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钱平领命马上追了过去。
许烟月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一转头,邵淮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
许烟月想到了谢以,她压抑着担心没有开口,只是自己下床走向了桌旁,喉咙太过干哑,她需要润润喉。
邵淮仿佛看出了她的用意,伸手替她倒了一杯水。许烟月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你不问吗?”邵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应该很担心吧?那个男人?”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语气有多怪,只是想到那个男人真的冒死来了,成了许烟月的救命恩人,还有许烟月看他的眼神,胸口就被嫉妒泡得发涨,让他一定想要说点什么。
许烟月看了他一眼:“问了你会说实话吗?说了我也不会信的,我一定会亲自确定。”
邵淮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可以不信。他已经逃走了,但是,天涯海角,我一定追杀到他。”
“哦?”许烟月把杯子放下,“你口口声声的爱,就是让我差点因为你那些破恩怨,因为你想要引出谢以而死掉。”看着对面的男人因为自己的话面色苍白了一瞬,她心情颇好地扬起唇角。
邵淮确实是理亏,他本意是想谢以会趁着防守松弛的时候出现,却不想也给了仇家可乘之机。
“我已经去查那人的底细了,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许烟月无所谓的样子,她想起谢以看着自己时深沉的眼睛。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心蓦然跳动了几下,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她相信了,所以谢以,你也一定要平安。
许烟月塞给谢以的,除了纸条,还有邵淮的一个令牌。
先皇下葬皇陵,本就混乱,不可能封城,所以谢以很快就逃离了京城。
只是躲避追杀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房山太守也接到了邵淮的追杀令,但他已经回了甘晖礼的书信,为了不被怀疑也不敢大肆追杀,只能加强了出入城的排查。
他不知道的是,许烟月当日除了给了他纸条,更有邵淮的一个令牌。
谢以拿着丞相大人的令牌,哪里还有人敢盘查,匆匆地就放了行。
甘晖礼接到下人的报告,说是京城来了人,还是之前也来过的。
他一时没想到是谁,但还是让人请进来了。
谢以进来时,他笑了出来:“原来是谢先生。”之前就是谢以随着林家人来游说了他起兵清君侧,“怎么?林大人这是对本将军不放心,还特意派你前来吗?”
“将军多虑了!在下此次前来,是有其他事情相报。”
等他说完,甘晖礼也是一身冷汗:“祝鸿德那小子敢这么算计我?亏我和他父亲有些交情,竟然完全没有怀疑。既然不投降,就等我带兵踏破房山!”
“将军,”谢以淡淡开口,“房山地形易守难攻,您如今的人马,要拿下确实是早晚的事情,但一时半会儿定没办法。”
“那谢先生的意思是?”
甘晖礼心里也隐隐有了想法。
谢以自然知道他也不傻:“甘将军不是也想到了吗?祝鸿德愿意大开城门,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机会。”
甘晖礼心照不宣地笑了:“谢先生与本将军的想法也不谋而合。”他是武将,敏锐地发现了谢以气息的不正常。
“谢先生可是受伤了?”
