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她,我怎么睡得着。”他眼里满是血丝,心急如焚,担忧恐惧,随时处于失控边缘。
陆母叹息。心里又是担心陆彦,又是担心陶画。一开始她以为是绑架,但迟迟没有绑匪来信。除了绑架,被拐了也还好,就怕是无声无息遇害了。
这么好一女孩,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得知陶画失踪的事,沈之珩和陆彦一样,连课也不上了,成天四处奔波,想尽办法找到她。种种可能性他都考虑到过,却仍然找不到她。
他找不到她。无力感淹没了他。
解下锁链后,陶画没有任何行动。她想放松楼慈对她的警惕。
然而忍了不到三天,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虽然楼慈没有对她做很过分的事,对她的接触仍然仅限于拥抱,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对她做很过分的事。
毕竟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她宁愿冒险,也要试一试逃出去。
她特意趁楼慈不在别墅的时候,把餐盘摔落在地。女佣很快过来收拾。
就在女佣蹲下来打扫的时候,她拿出藏在身后的盘子,砸到女佣头上。
把女佣砸晕后,她快速换上女佣的衣服。
房子太大,走廊弯弯曲曲,陶画从房间里出来,半天没找到下楼的出口。
她没发现到外面有其他人女佣。她左拐右拐。穿过走廊拐角,陡然驻足。
楼慈站在她面前,脸上有迷人的微笑:“迷路了?我可以帮你。”
他语气柔和,就像一个温柔的、乐于助人的绅士。可她知道,他绅士的表象下是恶魔。
楼慈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只觉恐怖。陶画止不住颤抖,“楼慈,你放我走吧。”
他楼慈仍然笑,下一秒,他的笑容完全消失,一把将她摁在墙上。
他眯着眼,说:“想逃跑?我不是说了,要么活着爱我,要么就去死。看来你真的想死。”
“你想怎么死,要不要我帮你?嗯?”
说到这里,他凑近一寸,“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
“我六岁的时候,她犯心脏病倒在地上,我当时就在她旁边,我完全可以帮她拿药,但我没有。”
“我想,反正她不爱我,那不如就去死好了。”
“我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绝望,看着她咽气。”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陶画不寒而栗,六岁的他就已经如此狠毒,如此无情。
她难以置信:“她是你的妈妈,你居然……”
“可谁让她不爱我?”
他接着说:“哦,还有我爸,当然,他没死。不过,他心爱的女人离开他了,私生子也死了。都是我做的,那个女人流产是我找人做的,我爸都不爱我,为什么要去爱这个还未出生的私生子?”
“我还给他下了药,他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别的孩子,只能有我一个儿子。”
“为什么不让他死?他和心爱的人分别,心爱的孩子胎死腹中,无法再生儿育女,我更喜欢看着他这样活着受折磨。”
陶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父母不爱他,就这样报复他们?他这样极端的性格,就是因为父母不爱他才形成的?
她脑子里噼里啪啦地滚动着炸弹。她抖着唇瓣,“我错了,我不该逃跑,我————”
“嘘。”他的食指按在她嘴唇上。
他说:“既然错了,就应该有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更!
第76章 解救
“既然错了, 就应该有惩罚 。”
他似在思考该怎么惩罚她。她抓住他的手,“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我以后不逃了。”
软软的手抓着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他垂目定视片刻。然后牵着她返回房间。
他没有惩罚她,没有对她怎样,陶画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猜想大概是她认错态度比较好。
楼慈离开她的房间,穿过弯曲的走廊。灯光将他的影子收缩得很矮小。
他看着矮小的影子在走廊里穿行,似乎看到了小时候自己独自在走廊里穿行的画面。
……
才两岁的小楼慈就已经感觉出爸爸妈妈不喜欢他, 对他很冷淡。
小楼慈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怕父母对他的冷淡。他像小尾巴,整天跑着去抱父母的腿,仰着红扑扑的脸,睫毛扑闪扑闪, 软软地叫:“爸爸,妈妈, 抱抱。”
父母会把他扒开, 他又抱上去。如此反复。
三岁时, 他不小心把一直戴着的佛珠手串弄丢。佣人帮他找到后,给他戴好, 告诉他:“小少爷, 要一直戴着它,这是给你压身上的戾气的。”
“什么是戾气?”
