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记得甘晖礼甘将军?”许烟月突然开口问道。
林横点头:“自是知道。”
当年在邵思秋之前,后位本是已经许给了甘家,只是邵淮这么横插一脚,后来又借皇帝之手再三打压,甘晖礼索性带兵退居秋河一带,几乎是半隐退状态。
林横也知道她的意思,甘晖礼在军中素有威望,他若是能带兵前来,自然能一呼百应。
“可是当年因为后位,将军与皇上有了隔阂。如今怎么让他重新带兵?”
“当年本就是邵淮的奸计,中间尚有误会。皇上已将凤印交给我,许诺此次若是能救驾有功,后位必定为甘家。现在还请林大人呈书说明其中隐情,再选个靠得住的人,我会安排人一同前往。”
如今也没别的方法了,只是林横也没想到,皇上已经提前把凤印给了许烟月。
有了凤印和林家的担保,甘晖礼也许会有所松动。
想到这里,林横也不再耽误,马上铺纸磨砚,想着如何陈情了。
他洋洋洒洒又反复修改了半晌,才终于写好。
将写好的信交给许烟月,他又问:“夫人派的可是信得过的人?”
“自然。到时我会让他护送你们的人前往。”
林家毕竟是书香之家,躲不了邵淮的追拦。
林横似是感激,却又无言以对,只能低头深深一拜:“为臣者,如今知君王受苦亦无法分担,只能恳请夫人多加周旋。林家,天下人,都不会忘了夫人的恩情。”
“大人这么大的礼,我如何担得?”许烟月赶紧扶住了他,林横确是言辞恳切,一心向君,许烟月心里复杂,面上未露分毫,“大人放心,你我目的如今皆为相同。我一定尽我所能助您除去奸佞。”
她没有说的是,只是到时候,你们就要另择明君辅佐了。
第52章 失踪 以后,我想开一座酒楼
邵淮虽是朝中事务繁忙, 每天在家陪着许烟月的时间倒是不见减少。
邵荣平已经带着老夫人回去了鹿城,走之前,他对许烟月深深叹了口气:“弟妹, 我不能让邵淮的所作所为影响了邵家,待回了鹿城,我就会宣布与他断了关系。他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 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往后余生, 路还长着。”
许烟月只是低着头不回应, 邵荣平就像是知道她的答案, 终于不再言语了。
诺大的邵府, 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连百灵,她都交给了若涵。
许烟月不愿与邵淮同寝, 可不论她搬去了哪个屋里,邵淮都会跟上来。
“左右这府里只剩下你我了, 你若是想每个房间都住住,我可以陪你。”
但是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若是察觉到了许烟月忍到了极限, 邵淮也会妥协,分床而睡两日, 就像是努力在两人都能忍受的范围里寻一个中间点。
城隍庙会节那天,邵淮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清闲。
这在民间是不小的节日, 许烟月到了日落时分被邵淮给拉了过去。
来游玩的不仅有平民百姓,还有官贵子弟,才踏入这里不久,已经有不少人跟邵淮来问安了。
“邵大人, 这是陪夫人出游吗?”
“嗯。”他如今掌管朝政,也不得不分一些精力来应付这些人。他暗想这话也不对,严格说起来,该是许烟月陪他才是。
这倒是让他心生几分甜蜜,可是等一回头,就发现刚刚还在旁边的女人没了踪影。
“月儿?”