谢以无谓地笑了笑:“一点小伤,还劳烦甘将军为在下请一名大夫了。”
“这是自然!”甘晖礼马上扬声叫人,“来人!叫军医。”
军医治疗的时候,甘晖礼也在旁边看上了两眼。这年轻人一直装得像没事人似的,可是脱了衣服才能看见身上都伤成了什么样子。
刀伤与剑伤纵横交错,有几处甚至都可以看到骨头了。
然而面前的人却也只是微微皱眉,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文人而已,却不想还有这样的气魄。他的心里有了几分赏识。
“你能躲过邵淮的追杀从京城到这里,也是有几分本事。这本事应该用到为国效力上,不知谢先生有没有意愿入我麾下。”
谢以忍下了那一阵痛意才开口:“多谢将军赏识,只是我已经有了主人,在主仆情分未尽之前,不会离开。”
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甘晖礼被拒绝也不恼,只是笑:“好!那若是以后改变了主意,这里随时欢迎你。”
他只当谢以是林家人,寻思等进了京城也可以问林老爷子要人,这般胆识和身手,不来军营可惜了。
谢以在这里养了几日的伤,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京城。
好在甘晖礼与祝鸿德已经书信沟通完毕,没几日甘晖礼就带大军来了房山城外。
就像之前商议的那般,祝鸿德开了城门。但是表示大军舟车劳顿辛苦,提议整顿休息两日。
房山城内自然是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大军驻扎在外,只有甘晖礼带着小部队人马进了城。
“甘将军!”祝鸿德亲自带人在城门内迎接,“我这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甘晖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这里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他下了按兵不动的暗示,与祝鸿德周旋:“此次能得到祝大人的帮助,本将军一定铭记在心。他日清君侧,诛杀了邵淮那奸贼,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大人的。”
他这会儿倒是说得真心实意了,如果祝鸿德真的投诚,他也是愿意给个机会的。
毕竟他们两家早些年确实有些交情。
祝鸿德满脸堆笑喜不胜收的样子:“到时候就有劳将军了。”
他在城中大摆筵席,夜间邀请甘晖礼等人一起,台下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更有舞女衣袂飘飘。
“甘将军,”祝鸿德举起手里的酒杯,“在下在此敬将军一杯,祝将军此次大事得成。”
甘晖礼笑了笑:“祝大人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只是奸贼未除,此刻实在无心饮酒作乐。”
祝鸿德脸上的笑意隐去三分:“一杯酒而已,哪里谈得上饮酒作乐。还是甘将军不肯给这个面子吗?”
“祝大人若是诚心,本将军自然会给面子。”甘晖礼也沉下了脸色。
场面一时紧张起来,暗处的士兵都握紧了武器,似乎只等里面的人一声令下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在下?”
甘晖礼冷笑着没有回答,门口却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一人:“大人!不好了!城……城破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话,外面火光四起,响起各种兵器交接及嘶喊声。
祝鸿德霍然起身:“什么情况?”
“城里突然冒出来一批人马,抢占城门后放了叛军进城!”
祝鸿德不可置信,甘晖礼就带了一小队人马,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哪里冒出来的其他人马?
他看了一眼甘晖礼,甘晖礼笑着突然拽过一个下人,手里的酒不由分说就倒进了他的嘴里。
那下人还没反应过来,酒一入腹,很快就口吐白沫。
“祝大人的这个面子,本将军可真是给不起啊!”甘晖礼冷笑。
他带来进来的人,除了明面上的,谢以带着的一队人藏在粮草马车里。趁着他们放松警惕,攻占了城门。
他本来不想让谢以来的,那人却非要坚持。甘晖礼看出来了,他对于攻打京城很是急切。想来也是,林家锒铛入狱,他大概是救主心切吧。
祝鸿德也算是看出来事情这是泄露了,当即转了态度:“甘将军!在下只是一时糊涂,我这就大开城门为您让道。”
“哼!”甘晖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的城门都已经开了?再说这个不觉得太迟了吗?”
祝鸿德看着脖子上的刀,不自觉地流出冷汗,情急之下突然叫到:“唐文望!将军!唐文望正在我的府上!你放了我,我马上带你去找他。”
唐文望,那可是邵淮旁边的一条恶犬啊!甘晖礼沉思片刻果然收了刀,外面攻城的人也已经进来了,火把的亮度照亮了整个府。
“将军!”副将跪在地上。
甘晖礼满意地收回了刀,城已破,杀不杀祝鸿德已经不重要了。
“带着他去找唐文望,不能把他放跑了。就用这位唐大人,来祭旗吧。”
“是。”
下边的人马上带着他去找唐文望了,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唐文望似乎是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先一步不知躲去了哪里。
城中如今一片混乱,想要找到他倒也不容易,甘晖礼就算惋惜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谢以站在城头,看着下面欢呼庆祝的众人,他很快,就要回到京城了。
第56章 破城 这是撤退
甘晖礼过了房山, 几乎是以势不可挡的架势直攻京城。
几万人马围攻京城,京城内的人也是人心惶惶。
御书房里,七岁的小皇帝坐在那里惶恐不安, 稚嫩的小手拿过玉玺盖在了圣旨上,他甚至不知道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意思,只是丞相大人说写什么就写什么, 说盖章就盖章。
那是宣告逆臣罪行的圣旨,只是想用皇帝来威慑众人, 邵淮也知道是没用的。
他从御书房出来, 唐文望正好过来。
“大人。”
“都办好了?”
