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森鸥外吃人不吐骨头的辉煌过往履历,这些“阴谋论”会更有市场。
再掺进武装黑手党……啊不是,武装侦探社一贯的强硬不好惹……
他们这些小组织真的要莽上来,为了所谓的“中原太太”流言而真实地搅进港|黑和武装侦探社的斗争里吗?
就算这个流言的确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真实性。但……既然武装侦探社都和港|黑对上了,那他们为什么不坐山观虎斗呢?等着趁火打劫或者做收尾的黄雀不好吗?
——至于内心深处埋藏的对港|黑对武侦的畏惧……既然有以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让我们收手,那就心照不宣地可以顺理成章隐瞒下来了吧。
***
这真是……
感谢武装侦探社自社长跟森鸥外闹掰以来和港|黑之间的针尖对麦芒。
也幸亏森鸥外素来是个屑。
我端起热可可一口干完了,心情舒畅地朝漂亮的店员姐姐点单:“请问有咖喱饭吗?”
漂亮的店员惊讶了一下,笑眯眯回我:“有哦,我去给您点单。”
或许是侦探社有来这里下午茶的习惯,他们的咖喱是备好了的。餐品很快就给我端了上来。
“这位没见过的小姐是侦探社的新人吗?”她放下托盘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不自然地手指蜷缩了起来,有些不知怎么描述这段关系。
我们应该是委托关系吧,但乱步刚才说……
“是哦!青木是我们侦探社的新人,是今天加入的调查员!”
乱步咔嚓咔嚓大口嚼着薯片,懒洋洋地盯着窗外热烈的阳光。
半睁的翠绿眼眸在午后暖阳里泛着深邃的色泽。
**
我被安排在了与谢野隔壁的宿舍。
不算很大的房间,但收拾得很干净。恰好是侦探社最后一间空宿舍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
等港|黑这边的风波安生点了就去外面租酒店住吧。
……
说真的,我觉得我又要网抑云了。
乱步那句话我听着实在太可怕——“直到找到办法送我回家。”
我那时被心底一瞬间涌上的猜测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所幸太宰打断了我。
现下四周都静悄悄的,侦探社的成员都还在侦探社工作,只有我被担心这两天太过疲惫而回到了宿舍休息。
午后懒洋洋的阳光从窗边斜射进来铺满了我房间的咖色书桌,床头有春野小姐专门给我安置的一束雏菊。像与窗外的艳阳争辉一般,鲜黄的花瓣和橙黄的蕊心明亮又芬芳。
放松地躺在了小床上,晶子借给我的被阳光晒得暖热的床褥拥吻我的脸颊。尽管我此刻心下茫然,在这般氛围里却也微微安心了些,并不觉得安静的午后哪里会显得冷清。
*
是……中也吗?
我恍惚看见前方身披张扬飞舞大衣的朦胧背影,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身上具体的细节或是五官。
他匆匆从我眼前跑过,大衣的衣角刮过我垂落的手指,似乎有些微凉。
我转向右边试图呼喊他,却在转瞬间丢失了他的影子。
铅灰色的阴云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小雨淅淅沥沥,砸在水泥浇铸成的老旧公路上。
来往的车辆飞驰碾过浅水坑,飞溅的水花高高激扬,洒向路边的钢制围栏,水迹滑落,栏杆上留下了一点团块状的灰尘和泥泞。
很快,滴落的小雨就又将这团块儿冲散得四分五裂。
暮色渐深,夜色和阴云的暗色驳杂在一起,无星无月的夜晚伴随着愈加瓢泼的大雨更显森冷可怖。
枪声伴随着惊恐的呼喊打碎了深夜的压抑。
飞速奔逃的车辆被斜后方的机车直接撞翻,往前连着滚了两圈撞停在了围栏上。
被砸断变形的围栏勉强支撑着车辆不掉下山路,车内洇出的血迹却汩汩而出,沾上了断裂的围栏口。接下来又混着稠密的雨水,顺着断口的形状滴滴答答地流动,砸在了公路侧下方的青草叶片上,给生机污上了死亡的印记。
皮鞋声咔嗒咔嗒踩过水坑。
在刺目的机车车灯直射下,皮鞋的主人不疾不徐地靠近着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破车。
影子从朦胧的一大片逐渐缩小,最后稳稳覆盖在了驾驶座的车窗外。
紧闭的车窗内里毫无动静,仅有沾着雨珠的单向玻璃在淌着眼泪,沉默倒映出大雨中的青年人漠然的神情。
倏忽的枪响惊破此间沉默!
