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太宰也会输啊。
*
正午的阳光随着我的抬头动作直射进了我的瞳孔,感受着这种令人生畏的刺痛,我下定决心做点不一样的。
被中也忘记的确很痛苦。
但前十八年没认识他,我不也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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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步的脑子和太宰的异能是我现在最大的希望,但直到昨晚离开海滨时我还在纠结——我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会怎样呢?没有信任和友情的基础,他们对我而言可以是温泉,也可能是沼泽。
而今天的大太阳一晒,我就被晒掉了霉斑,扔掉了那些鬼气森森。
也不知道昨晚网抑云个什么劲儿!
素不相识下,随便一个路人也一样不能确定是糖是毒。武装侦探社这种身份好歹也会有点职业道德吧?以前混得惨兮兮的都活下来了,现在不确定面前是糖我还咽不下去了?看给我矫情的。
与其去顾虑侦探社为了我去跟港|黑对立会付出多少代价,不如算算我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
总不能都沦落到这个下场了,还让自己被愧疚逼死吧。
我转移进了这栋旧楼的背面小巷,踏进了老旧的电梯。
再一次敲响了武装侦探社熟悉的大门。
***
虽然我做了一打的心理铺垫,想了无数我们见面时会说到的对话。
我还整理好了可能要用到的“证明材料”,方便我直接拿出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们再一次见面时会是这样的古怪场景。
……
打开门的是闲人太宰治。
真是迎面一个暴击。
我不确定自己看见他有没有绷住表情。难道今天的鹤见川不够美吗?他为什么要在侦探社里浪费时间?
我们两个面对面沉默了两秒。
“太宰?”他背后传来国木田疑惑的声音,“是委托人吗?”
眼前这家伙倏然惊醒,鸢色的双眸即将流出虚假的柔情蜜意。
我利索地躲过了他伸向我右手的爪子,一个蛇皮走位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太宰:……
目睹了一切的国木田:……
肃然起敬.jpg
没等我张口跟国木田先生说话,窗边传来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惊呼:
“伥鬼小姐!”
乱步的声音永远这么活力满满。但请问——“伥鬼”是什么?
而且为什么这一嗓子下去,全侦探社包括事务员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是旅日大熊猫吗?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空间里扔了几年未穿过的宽松的旧风衣,里头是长袖亚麻衬衫和西装裤。
很正常的上班族通勤装啊?鬼?因为我脸色太难看了吗?
乱步活力四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呀伥鬼小姐的衣服当然没问题,就是……”
他迟疑了起来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歪头看着他难得的有些困惑的样子,甚至朝他张开了我的双手任他观察。
乱步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戴上了眼镜。
侦探社陷入了奇异的寂静。
……
乱步摘下了眼镜,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评价。
他只是维持着思索的样子盯着我:“你是来找我的呀。”
“或许……还要加个太宰?”
“哎呀——伥鬼小姐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太宰从背后飘了过来,神采飞扬,还厚着脸皮装作听不懂主次关系,两只爪子试图往我肩上搭。
背后的国木田疑惑喃喃自语:“所以不是委托吗?是找人。”
“终于有人理解了我的梦想!愿意同我殉情了吗?”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一定是命定的——”
我熟练地抓住他伸向我的爪子,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太宰眨巴着大眼睛:猫猫不懂你的意思.jpg
“或许太宰先生可以告诉我‘伥鬼’是怎么回事吗?”我友好发问。
“那个……”
谷崎直美试图插话。
“抱歉,是我先这么叫的。”
“因为网上今早流传出来的帖子……”
“既然乱步先生这么称呼您了……那您应该就是网上流传的昨晚那位……祭奠亡人的女士吧。”
网上?昨晚?祭奠亡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实在是很困惑。
我昨晚发现了织田的坟墓不假,被人看到了吗?但……祭奠?
谷崎直美贴心地把手机拿给我看。
我快速翻阅后:“…………”
织田桑,你旁边还有位置吗?咱们挤挤吧。
失去颜色.jpg
所以在别人眼里,有个疯子半夜去别人坟头蹦迪了是吧?你看这荧光棒挥舞得大开大合,多认真。
太宰治看我这副惊呆的样子,终于懒得试探我了。毕竟他怎么试探我都一副懒得掩饰和他的熟稔的样子,而他素来富余的表演兴致今天似乎并没有多少。
他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微笑歪头,好奇地看着我。
“小姐认识织田作吗?”
“认识哦。”
我看向他等待的眼神,与他对视,没有让他失望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认识你们哦。”
谷崎润一郎皱眉:“可是……”
“这就是小姐要委托的‘事件’了吧。”太宰打断了他,紧紧盯着我。
我默默点头。听着国木田小声比比:“原来还是委托啊。”
乱步忽然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直奔社长办公室。
太宰治眯眼觑了一瞬乱步的背影,拉了个长腔对着我意味深长道:“原来小姐还是昨天早上开始就被各方追捕的那位‘中原太太’呀。”
国木田不小声哔哔了,看向我的眼神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谷崎兄妹也用愕然的眼神看着我。
心情不好的我:“啊——国木田先生这么不友好地看着我,我很难过啊。”
国木田几乎条件反射地愧疚道歉:“啊抱歉!”
道完歉就开始怀疑人生——我警惕她好像没问题吧?她是港|黑的人,还对我们都很熟悉的样子……
我:理不直气也壮.jpg
**
“请跟我来。”太宰治这样说着。
我跟着他走进了侦探社的会议室。
没进过会议室的我好奇地四处瞟了几眼,接着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太宰治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乱步肯定是意识到了“接收”我会带来的麻烦,去找福泽社长了。
所以过一会儿要面对福泽先生了吗?我有一点点紧张。
以前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被他的脸色吓到差点当场用异能力把自己转走。
第一次见到森鸥外时我倒是觉得对方蛮亲切……
——后来我再也不信第一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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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太宰也没干坐着。
“小姐是织田作的什么人呢?”