“戾气……就是不好的东西。”
“我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他肉嘟嘟的脸拧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不好的东西, 所以爸爸妈妈才不怎么喜欢他?他挠挠软乎乎的短毛。好像明白了。
他一定会好好戴着这个佛珠的!等他身上不好的东西消失了,爸爸妈妈就会喜欢他了!
他等啊等,等到上幼儿园, 还是没等到。
每次幼儿园放学,等家长时,一看到有家长走进大门,他就快速捂住眼睛,兴奋紧张期待地从指缝里偷看。希望走进来的人是爸爸妈妈。
可是他看到的总是别人的爸爸妈妈。他总是看着别的孩子笑着扑进他们的爸爸妈妈怀里。
一次,两次,无数次。
他一直等。
幼儿园的同学说,晚上睡觉时,爸爸妈妈会拍着他们的背,哄他们睡觉。可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永远不会拍他的背哄自己睡觉。
爸爸妈妈不哄自己睡觉,他就自己哄自己。每天晚上睡觉前,自己扮演爸爸妈妈,一边给自己拍背,一边哦哦哄道:“小阿慈,睡觉哦。”然后自己给自己唱摇篮曲。
他在等,等到有一天爸爸妈妈给他拍背哄他睡觉。
就像他在等他们去幼儿园接他一样。
然而始终未等到。
他也渐渐长大。
他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他。原来他的爸爸妈妈是联姻夫妻,他们并不相爱。而他爸爸有爱的人,只是迫不得已才分开。
他们不相爱,所以也不爱他。
他知道了,并不是他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他们才不喜欢他,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不被喜欢。
即使明白自己注定不被喜欢,他仍然渴望得到他们的爱。他无时无刻寻找机会接近父母。
他看到妈妈写了很多诗,年纪尚幼的他就已经知道要讨好她,“妈妈,你写得真好。”
“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写的。”
“一个很厉害的人。”
她平常是不会对他说这么多话的,他猜测应该是写这些诗的人的缘故,妈妈很喜欢写这些诗的人,所以有耐心跟他聊这个人。
他很开心。
妈妈说:“这个人很厉害,她是我的偶像,年纪轻轻就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他不懂什么是哥德巴赫猜想,但他乖巧地点头,“嗯!厉害!”
妈妈没有说这个人的名字。他问也问不出来。
五岁生日时,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他们大概是忘记了。
他虚视着在给他庆生的佣人,心口空荡荡的,他呆呆地摸自己心口,很疼。
他没有吃蛋糕。一个人抱着蛋糕坐到了天亮。从此以后,他身体里某些东西仿佛被封印住。
他逐渐变得冷漠。
六岁时,妈妈犯心脏病倒地挣扎,他原本要去拿药的,但是却停下了脚步。
他想,反正妈妈不爱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她咽气,他才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没有起一丝波澜。
妈妈死了。
爸爸重新和他一直爱着的女人在一起了。
女人怀孕,要生小宝宝了。爸爸摸着她的肚子,满眼的喜爱。
他想,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宝宝,就能得到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年幼的小楼慈,设计女人流产,找人威胁女人,如果不离开他爸爸,她父母就会死。他用的他外公的名义,他外公的身份,真是一把好武器。
女人离开了。
可是他还是不满意。于是他给爸爸下药。以后爸爸就只能有自己一个孩子了。
他感到很开心。
……
楼慈从记忆里抽回身。他俯视灯光下缩小的身影。
记忆里幼小的身影,可怜又可笑。
从五岁生辰那天起,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直接拿走就好了,为什么要像条狗,卑微地摇尾乞怜?
拿不走,那就毁掉,谁也别想拿走。
他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像条狗一样去乞求什么。
女佣换了一个人。新来的女佣比之前的女佣更高大强壮。
新女佣来的时候,楼慈对陶画说:“以后我每次回来,都要到大门口接我。”
“你不是不让我出房间?”