……
豆大的雨珠掉在了悬停在青年面前的子弹上,被弹壳上附着的高热扑簌化成轻烟。
但雨水是前仆后继的。
很快,金属子弹也开始裹着赤红的光掉泪了。
啪嗒!
这颗耻辱的子弹砸进了水坑,躲进了变形的车辆底盘下面。
深幽的蓝色瞳孔在雨幕里难以看真切其中的感情色彩。
在枪响后又恢复沉寂的时间里,车里的人率先绷不住地发出了哀嚎。悲切的求饶声带着崩溃的绝望,很快被雨声压下,化为呜咽声渐渐消失。
绝望让车里的人颓然空洞地隔窗与钴蓝的双眸对视了。
止不住的泪水在他的脸上奔流,渐渐与两人中间悲泣的窗户和成了同样的旋律。
机车车灯的光线映亮了抬起头来望天的青年半边脸庞。
在他伸出的手浮现更为暗沉不详的红光时,车体分崩开裂,光线静静地扑向失去遮挡的瑟瑟发抖的家伙身上。
——这正是这个死不瞑目的老家伙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绺光明。
……
……
机车微微晃动,倚坐在车座上的青年人戴着黑手套的手搭在车把上,手指将仪表盘砸出了“咚”的一声轻响。车头灯的光束也被这番晃动带得无言摇摆。
冷漠已然化为了无声的悲哀。
它在低垂的帽檐下坠落,随路上的污水掉进了漆黑一片的深丛里。
遗失了来处,也望不见归途。
……
**
我恍惚着睁开了双眼。
模糊未清醒的意识仍缠绵在梦境不肯醒来,但莫名抽痛的心已激烈地将迟钝的眼泪逐出了我的眼眶,越过鬓发的缝隙砸进了枕头上。
第14章 日常版令人憔悴宰
美好的一天从把太宰从树上摘下来开始。
我把他脖子上的带子剪断,扔在了庭院中间草坪上的垃圾桶里。
看着他仍有些眩晕恍惚的眼神和涨红的脑袋,我终于克制不住地展现出了我的表情包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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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
他揉着供氧不足的发晕的大脑准确地看向我这边,尽管眼睛都没有聚焦。
“青木小姐真是过分啊……我本来都要看见三途川的河水了。”
我对这种熟悉的谴责充耳不闻,继续我的劝说大业:“太宰君,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再说一遍好了。不如考虑换个死法吧……上吊死去很丑的……死相极其难看哎……眼睛会暴突出来,舌尖会伸出唇外,口水鼻涕顺着脸流下来,脸色还可能会变得青紫肿胀。身上还——”
太宰伸爪对我比了个“停”的手势。同时睁大了他的无辜猫猫眼,满脸都写着:你再说下去我可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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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好吧,其实就是记忆里太宰在我店门前挂着的经验太过丰富,以至于我看见树上垂下来个什么东西都条件反射地感觉心梗。
此后我就致力于劝他从自挂东南枝转向举身赴清池了。
歌颂鹤见川美景的论文我都能给他现场抡个两千字。
**
把太宰从地上拖了起来,我拽着他一同前往侦探社。
虽然侦探社的宿舍和办公地点离得很近,但我在这段并不长的路上还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生怕哪个阴沟小巷突然蹿出来一个排的黑西装把我们两个一网打尽。
我瞄着四周的路人,一心二用地小心确认:
“太宰,这里的芥川发现你了吗?他还在抓你吗?”
注意到我下意识用出的限定词,太宰治瞥了我一眼,又扭回头兴致缺缺地扫视四周的行人:“啊,他还在找我。”
“……”
“确认下,你叛逃快四年了是吧?”
“唔,没错。”
我沉默了。
看来不管哪个都不太聪明的亚子啊芥川君……
突然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似乎已经清楚地承认了某件事,我脚下突兀地顿了一步,又仓惶地掩饰了过去,有些心虚地睨了眼身侧的太宰。
却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的心慌乱地跳了起来。
太宰唇边勾起了一抹笑:“说起来,青木小姐从刚才开始就……”
我屏住了呼吸。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我看得很紧呢?是怕我跑掉了以后会要接手我的报告吗?”
