举荐入了城主的眼,便进了城主府当一名师爷。”
“再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王掌柜有些羞愧地说。
时衣了然的点点头, “行, 天香楼的事我考虑考虑,明天给你答复。”
王掌柜有些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
送走王掌柜,时衣坐回石凳上, 捧着茶杯思索起来。
在王掌柜说明来由后,她就决定揽下这事了,毕竟天香楼可不是五福客栈能比的。往好处想天香楼只是想找东家, 在班底不变的情况下,她接手便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生意。
不过要解决王家的问题,还得从那位高师爷入手。
*
从府衙内出来,时衣已经大概了解了那位高师爷。
总的来说,就是穷孝子一朝冲天,不仅事业有成,还迎娶了美娇娘,成了人人钦羡的对象。
不过回想起刚才在府衙内打听到的情况,众人听到她询问高师爷时,都对这个人表达出崇高的称赞和欣赏。问遍一圈都得到极高的赞赏,这不得不让时衣对高师爷做人方便竖起大拇指。
这个人绝对不如表面简单。
毕竟,人无完人。
还没见过高师爷的面儿,时衣就已经在心中给对方盖了个不像好人的印章。
一路在脑中捋清思路,时衣拐脚便去往坐落在金鳞街最繁华地段的天香楼。
天香楼自从出了半个月前的事情,生意便一直不好。王家少爷又时不时带人过来叫骂搅局,一时间天香楼可谓是人心惶惶,门前冷落鞍马稀。
时衣还未走进就远远看到天香楼门外堵着一大帮子人,周围行人都纷纷绕路不敢上前。
等她走进一些就听到天香楼大堂里传来高声的争吵,时衣察觉不对没敢贸然上前,而是走向对面那群远远围观的人群中。
“啧,作孽哦。你说说蔡掌柜家以前生意可好了,再看看现在?”
“可不是嘛,这半个月来我都没敢进去吃饭,但是心里头老是惦记他家的卤水鸭。”
“嗐!谁说不是嘛,现在都不敢去吃饭了。”
“都是那个刘厨子惹的祸!平时看他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竟然敢给人下毒!啧啧,真是那什么不可貌相?”
“啐!”旁边的妇人恶狠狠的骂了声。
“官老爷不都判了刘厨子的罪了吗?怎么这王家还不依不饶?每人派人过来砸抢不说,还派人堵在门口。”
“嘘——”一位妇人小声的道,“我听我娘家的表舅的舅妈家的侄子说,王家这是借机想要图谋蔡掌柜的酒楼。”
“!!!真的假的?”围在旁边的人纷纷议论。
“嗐!你们看看王家这每天的阵仗,我看八成是真的!就仗着有个师爷的姐夫,想要抢蔡师傅的酒楼!”
……
时衣站在一众围观八卦人群中,耳听八方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就拿那位高师爷来说,府衙内众人都对他有极其高的赞赏。而在金鳞街的街坊邻居口中,因近些年王家仗势欺人的行事从而对这位高师爷多有不满。
看着对面天香楼外那十来个壮汉打手及大堂里叫骂打砸的王家少爷和一众奴仆,时衣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位高师爷的两极名声,坏的那方都是由王家引起的。按照他做人处事方面极好的功夫来说,没道理在王家仗着他的势引发众怒的时候不站出来撇开或制止。
所以那位高师爷是为了美娇娘和王家在徽城的财力才默不作声?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而且在府衙打听的时候,她也没见有人提起高师爷的岳丈王家。
正琢磨着这其中的关键,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把她惊了一下,漫天散发的思绪被扯回脑海深处。
她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便看见天香楼大堂里的一张方桌被王家奴仆给扔了出来,木质的方桌狠狠砸在地上,发出轰天巨响接着方桌也四分五裂,两条桌腿断了,桌面也裂开一条缝来。
“姓蔡的你给少爷我听好了!这事没完!”
桌子扔出后,一道十分嚣张的话音传来。而后时衣便见到了那位嚣张至极的王家少爷——
一身青色的锦衣,头戴一顶白玉冠,人也长得狗模狗样,正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手里还学人风雅拿着一柄折扇。长得不错,就是那副嘴脸有些难看。
时衣腹诽着评价道。
跟在王家少爷后头的奴仆也十分嚣张,路过那张被砸的稀巴烂的方桌时,还伸出脚踢了一脚。
刺啦一声,断桌腿被踢到时衣面前。
而后他们一群人便大摇大摆的离开。
王家一众离开后,围观群众一哄而上,拥挤在天香楼大堂内,有的帮衬着蔡掌柜扶起桌椅,有的八卦着试图挖出最新消息。
“老蔡啊,这么下去不行啊!直接报官吧!”
