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淮转过身, 打开旁边的一个盒子, 许烟月的视线也看过去,待看清里面是什么时, 脸色微变。
金色的锁链看着甚是精致,甚至每一格都雕琢着纹饰, 邵淮手一动,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松开许烟月,坐到了床尾,小心地把那小巧精致的锁扣在女人的脚脖处, 许烟月挣扎,他便紧紧地禁锢着。
金色的锁链映得皮肤越发白皙,又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邵淮抚摸上去,眸色暗了暗,喉结微微滚动。
许烟月手握紧,声音里带着怒气:“邵淮,你这是准备把我当狗养吗?”
“一得到你的消息,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停了。”邵淮把另一边也扣上,哑声回着,“你说,谁才是狗?”
明明是掌权天下的人,却偏偏一举一动都被她牵制,那种不甘与甘愿交集在一起纠缠着自己,让邵淮看上她一眼心就疼,但疼也是好的,胜过看不到人时的惶恐。
“月儿,”他笑得温柔,“失去主人的狗就会变成疯狗。你记住,再有下次,林家,我就不会只是关关而已了。”
说完,邵淮低头,亲了亲锁链。这仿佛就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把这个人牢牢锁在身边。
许烟月回来后,邵淮也终于有了精力处理宫中的事情。
赵熠的尸体即使被放在冰棺里,因为时间太久,也已经开始在腐化了。
宫女正在小心翼翼地往那毫无声息的脸上涂粉,隐瞒帝王驾崩消息这种罪行,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命运,涂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旁边还有人在赵熠的尸体上熏着艾蒿,那艾叶的熏香能够掩饰尸体的腐臭。
众人在旁边邵淮的目光下,都有些如芒刺背。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了,男人才冷冷开口。
“传令下去,皇上驾崩,举国节哀。今日起国丧三年,明日颁发遗诏。”
命令很快便被传达下去了。
许烟月被邵淮软禁在了房间里,却也隐隐听到外面传来的钟声,在京诸寺观鸣钟,是邵淮已经宣告赵熠的死讯了。
赵熠死了,她的仇人只剩下了邵淮。
许烟月不是没想过寻机会了解了他,可是邵淮党羽众多,如果不是彻底把他的势力连根拔除,只是杀了这个人,难不保会连累到无辜之人。
若是他真死于自己手里,第一个危险的,便是若涵了。
这么说起来,听说唐文望被他派了出去。朝中新皇继位,正是动乱之际。这种时候邵淮把他派出去,定是重要之事。
她需要探听一些消息,而不是被锁在这里。
许烟月看了看脚上的锁链,这锁链另一端被系在了墙上,长度基本足够她自由在房间内活动。她试着去打开,可是直到脚上都出现了青紫色的瘀痕也没能松动半分。
许烟月心里升着难以言喻的火气。到底谁是狗?他倒是把自己锁起来啊!
晚饭时,邵淮回了府。
他其实是本不该回来的,宫里大大小小,还有不少尚未处理的事情,但长时间见不到许烟月,他便会心生不安。
他一面往内院走,一面听着下人给他报告许烟月今日的情况。如今她被软禁在屋里,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的,只是听到许烟月今日什么都没吃的时候,邵淮停住脚步。
“现在去把晚膳端上来,我跟夫人一起用膳。”
“是。”下人得了命令马上应下,然后又想起另外的事情,“夫人还让小的们准备避子汤……”
这种事情,没有邵淮的应允,他们那里敢自作主张。
邵淮头也未回:“按夫人说的做。”
他如今已经对孩子没什么念想,许烟月不想要,那不要就是,况且她的身体也确实不宜受孕。
他不否认心里还是有一瞬间的受伤,但是那跟许烟月的安危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他走进去房间,许烟月正在低头摆弄着刺绣。邵淮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还没说话,先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伸手牵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他小心地抚摸着,看起来像是烫伤后起的疱,“来人,去把生肌膏拿来。”
许烟月想要收回手,被邵淮强硬地抓着。
等丫鬟取来了药膏,他接了过去。
“你说你这是讨什么苦,”他一边敷着药膏一边说着,这伤看着有两天了,一看就知道是她一个人生活时烫伤的,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你什么时候做过那些事情?”
被他娇宠着的人,什么时候干过粗活。
“大人,夫人,”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要现在用膳吗?