我松了口气,攥紧了的心脏也落了下来。
“当然啊,明知道我不擅长文书工作还总是各种忽悠我替他写工作报告的男人果然是垃圾!”
我瞪了他一眼,神情蔫蔫地阴阳怪气。
“啊,原来如此。”太宰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略微提起精神加快步伐。
“看来青木小姐世界的太宰治跟我一样得聪明又勤奋呢。”
……
我猝不及防地僵在了原地。
太宰治,你可真是……
睚眦必报的讨厌家伙。
我苦笑了一声,默默跟了上去。
*
昨天下午梦里的画面在晚间醒来后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那深沉的夜色和铅灰色的乌云像是笼在了我的肺部,沉重地压制着我的每一次呼吸。
我起身后发现了桌上与谢野晶子留下的一盒海鲜粥和便利贴,上面嘱咐我睡醒后先去她那里用微波炉加热了再喝。
我把便签粘在了桌面上留着,看着窗外的漆黑的天色,没有再去打扰她。
将打包盒圈进空间溯流到三个小时前,它就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晚餐了。
我以为被那个奇怪的梦一搅和,我会烦乱得睡不着。但出乎我的意料,洗漱完后,我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瘫软在了床上,很快又沉沉睡去。
今天早上起来后,也完全不记得夜里有没有再做什么梦。
**
“青木小姐,你没事吗?”
直美担忧地看着我。
我恍惚回神,看着她漂亮的泪痣笑了笑,摇了摇头。
“昨晚没休息好吗?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直美态度还是很认真。
我赶紧又摇了摇头:“房间布置得相当舒服,而且很感谢直美小姐和谷崎君还给我搬来了床。与谢野小姐还专门给我带了晚餐,否则我半夜醒了恐怕只能啃饼干啦。”
直美笑了起来:“是乱步先生说要给你搬床的哦,他说你不习惯睡在地上。”
我有些意外又觉得很合理,点了点头顺口说着:“乱步还是很贴心的嘛。”
迎着直美的眼睛,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啊抱歉,我……”
直美清凌凌地笑了:“没关系,青木小姐以前都是这么叫的吧?那以前是怎么叫我的呢?”
迎着她期待的眼神,我没法说谎:“……直美。”
“那以后还这么叫吧!很亲切哦!”
活泼开朗的高中少女只要哥哥在身边就好像永远不会有烦恼,也永远不会为别的事生气。
是比我床头的雏菊更耀眼的小姑娘。
我回了她一个放松的笑容:“那么,直美也请随意称呼吧。”
“青木,跟我一起去委托现场。”窗边的乱步叼着棒棒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好的!”
放下手里刚写了一半的报告,我松了一口气。
——让我写自己的委托事件的工作报告,太宰治你这推工作的方式可真是绝了。
***
大龄儿童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坐电车。
我分明记得小时候看过的柯南动画片里,主角知识面广得让我觉得他就是个行走的政史地理化生百科全书。
他甚至连各个城市的地铁站的路线都基本记得!
我毫不怀疑柯南还知道不同频率的广播都是什么台。
神奇的是,破案还真的需要这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尤其是这种路程之类的东西,很多时候涉及到凶手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
而我们乱步吧……他连电车都不会坐……
我当初认识他时对这一点非常震惊,但不熟不好意思问。
后来熟了也没必要问了,自己就已经看明白了。
大概对于乱步这种非凡的眼力和大脑而言,别人能找到十条线索的事件现场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密密麻麻覆盖了一二百条线索吧。
“路程”对于一般侦探而言或许是十条线索中不可或缺的一条;乱步则可能只需要从自己眼中庞大的信息海里攫取很少的一部分就足够解决这个案件。
路线这种东西也就对他显得丝毫没有必要性。
……
“有人正在盯着我们哦。”正在电车上坐着的乱步嘴里包着奶糖,含混地提醒着出神的我。“右边那个拉着吊环的最高的男人。”
我醒神,漠然地瞥向了那个仗着戴了墨镜就肆无忌惮打量我们的男性。
对视片刻后,我又冷着脸无趣地收回了眼神,唇边倒是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