他轻声唤了一声,心蓦然就咯噔一下,仿佛空了一块。
许烟月是一个人来了庙会后门,这里有一堵墙,平日里只定期开放,只是她是丞相大人的夫人,看门的认出了人二话不说就给她开了门。
这面墙名为祈愿墙,许愿的人需花费一定的钱财,让庙里的人将愿望刻在木板上,然后挂在此处。
整整一面墙,都是这样的木板搭配着红色丝带,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许烟月伸手,翻开了一个。
“希望夫君能早日病愈。”
这显然是出自哪位妇人之手。
她来了兴趣,一个一个地翻看起来,寻常人家,似乎无论是快乐还是忧愁,都来得十分简单,又带着感染力,只是寥寥的话语,不知怎么的,就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她也开始奢求着这样平凡的快乐。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替她翻了下一个。许烟月的动作顿了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邵淮念出了木牌那一句,他像是单纯地念出来而已,又像是在对许烟月说。
许烟月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了走。
“你怎么离开也不跟我说一声?”邵淮怕她不悦,虽是责怪,但那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他脸上表情未变,只有呼吸因为刚刚找人时的慌乱而有些紊乱。
许烟月还要往前走,却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邵淮将她抵在墙上,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女人背靠满墙的木牌与红丝带,在夕阳照进来的光里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头吻了下去。
察觉到许烟月的挣扎,邵淮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禁锢的力道。
女人的双唇禁闭着,邵淮落在她腰间的手到处游走,如愿听到了一声惊呼,他顺着打开的贝齿伸舌进去与对方纠缠。
呼吸交融,本是最亲密的时刻,邵淮却像是终于没忍住一般,微微红了眼眶,他的心里又开始蔓延着绝望。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心狠,自己方才那么焦急地找寻,她却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你又在发什么疯?”
许烟月终于挣开了他,她的背部被那些木板隔得生疼,也顾不上在意了,只是狠狠擦了擦嘴。
这一擦,那唇色更衬瑰色的背景,连生气的样子都鲜活起来。
邵淮倒是心情好了些,他把女人往怀里拉了拉远离了墙壁:“我就是想听你跟我说说话。”
说完又替女人整理了一下刚刚被自己弄歪了的发钗:“这里都是别人的许愿,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有心愿,还不如告诉我。”
但是说完,大概是想到许烟月的心愿会是什么,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不提了:“外面的灯会开始了,我们出去吧。”
他们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长街升起了各种花灯,挂在头顶。
邵淮牵着许烟月的手走在下面,像是寻常夫妻一般。
“河边的放灯应该也开始了,要去那边吗?”邵淮转头询问。
许烟月还没回答,便看到钱平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大人。”
邵淮面露不悦:“我不是说过今天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找我吗?”
“是……”钱平犹豫了一下,凑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大人,皇上驾崩了。”
邵淮表情并未太大的变化,只是轻声抱怨了一句:“连死都这么不会挑时候。”
恼归恼,他却也不得不回宫封锁消息,现在还不能让赵熠的死讯传出来。
“我现在要进宫,”邵淮转头对许烟月时,语气里已经没了刚刚的不耐,“让钱平送你回府怎么样?”
“我还不想回府。”许烟月转过脸。
邵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好,那你再逛逛。”
他把钱平留在了这里跟着,自己则匆匆赶往宫里。
钱平与许烟月如今算是互不待见了,他知道夫人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便也只是远远跟在后面。
他发现许烟月似乎是尤其钟爱猜字谜的花灯摊子,只站在旁边看别人猜都能看上半天,只是那神情,仿佛是在看,又仿佛是没看。
不知怎么的,他也有些不好受了,干脆别过了眼。
反正大人与夫人之间,如今只剩了这一笔糊涂账了,怎么算也算不清。
许烟月正看旁人猜字谜看得入神,却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这一幢,仿佛把她拉回了神。
“对不起。”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许烟月一回头,只看着戴了半截面具的男人,但只是对上眼睛,她就知道是谁了。
“没关系。”她若无其事颔首后便转开了视线。
只是余光还是看了看钱平那边,钱平刚刚似乎也紧张了一下,看到只是寻常的不小心撞到了才放松下来。
许烟月又四处逛了一会儿,直到估摸着钱平已经放松了警惕,便突然快步转弯想甩开他。
巷子里伸出一只手拉过了她。
“夫人,是我。”谢以的声音在她开口前响起,他压低了声音:“别出声,除了钱平暗处还有人,再等一会儿。”
许烟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谢以这才放开了手,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妥,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乌黑的巷子因为太过安静,甚至能听到此次的心跳声。他这次因为许烟月的委托护送林家人去见甘晖礼,路途其实也不算遥远,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漫长得难捱。
他本是不愿去的,细算起来,这京城里唯一能帮到许烟月的人,大概只剩了自己。他怕自己一走,这个人就会出什么状况。
如今,看到人好好地站在面前,他才算松了口气。
收起了杂念,谢以认真听着外面的动作,等察觉到跟着许烟月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才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许烟月身上。
“夫人,失礼了。”
他们是从人多的地方走的,谢以不敢去拉许烟月的手,只能牵着她的衣袖。直到一处宅院前才停下,快速进去。
谢以又确定了四处无人,才对许烟月开口:“夫人的任务,在下已经完成了。甘将军已经同意出兵,目前还在联络其他人,不日就会向京城而来。”
“那就好,辛苦你了。”
就算不知道起兵能有几分把握,至少也是有了希望。
“夫人,”谢以眼里带着担忧,“京城很快就会动乱,你再留在他身边,只会更加危险。趁甘将军的军队还没抵达,我送你离开吧。”
“不行,”许烟月几乎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如今只差了一步,我现在走,如何能安心?”