邵淮牵她来到桌边坐下,这才对着外面吩咐:“进来吧。”
后厨对于两位主子的吃食也是费尽了心思,上来的菜每一道口感与卖相都是上乘。只是许烟月没什么心思欣赏。
“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林家?”
邵淮也给她夹菜:“新皇继位会大赦天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林家怎么样。三妹现在也过得很好。或者……你若是告诉我谢以在哪里,我可以现在就放了人。”
许烟月不说话了,把筷子放了下来。
“我不想吃。”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邵淮又往她碗里夹了菜,“你若不吃,三妹那边……”
“怎么?你现在只会拿若涵来威胁我了吗?”许烟月冷笑,“三妹那边怎么样?你敢杀了她吗?”
邵淮抿着唇一会儿,又无奈叹口气:“我是不敢。但是往后你吃什么,我就让那边做什么,你若不吃,那边便也没的吃,这个我还是敢的。”
“你!”许烟月恼怒地看着他,最终只能重新拿起了筷子。
邵淮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只是想到那个谢以,笑里便蒙上一层阴霾。就算许烟月不说,他自然是也有办法抓住人的,绝对不能放过了。
唐文望已经秘密赶到房山两天了。虽然邵淮说了祝鸿德是他的人,但是特殊情况,他还是观察了两天才找上了门。
收了信物,马上就有人来请他进去了。
祝鸿德年近四十,身材微胖,他正在院子里亲自种花,见唐文望进来了才起身相迎。
“唐大人可真是稀客啊!”他打趣。
唐文望忙拱手一鞠躬:“往日多有得罪,还请祝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他不知祝鸿德身份,两人平日里自是政敌立场,他也没少为难这个人。
祝鸿德不在意地笑了:“不知者无罪。况且这不也是多亏了如此,这戏才做得够真。”
两人这么互相拉扯了两句,直到去了书房,才终于说到了正事上。祝鸿德从书房桌子上的一堆纸里抽出一张信。
“甘晖礼给我写的书信三天前就已经到了,希望我开城门让道,他们直攻京城。”
唐文望接过了信,果然与祝鸿德说得大差不差:“那祝大人打算怎么办?”
祝鸿德坐了下来:“我打算写一封回信答应他们。”察觉到唐文望的目光,他又笑:“甘晖礼召集的人马已经将近四万人了,与其跟他斗个你死我活,不如智取。”
“擒贼先擒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祝鸿德笑:“看来唐大人也想到了。望州离此地甚远,届时他们舟车劳顿,我会想办法留住一晚,大摆筵席。到时候宴会上,就是他们的死期。只要拿下甘晖礼等人的首级,其他的乌合之众,别说四万人,就是四十万,不也得乖乖投降。”
唐文望知他这是早有计划了,他思索了一番,这计划确实并无不妥之处,当下对此也无意见:“那就有劳大人了。我会向邵大人如实禀报这里的情况。”
祝鸿德点头:“这段时间就委屈唐大人不要露面了。”
唐文望自然称是,回了房便写信向邵淮汇报了这些事情。
第55章 房山 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新皇定的是宫里最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 他的生母早在几年前便已经家道中落,后来又因为膝下有皇子,被邵思秋陷害进了冷宫。
邵淮亲自去将他们接了出来。
无权无势的母子二人, 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好掌控的。
登基大典结束的夜宴上,邵淮转头看着上面那位只有几岁大懵懵懂懂的新皇,不自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原本,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该是宣儿的。原本, 他该与许烟月一同看着那孩子富贵一生。
如今却是什么也不剩下了。
他又多喝了两杯酒, 原本自律的人, 今日却有些克制不了自己。虽是新皇登基, 但是四周官员大臣们奉承的都是自己, 他几乎是拥有着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丝毫不觉得快乐。
邵淮的指腹轻轻摩擦杯身, 他现在,想回府见许烟月了, 哪怕那人再也不会给自己温情,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看不见头的名利场里。
“大人, ”有人向他敬酒, “新皇年幼,未来诸事还要仰仗丞相大人了, 下官在这里敬大人一杯。”
邵淮半天没动作,那人以为自己这是没奉承到位, 悻悻地准备收手,原本缄默不语的男人却突然端起了杯子。
“言重了,是要仰仗大家一起尽心。”说完又是一杯下肚。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官员喜笑颜开地喝了酒。
有了这个开头,前来敬酒的人也络绎不绝。邵淮都不拒绝, 一杯一杯地地饮尽。
等他回去时,已经醉得路都走不稳了。
“大人,”钱平几次想搀扶他都被他推开,只能跟在后面问他,“今日还去夫人那里吗?”