“女佣带着你。”
陶画不敢有异议。暂时只能忍下。
这一天,楼慈开车回来,车子开到大门口时,大门口纤细的身影落入视野。
他像小时候在幼儿园那样,遮住眼睛,裂开指缝,从指缝里偷看门口站着的人。只是脸上再无幼时的兴奋紧张与期待。
看清了。
是陶画。
他下车,走向她。
夜晚,楼慈走进她的房间,一言不发地躺到她床上。她瞬间脑皮层一炸。
他穿着丝绸睡衣,偏过头,“上床。”
她不动,如临大敌,“你要干什么?”
“我让你上床。”
她握紧拳头,一步一步上前。大约是不耐烦她磨蹭。他起身一把将她拉到床上。
陶画尖声:“楼慈!”
然而他却直接翻过身,背对她,侧躺了过去。
陶画一愣。他说:“拍我的背,唱摇篮曲。”
给他拍背,唱摇篮曲?陶画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这样的要求比她以为他要做的事好太多。
她松气,僵硬地拍他的背,“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语调带着颤音,也没什么感情,却很轻柔,飘散在朦胧的光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陶画悄悄观察楼慈,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她停下动作,蜷缩到床角,离他最远。
背对着她的楼慈悄然睁开双目。他没有睡着。
室内安静如许,而他耳边似乎仍然有轻柔的语调在萦绕。
他一夜未睡。
天空冒出鱼肚白,他起身。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睡得很安静,被子掉落些许。他久久凝视她的睡颜。
他将她掉落的被子盖上。
天光涌入室内,明亮一片。灌满房间的天光好像是一种暗示,暗示以后的日子,都将明亮起来。
他展开五指,接住跳跃进来的天光。
大概是这几天表现得很好,楼慈允许自己出房间,允许自己在别墅里自由活动。
当然,她不会愚蠢冒然地逃跑。别墅外面肯定有人在守着。她逃不了。
这天,她和楼慈在客厅里吃饭。忽然外面响起激烈的声音,然后一群人闯入门内。
看到冲进来的人,陶画几乎是跳了起来,她急道:“会长!”
沈之珩目光扫过她,然后扫过楼慈。素来温柔的眉眼瞬间凌厉起来,他快步如流星,冲到楼慈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阿慈,我就知道是你!”
陶画失踪半个月以来,沈之珩用尽所有方法也没有找到她。绝望之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想到了楼慈。
虽然楼慈去了国外,但他从不认为楼慈去国外是放弃陶画。
楼慈比所有人都固执,也比所有人都极端。
猜想到某种可能,他立即行动,派人监视楼慈。终于搜寻到端倪。
他没想到他的猜测是真实的,猜测真正证实时,却又有意料之中的落定感。
他拎着楼慈的衣领,怒道:“你是不是疯了!”
楼慈眉目阴沉得能滴出墨水来,他推开沈之珩。而沈之珩转向陶画,上下扫视:“你有没有事?”
陶画摇头,“没有,”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带我走。”
沈之珩点头,他最后再看了楼慈一眼,拉着陶画就走。
楼慈突然拉住陶画另一条胳膊,话却是对着沈之珩说的,“你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她留下,你从这里离开。”
“不可能。”沈之珩不可能对陶画坐视不管。
楼慈眯眼:“只有你知道她在这里?”
“是。”
闻言,楼慈的眼神忽然闪烁着诡异的光,他的视线掠过沈之珩带来的几个人,又扫过自己安排在这里的人。
他说:“只有你知道的话,那你还有他们几个,就只能消失了。”
沈之珩瞳孔剧烈收缩,“你居然想杀我。”
“不,我不想,是你逼我。”
沈之珩难以置信,“阿慈,你已经没有了人性。”
话音落地,他冲过去,拳头砸向楼慈,像是要砸醒楼慈,让他清醒。
很快他们扭打在一起,仿佛对方是仇人。
“住手!住手!”陶画高声道。她心急如焚,冲过去拦到他们中间,他们这才停下来。
楼慈嘴角流着血,沈之珩脸颊淤青。两人都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