“是, 城门的守卫军已经换成了咱们的人, 皇宫也在掌控中。不满闹事的人都处理过了, 暂时还能撑住一段时间。”唐文望回答。他一回了京城,报告了房山的事情后, 邵淮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只是……”唐文望又迟疑,“想要守住京城, 我们还是得搬救兵才行。”
邵淮看了他一眼才开口:“京城已经守不住了,准备弃了吧。”
唐文望心中一叹, 其实这也是不难想象的结果, 他抬头看了一眼邵淮离开的背影,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看到沉重。
邵淮回去的时候, 许烟月正在他的书房书桌旁。
他过去抱住了女人,动作轻柔地蹭了蹭她的侧脸:“在看什么?”
“看你打算怎么逃跑。”
邵淮也低头看过去, 书桌上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的沐阳被标了出来,那是邵淮一早就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他也不恼,反而轻笑着纠正:“这是撤退。”
许烟月没有说话, 不能否认,这确实是撤退。沐阳的地势险要,若是邵淮真的一早就在那边部署好了,逃去了那里,还真不失为一个占地为王的好地方。
“你打算把我也带过去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邵淮坐下,又把她拉到了腿上,“我去哪,你就要在哪。”
他检查着女人脖子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突出的疤,在娇嫩的皮肤上,怎么看怎么碍眼。
邵淮轻叹一口气:“欧阳我去看过,地方很是养人,你在那也能好好调理。”
许烟月不说话,只是讽刺一笑。调理?她怎么能让这个人活着到那呢?
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低头,是一把匕首。
“路上会有凶险,我虽然会护你周全,但就怕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这匕首你拿着防身。”
许烟月拔出,小巧的匕首是肉眼可见的锋利,闪着寒光。
“你对你自己这么自信?”
邵淮亲上了她脖子上的伤疤,他伸出舌头舔舐那处,像是受伤的野兽□□伤口一样。带着抚慰和珍视,许烟月却只觉得一阵恶寒。
“你只要别再傻到对准自己,我自然是有自信的。”
甘晖礼的部队还未完全包围京城,这是撤退的好机会,许烟月知道邵淮不会在京城久待了,提出要去看许若涵。
邵淮同意了。
林家的案子重审后,在邵淮的安排下已经翻案,但林府实际上已经被□□在府里无法外出。
许烟月来见许若涵,等在那里的却是林奕安,牢里走一圈,倒是也没见他哪里受伤,想来邵淮确实没太为难他们。
“林大人。”许烟月客气地招呼。
林奕安也对她施了一礼:“邵夫人。”
“甘将军已经兵临城下,想来京城城破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了。到时也能还朝堂一片清净。只可惜皇上……”哦,不对,现在应该是说先皇了,她低下头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只在言语里透露出惋惜。
林奕安看着她,目光莫名。
“夫人,先皇的死,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他这么问,许烟月猛然抬起头。
林奕安看出了她眼里的戒备,心里的猜想也得到了证实,但他却只是郑重地再施一礼:“我知你的顾虑,也相信夫人的为人。就算先皇的死与您真的有关,也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隐情。我代替不了林家,但我本人,今生今世,定不会对若涵离弃。”
他言辞恳切,许烟月看了他半晌,才越过他,只留了一句:“我没看错人。”
她瞒着林家自己参与了赵熠的死,无非也是想给他们留个好的印象,至少在他们的心里,自己是盟友,对许若涵也更为有利一些。
然而在她心中愚忠的林奕安居然说了刚刚的话,却是在她意料之外。
还好,她托对了人。
许若涵更是被养得娇娇嫩嫩,性子都活泼了些。
许烟月同她说了几句,心里惦记着之前算命先生的话,便又嘱咐了几句。
“妹夫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凡事想开些,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他,想想我,没有过不去的坎。”
许若涵乖乖点头。
“那阿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无论结果如何,我大约都是要离开的。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许烟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许若涵听懂了,这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