啊果然,他并不在意我对他的了解。估计在他眼里,我最糟糕也不过是个仇敌吧,也就是“区区致命伤”罢了。
还是给织田哭坟的我看起来更让他有探究欲。
“我……嗯……我们是朋友。”
我看向他平静的双眼,犹豫了一瞬还是掏出了咲乐的小手套递给他。
“这是前几天咲乐落在我那里的。我随身带着,想着下次见到她就还给她。”
太宰治僵住了。
他把手套接了过去,没有说话。
我也安静地低着头,默默扣自己的手指,没有打破寂静……
清爽的风随着推门的动作从门口涌了进来,乱步带着背后高了他一个脑袋的福泽社长走进会议室。
触及“银狼”的冰冷眼神,我不自然地收回视线。
等两人在对面落座后,太宰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静静地看着我。
***
我将我记忆里“过去”的大概人际关系和时局状况都简单讲了一遍。又向他们描述了一遍前天下午的整个经过。
或许是有了心理铺垫,这次的叙述倒流畅详细了很多。我也在这种沉静的娓娓道来中发现了些许之前忽视的细节。
“有什么不对么?”太宰治看了出来我刚才片刻的迟疑。
面前的三人倒是冷静,都没对我提出的“过去”表现惊讶。无形中让我心安了不少。
听到太宰的问话,我谨慎地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只隐匿部分异能的细节问题。
“的确有。”我思索着,“我经常傍晚五点左右犯困。而且前天我忙活了许久,跑东跑西的,犯困睡过去很正常。”
“但是……前天晚上醒来后我还是很累,甚至感觉明显更累了。我当时以为是因为沙发太软了。后来又被……我们的冲突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但现在想想,这种疲惫很反常。”
“你心里有猜测吧。”乱步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捻着掌心的水绿色玻璃珠,抽空睁着同色系的翠绿的眼睛瞥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之前异能力透支时有过类似的感受。”
乱步将玻璃珠换了个方向对光,没有开口。
“方便说说‘之前’的经历吗?”太宰治双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状态难得正经地看着我这个委托人。
我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看去。
接收到我的暗示,太宰治也敛眸低首,不说话了。
……
“没关系。青木小姐。”太宰治重新抬起头,十指交叉的双手手背托着下巴,鸢色的双眼含着温柔的波光,似乎在饱含怀念地透过我看向昔日的友人,“我也想听一听,另一个结果。”
……
第12章 论侦探和我的智商差距
“具体的过程其实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得细一点。
虽然对解决问题没有帮助,但现在的太宰应该会想听的。
“MIMIC事件时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中也出差了。我很少自己做饭,那几天就都在松田先生的店里吃饭。”
“那天店里突然冲进来了几个灰斗篷,造型跟幽灵似的。莫名其妙就朝我们开枪。”
“店里只有我和松田先生两个人。而我在他们闯进来时就觉得很不妙,直接张开了空间,也就挡住了子弹。”
“他们好像突然意识到我这个绊脚石很碍事,我也意识到了他们是冲着松田先生来的,我只是顺带。”
“我把松田先生直接转移到了东京,又圈了个空间把那两个灰斗篷关进去。好在他们不是异能者,我没多大负担。”
“但不等我觉得不妙去查看阁楼的孩子们的状况,我突然眼前天旋地转,头痛欲裂,直接呛了口血出来。是我的异能让我的身体一瞬间过荷了。”
“我挣扎着往店外跑了出去,迎面撞上了灰斗篷在门外等待的同伙,旁边还停有一辆面包车。他们发现我这个活人跑了出来。就朝我开枪,我直接躲进了自己的空间不露面了。”
“根据后来的状况倒推,应该是楼上去抓孩子们的另外几个灰斗篷发现了我这里的意外。因为担心计划失败,没等把孩子们绑架走就直接往他们房间扔了手榴弹。”
“我送给幸介的手表碎了,连带着表链上面附着的榫空间。”
“我早先给过孩子们一人一个榫卯空间。定下的‘闹钟’是——‘一旦榫卯空间中的某一个破碎,另一个将即时收纳方圆五米内一切物品,转移至我的附身空间’,我只是想着横滨对孩子们而言太危险,尤其是有个黑手党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尽量保护他们。”
“但我的确没想到会有用到它的一天……其实如果灰斗篷当时选择用枪的话,孩子们就没救了。”
我轻出了一口气,不安地搓了搓手指,至今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后怕。
“五个重伤濒死的孩子被送进了我的附身空间,以至于我在躲门外的灰斗篷而避了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突然多出来的五个人和他们的惨状。”
“我被他们那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我为什么头疼得像是快裂开了。”
“我的非现世空间内是隔绝生死的。也就是说,即使只剩一口气,只要在我的空间里待着,就绝对不会死去。”
“但与此相对的,吊命的家伙伤势越严重,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可我总不能真让这群孩子清醒着去忍受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而且我越往后拖,需要溯流的时间就越长,我需要花费的精神力量就越多。”
“我当时就使尽了全力,把他们的时间往回溯流了约莫半个小时。”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愧疚。
“如果我再坚持一下,送孩子们出来就好了。或者我只往前溯流十五分钟,应该也是够的……这样我或许就有余力能及时把他们送出来了。但我当时直接晕了过去。”
“……”
“等我再醒来时,我发现空间里多了个织田作之助。而孩子们也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