“夫人别急,”谢以知道若是用安危来说,一时定是说服不了她,只得换了策略,“你若是现在消失,邵淮乱了分寸,也能替甘将军他们争取一些机会。”
许烟月一听,果然不说话了。
京城是邵淮的底盘,想躲是躲不了的,被找出来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若真能分散一些邵淮的精力,倒也确实是不错的法子。
衡量再三,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
邵淮刚把宫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听到了许烟月失踪的消息。
钱平作为罪魁祸首,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不会走远的,”邵淮的声音半天才传来,冷静得几乎听不到一丝情绪的变化,“封锁城门,在京城里挨家挨户地搜。”
他还活着呢,月儿哪里舍得走远?该是最近自己缠得太紧了惹她生烦了,只要是在自己掌控内的小游戏,邵淮不介意陪她玩一玩。
他对能找到许烟月并无怀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怎么能躲过自己的搜寻。
就算是知道如此,等待的时间每一刻都倍感煎熬。
他只有躺在两人的床上,靠着上面留下的女人的气息,才能缓解一些焦躁。
等待的时间越长,先前的自信也一点点地被击溃。
邵淮终于开始慌乱,若是赵熠一死,许烟月真的结束了复仇,不理会自己了该怎么办?若这京城真的没了她的牵挂,她已经远走高飞了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心不断下坠,邵淮狠狠嗅着床上的残留的气息,可那已经丝毫不能再缓解无处发泄的癫狂,男人眼里已是越来越狂乱。比起杀了他,月儿果然知道怎么折磨自己。
这次找到了,就关起来吧!早该如此了!他还是,对那个人太过放纵了。
钱平进来时,邵淮正坐在桌案后,他知道男人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就算衣着还是如往常一般光鲜亮丽,脸上的憔悴却是遮掩不住的。看到自己走过来时,那双死寂的眼里才有隐隐的光亮。
他心里叹了口气,可惜自己还是没能带来好消息,怀揣着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城中都已经搜寻一遍了。还没有发现夫人的行迹。”
邵淮手里的笔应声折断,就像是古琴崩断了最后一根弦。
钱平赶紧跪下:“大人,属下这就去再寻一遍,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找出夫人!”
“她能这么久不被找到,一定是有人相助。盯紧林家和郑家……”
无非也就是这两家会从中作梗来帮她了。
“是!”
钱平正要出去,却又突然被叫住。
“等等!”邵淮叫住他,眼里显出一抹厉色,“我等不了了!带兵,去林府。”
他如今把持朝政,想要整治林家自然是毫不费力,一个命令,林家的所有人便以通敌国的莫须有罪名锒铛入狱。
唐文望几乎是一听到消息就赶紧去见了邵淮。
他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大人,林家现在动不得!他虽然并无实权,却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与民间都素来享有盛望。现在甘晖礼已经在联系其他城市起兵,若这个时候动了林家,更会落人口实,还请大人三思啊!”
邵淮面色阴沉,唐文望说得句句在理,他却不为所动。
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若说这京城里还有能牵制许烟月的,那就只剩下许若涵了,他不会真的伤害许若涵,但如今只能借助她逼出许烟月。
“把林家入狱的消息发散出去,一定要让京城里每个人都知道。”
“大人!”
唐文望还想劝,邵淮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林家人全部落狱的消息自然是传遍了街上每个角落,对于这位让大家日益看不懂的丞相大人,百姓也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