“对啊!对啊!我还就不信府衙的主簿大人会包庇王家!”
“蔡掌柜那王家是不是真的要抢酒楼啊?”
七嘴八舌中,天香楼的掌柜也兼后厨大师傅的蔡连苦着一张脸,紧闭着嘴,硬是没让他们从他嘴里挖出半分消息来。
最后,实在躲不过了,蔡连才苦笑着开口:“多谢各位街坊,等这事情了了,老蔡我请大家吃饭!”
见他说到这份上,还要追问的人不由讪笑着闭上嘴。
人群散去,蔡连正要捡起刚刚在盘算的账本,一抬头却在大堂一侧的角落里看到一位姑娘,他顿了顿上前。
“不好意思了这位姑娘,今个儿天香楼要提前打烊。”他道。
时衣看着这位天香楼的新掌柜蔡连,他年纪约摸有四十左右,面庞圆润一副天生带笑的模样,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折腾的面带疲色,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眼珠子也有些浑浊,但待人还是习惯露出三分笑来。
“我不是来吃饭的。”时衣说,“我是来找你。”
蔡连一顿,眼中露出些微疑惑,“姑娘要找我?”
时衣点头:“对,你不是托五福客栈的王掌柜问他东家收不收天香楼的事儿吗?我就是五福客栈的东家。”
蔡连错愕的看着他,“你是那位东家?”
时衣点点头,“天香楼我可以盘下来,你说个价就行。班底什么的都不换,我就负责背后收钱。”
而后没再废话直接询问他,“那个下毒的刘厨子你知道多少他的情况?关于王家那位女婿高师爷你知道多少?”
蔡连:“刘厨子是一年前进天香楼的,他的拿手菜是粤菜,我看他挺有天赋的,便把他招了进来。他平时老实好学,人也很勤奋,后厨的活都是抢着干的。要不是出了这事,我都不知道他竟然会因为嫉妒给人下毒栽赃!”
“至于那位高师爷。”蔡连苦笑一声,说起多年前一则事来。
……
第42章 爆红的第九天
四年前。
天香楼外。
正值晌午, 天香楼前宾客盈门,车轿接连不断。专门站在门槛外头迎客的小二穿着一身得体整洁的灰蓝短打,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 逢客下轿下马便迎上前。
“哎呦喂, 大人您来了。”
小二殷勤的上前,“楼上给您留了间靠里的包厢, 绝对清静。”
慢人半步走在一侧的小二恭恭敬敬的说道。
熟料刚把这位大人引进门,后方就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就是叫骂声,犹如泼妇骂街, 嗓门大的震天,用词粗鄙入耳不堪。
小二顿时僵住笑脸,心里暗地骂了句。正要开口就听见前头那位大人侧过身, 朝后头看过去。
小二没法也只好跟着转身,眼尖瞥见门口那道颇为熟悉的人影, 顿时心中来了气, 余光看了眼身侧的大人,脸上笑意一收板下脸就着一张凶脸,三两下的穿过簇拥在门口的人群,来到那两人跟前。
“你这婆子怎么又来了!今天我们掌柜的可不在, 没人好心你给你免费吃食!”小二怒眉瞪眼地看着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人, 没好气的说道。
那婆子年纪约摸有五六十岁,身形矮胖穿着身深色粗麻裙,一头半百的头发松松垮垮的绑在脑后。
这婆子有着一张长脸, 眉毛稀疏,眼睛小而细,颧骨高鼻梁挺, 嘴唇薄而苍白,一副刻薄相。
听到小二的话,婆子嘴里嚎着的音卡了卡,而后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又接着嚎哭起来,嘴里不断叫骂着。
小二见她这般,也没再搭理,转而看向站在婆子旁边羞红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的男子。
“高小郎,你家母亲这般闹总归不是办法。况且我们天香楼还要做生意的。”小二不留情面的说,但心里对眼前这人充满同情怜悯,“上次我们掌柜好心看在你孝心的份上,给你免了一桌饭菜。但也不能回回都这样!”
