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对自己的成长和进步,可以说是毫无概念。
至于乔安娜,她震惊的理由很简单——
种族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花豹的咬合力算不上弱,她能轻松咬断成年男人的臂骨,也能咬碎一些小型猎物的颈椎。但随着猎物体型的增加,折颈会变得愈发困难,所以捕捉大一些的猎物时,她会选用更省力的绞颈窒息法。
对于体型与雌性花豹相近、脖子上还有一层厚实肌肉的斑鬣狗,不论是咬喉管还是咬颈椎,她的咬合力度都不太够。这点早在很久以前,她就通过亲身实验总结出了经验教训。
乔安娜知道雄狮很强,长着草原上的猫科动物中最大的体型,肌肉满满,力量更强。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雄狮能强悍到这种地步,就连还没成年的辛巴都能轻易穿透鬣狗的防御,咬断坚硬的脊椎骨。
这实力,一打三个她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儿子厉害,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与有荣焉。
更何况,这一难算下来,还是辛巴救了她一命。
乔安娜艰难地走过去,蹭了蹭还在发愣的辛巴,发表赞扬:“干得好,辛巴。”
辛巴这才慢慢缓过神来,用爪子拨拉了一下地上一动不动的鬣狗首领,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功绩,尾巴重新骄傲地翘了起来。
他也感觉自己超棒!
乔安娜目光一转,看向失去目标后扑了个空,正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的丹小朋友,脸色沉了下去。
“丹,”她虎着脸点名,“过来。”
她得好好教教他做‘人’了,各种意义上的。
乔安娜教育丹的这会,辛巴也没闲着。
他把鬣狗首领的尸体叼到一家人吃饭的空地上,趴到旁边,迫不及待地低头撕扯开毛皮。
他咬住一块肉,动作僵住了,顿了一会,又不信邪般地咬了两下。
他吐了。
虽然胃里空荡,没吐出什么东西,但那响亮的“咳——呕”,连跟丹好好讲着道理的乔安娜都听见了。
乔安娜扭过头,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沉默了两秒,半是无语半是怜惜地问:“这么饿吗?连鬣狗都敢吃了?”
辛巴欲哭无泪,苦着脸控诉:“妈咪不是说鬣狗很好吃的吗!”
这锅乔安娜可不愿意背:“我什么时候说过……!”
哦,她想起来了,她之前确实骗过泰迪,鬣狗肉很好吃。
怪不得遇到野犬们的那个晚上,辛巴会跟她提议要抓鬣狗。
老话说得真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丹也来劲了,盯着鬣狗首领的尸体看了一阵,又扭回头,一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乔安娜,期待和渴望溢于言表。
“鬣狗真的很好吃吗?妈咪?”虽是好奇般的疑问句,配合上他的神情和姿态,倒明显是在说:我也想吃!妈咪!
乔安娜被自己亲手养出来的两个吃货气笑了。看来对吃货而言,说一个东西不好吃是没用的,他们必须亲口尝到,用味觉确认,才会相信是真的不好吃。
她和颜悦色地鼓励丹小朋友:“你去尝尝就知道了。”
丹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过去了,连辛巴的实力劝阻都没能拦住他伸向鬣狗首领尸体的手。
一分钟后,又是一声干呕。
乔安娜曲起一边前爪,慢条斯理地舔了舔。
孩子们很惨,非常惨,但为什么,她就是这么想笑呢?
等到艾玛回来,乔安娜就笑不出来了。
小猎豹抓回了一只跳羚,从外面进来时,明显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鬣狗气味,眼神警觉起来。
她戒备地放下猎物,抬头嗅着空气中的气息,目光在独自躺着的乔安娜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圈,确认母亲没事,才松了口气,重新叼起跳羚。
走向充当餐桌的角落的路上,她看见了死去的鬣狗首领。
“辛巴咬死的。”看出女儿的惊讶和疑惑,乔安娜主动解释,“待会等辛巴他们回来,吃完饭再一起清理出去,丢远点,免得又引来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艾玛听懂了大概,眨眼表示理解,把猎物放下,扯开跳羚的毛皮,将肉撕成方便下咽的小块,喂给乔安娜。
乔安娜胃口依然不太好,逼着自己吃了一些,便拒绝了艾玛的喂食。
艾玛把剩下的碎屑收拾干净,并没有继续用跳羚肉填肚子,而是转向旁边的鬣狗尸体。
她就着辛巴撕开的裂口,咬下了一块肉,乔安娜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紧接着,她把吃下的跳羚肉吐了个一干二净。
乔安娜算是知道了,养崽子这种事,就算崽子们种族各不相同,也是一坏坏一窝。
唯一的好消息,是孩子们今后不会再傻傻地想吃鬣狗了?