“去。”他回得毫不犹豫,然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低头溴了溴自己这满身的酒气,停住了脚步。喝醉了酒的他脸上表情生动了许多,所以此刻也能看到脸上的纠结,似乎是预想到了许烟月会皱眉的样子。
“还是不……”语气停顿一下,又改口,“等我沐浴过后再去。”
他一个人去沐浴更衣才去了主间,一进门,本来已经躺下的许烟月又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看着男人向这边走过来,男人脚步都是虚浮的,中间还撞翻了一个椅子,乖乖扶好了才又走过来。
邵淮摇摇晃晃地到了床边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向她的眉间按住:“我就知道你要皱眉,”他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我没喝多少,而且沐浴过了,没有味道,你闻。”
看他真的把自己凑过来,许烟月往床里退了退。
邵淮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但也马上跟了过去。许烟月一动,脚上的金链摩擦作响,邵淮向下看到这锁链时,眼里露出迷茫。
“是我做的吗?”语气里竟然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许烟月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喝醉的样子:“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怎么对你做这种事情?”邵淮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翻钥匙,半天才终于摸到。
许烟月看着不知道发什么疯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把脚伸了过去,果然,男人主动给她开了锁。
“你别生气,对不起。”邵淮小心翼翼的声音里带着讨好,等他把金锁去了,许烟月正要收脚,他却突然又把脚拽了回来。
锁链的地方还带着淤青,那是许烟月之前挣扎时留下的。
“你别动,我给你上药。”邵淮声音低哑。
许烟月冷笑:“你自己做的事情,如今装什么好心。”
邵淮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上药,然后自己脱衣,抱着许烟月躺下。
他是真的醉得不轻,许烟月看着他,慢慢握住放在旁边的金链。
她现在是可以杀了这个人的,杀了他,自己也解脱了。手放在邵淮脖子上时,邵淮睁开了眼睛。
他仿佛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锁链,只是直直地看着许烟月,眼角突然流出了泪:“月儿,我喜欢你。”
许烟月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手顿了顿打算收回来,却被他紧紧拽住了。
“月儿,我喜欢你。”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你不是说过,我只要哄哄你,你就不会跟我生气了吗?我还要怎么哄你呢?”
邵淮说着又亲上了握着的她的手,许烟月嫌恶地抽了回来。
即使喝醉了,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便小心地贴着她不再有多的动作。
没一会儿,邵淮便沉沉地睡去了,许烟月起了身。
钱平正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了忙拦住了:“夫人,你要去哪?”
“我不想跟喝醉酒的男人睡一起,给我准备厢房。”
钱平听了她的话差点气得直吐血:“夫人,大人刚刚已经特意沐浴更衣了,还请您委屈委屈。”他加重了语气,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许烟月看着他,那眼神颇为无辜:“我倒是不介意委屈委屈,就是他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我怕一个失手伤了他。”
钱平一时还真无言以对,跟她对峙半晌,终于妥协:“知道了,小的这就去给您收拾厢房。”
这院里的厢房是邵淮现在临时的办公之地,钱平特意看上了一眼,桌上都是普通的奏折,他也不敢让许烟月去别的院里,只得命人收拾出了这间。
许烟月等到下人都走开了,才来了书桌旁。
这屋子她熟,很快就找到了安格,里面是一封书信。
她借着桌上微弱的灯光打开了信封,是唐文望寄来的,信上的内容让她手不自觉捏紧了一些,心也是一沉。
若是真让他们得逞了,
甘晖礼他们怕是房山都过不了了。房山太守不满邵淮,这是自己作为枕边人都没发现过的。
许烟月思绪复杂,将书信放了回去后才重新躺下。
她需要想办法把消息带出去才行。
第二日邵淮醒来时,头还有些痛,他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无一人的床榻和被打开后扔在一边的锁链,让他几乎是马上就清醒过来,也一下子慌了神。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这府里如今被严加看守,许烟月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只是下意识就紧张地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