被称呼为高小郎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身形虽然有些瘦弱但身姿挺拔如一株青竹。
他面庞白净,长得清秀,此时被小二这番直白的话说的脸色涨红,更在在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恨不得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娘!你别闹了!我们走吧!”高小郎伸手抓住高母的手臂,试图拽起她离开。
他一个读书人的力气哪里是惯做力气活的高婆子能比的,高婆子巍然不动立在原地,开始耍起无赖:“我不走!我要吃松鼠桂鱼、鱼丸豆腐汤、清炒藕片……”
在众人围观下,那高婆子毫不在意脸面,直接报了一大串菜名,而后直接对小二呛声道:“这酒楼天天人来人往多少食客,一天进账多少银钱,免我们寡母俩一顿饭钱怎么了!”
小二气结,顿时气的胸膛上下起伏的厉害,他从来没见过高婆子这般无耻的人,于是也不在乎什么了,指着高婆子的鼻子骂。
“真是好笑!我们天香楼一天多少食客,进账多少关你这婆子什么事?还免你们寡母一顿饭钱怎么了?”小二骂道,“感情我们天香楼的银钱都是天上掉的?地上凭白捡的?没钱吃不起就不要来天香楼!我们天香楼又不是行善堂!”
一番话下来,高小郎脸色青白。而高婆子才不管什么行不行善的,见小二铁了心不给饭吃,便躺地上开始打滚撒泼,还哭嚎着骂天香楼丧尽天良,咒起一众掌柜小二来。
小二也气的粗脖子,最后吼道:“再这么闹我就去报官了!”
顿时,高婆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显然报官这两个字对她这个无赖来说,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高小郎趁机劝说:“娘,我们走吧!我兜里还有一些铜钱,我给您买碗馄饨吃。”
高婆子便顺着他递过来的台阶下,撑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两人结伴转身离去,离开前高婆子还有些不甘心的在天香楼门前啐了一口。
围观的人见他们离去,便也纷纷散开。不过近些天的谈资便是够了,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去。
小二擦了把汗,顿时想起那位大人来,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转身跑回大堂内,见那位大人就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方桌上喝茶,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便笑着上前道了声歉,接着继续把人带上二楼包厢。
……
“……这事还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蔡连回忆着说道,“那高婆子后来又来闹了几次,不过都顾忌我们说要报官的事,也没闹很大。”
“再后来不知道是过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高婆子一直没来闹了,一打听才知道,高婆子是来徽城看病的,但病没治好人没了。”
蔡连:“当初我还唏嘘过一段时间。”
时衣点点头:“所以你觉得是当初高婆子来闹的事,导致现如今成了高师爷的高小郎来找天香楼麻烦?”
蔡连点了点头,而后苦笑一声:“当初我父亲好心见高小郎孝心所以特地给免了一顿饭菜。许是他还记着这一顿免饭之恩,在我父亲管理天香楼的时候未曾来找麻烦。”
经他这么一提醒,时衣恍然想起眼前这位看着四十左右的蔡掌柜,从他父亲手里接过天香楼也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
时衣沉思一会儿,转而问了一个有些不相关的问题,“当初高婆子在天香楼闹事的时候,那个小二嘴里的大人是谁?城主吗?”
因为蔡连是那天天香楼打烊后,从那个小二嘴里得知高婆子来闹事的事情,出于小二对那位大人的紧张程度,再告知蔡连的时候,顺带着也说了几句那位大人。
蔡连摇摇头:“不是城主大人,而是府衙的主簿大人,孙大人。”
时衣一愣:“孙?孙主簿?”
蔡连:“对,就是这位孙主簿。”
……
从天香楼出来,时衣带着一脑子的疑问。在最后,她答应了蔡连届时盘下天香楼,并解决王家的事。
但出了天香楼,时衣却觉得这一趟虽然收获不小,但却觉得这里头的水也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四年前的孙主簿,在今天王家闹事中有扮演了什么角色?四年前,高小郎是被当时的孙主簿举荐入的城主的眼的吗?
“唉——”时衣叹了口气,“难哦。”
……
第43章 爆红的第十天
她嘴里这么说着, 脸上却露出兴奋,眼中雀跃着浑身上下都跃跃欲试。
出了金鳞街时衣便径直朝城主府去。
城主府位于徽城中心地带,从徽城上空俯瞰, 以城主府为中心。它偏右上位置则是府衙, 偏左上位置是徽城乃至周围城池都赫赫有名的桐庐书院。
金鳞街在东南方向,时衣步行约莫四十分钟左右才堪堪抵达。这还是在她熟悉徽城走了不少捷径水路的情况下。
要说城主府, 虽然在徽城百姓心中印象很是高大敬畏,那么在玩家眼中城主府则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