……她好欣慰哦,真的。
受到鬣狗袭击后,乔安娜生出了不少紧迫感。
第一次能脱险,是因为鬣狗首领不知道是跟同伴走散了还是太久没挨刀有些飘了,独自跑来搞事,才被辛巴顺利反杀。一旦之后来个三四只乃至七八只,辛巴也应付不过来。
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们,她要尽快好起来,从根源上杜绝投机分子的威胁。
然而想得容易,现实从来都是事与愿违的。
雨季时常下雨,空气潮湿,污水坑里诞生了无数吸血的蚊蝇。这些臭虫不但会贪婪地攀附在伤口上吸血,还会往伤口里释放生物毒素,再在溃疡腐烂的伤口中产卵繁殖,往往复复,驱之不尽。
许多受伤的动物伤口本不严重,最后却死于感染,少不了它们的‘功劳’。
臭虫们子子孙孙络绎不绝,打死一只还有一堆,它们耗得起,乔安娜可耗不起。
伤口迟迟不好,她由于断断续续的低烧吃不下东西,能量空耗,很快出现了恶病质的症状。
三个孩子束手无策,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关头,野犬们的出现犹如最后的曙光。
乔安娜不知道本应该在十几公里外的小伙伴是怎么找过来的,但很显然,野犬们对照顾伤员很有经验。
它们轮班守在她旁边,隔一阵就帮她舔一次伤口,清理掉伤口感染的脓汁和坏死的组织中滋生的蚊蝇幼虫。
剩下的野犬则自发组织狩猎,带回新鲜的猎物,喂给她和照顾她的保姆。
野犬们的喂食方式,跟艾玛帮忙把肉撕成小块的喂食并不一样。
第一次狩猎回来时,野犬女王径直走到乔安娜跟前,低下头,用鼻尖和唇吻反复磨蹭乔安娜的嘴角。
乔安娜还以为野犬女王新学了猫科动物表达亲昵的方式,也用脸颊和下巴回蹭野犬女王。
野犬女王从她怀里挣脱出去,带着几分责备看了她一眼,又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嘴角,神色庄严肃穆,一张嘴闭得严丝合缝。
乔安娜有些不明白野犬女王的意思了。
她凝视着野犬女王的眼睛,以眼神表达疑惑。
野犬女王有些焦躁,原地踱着步子,站起又趴下。
过了一会,它似乎想到了办法,从喉咙里嗯哼了一声,一只野犬从外面钻进来,低头凑近趴在乔安娜身边的保姆。
保姆的反应比乔安娜熟练多了,它抬起头,伸出舌头,殷切地舔着同伴的嘴巴。
它的同伴张开嘴,腹壁一阵收缩抽搐,吐出一团肉块,很快被它舔食得一干二净。
乔安娜见过这种行为,小野犬们刚开始吃肉时,成年野犬就是这么带回捕到的猎物,再反哺给幼崽。
她终于弄懂了野犬女王的意思——野犬女王想用喂幼崽的办法喂她。
不过她有些接受不良。
幼崽们是因为牙还没长好,消化功能跟不上,才需要进食成年野犬吐出的半消化的肉糜。她早就能独立捕猎进食了,跟野犬幼崽一样吃软食,算是什么事?
野犬女王不顾拒绝,执意把鼻尖往乔安娜脸上凑。
盛情难却,乔安娜没办法,只好伸出舌头,舔舔它的嘴角。
说来也挺奇怪,肉糜比成块的肉块好下咽多了,乔安娜平时吃不下多少肉,野犬们喂的肉糜倒是一口气吃了不少。
营养跟上了,伤口也得到及时的清理,她康复得很快,几乎能说是一天一个样。
不得不感慨一下动物的自愈能力,放在人类身上也许要拖个三五星期才能见好的伤势,乔安娜五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一个星期后,伤口彻底结痂,她又变回了那个能蹦能跳的乔安娜。
伤好之后,乔安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拖家带口离开艾玛的领地。
艾玛的领地原本只偶尔有一两只流浪的鬣狗路过,她受了伤,从不留剩饭、每天都吃新鲜的野犬们再一来,各种捡漏的白食党接踵而至。作为食物链底层的猎豹,艾玛的生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艰难了起来。
为了女儿的安宁着想,花豹妈妈只能带着野犬们尽快离开,引走其他掠食者。
离开艾玛的领地后,乔安娜先回到了旧领地。
下一个旱季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她差不多该收拾东西搬去新领地,为旱季做准备了。
跟她一样,野犬们也在为远行做热身,看样子准备随着迁徙的兽群北上,继续过习惯的游牧生活。
朝夕相处了近半年,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同甘苦共患难,临到离别的时候,乔安娜难免感到些伤感。
为防触景生情愁更愁,她逃脱了关系最好的小家伙的纠缠,跟辛巴和丹说要外出随便走走,便离开了宿营地,前往河边。
乔安娜先跳下河洗了个澡,痛痛快快地冲掉毛里残留了快半个月的腐败气息,爬上岸,坐在河边等太阳把毛晒干。
一阵风吹过,她突然后悔起来。
该死,她不该在疮痂还没掉的时候急着碰水的,伤口又疼起来了。
她俯身去查看腹部,耳边听见越来越近的汽车引擎声,背后一凛,迅速起身回头。
果不其然,一辆车正从两公里外全速向她开来。
乔安娜刚因人类度过一遭生死大劫,再见到人类的踪迹,本能地觉得危险。
说不定是被她咬断手的那人带人来找她麻烦了!
她撒腿就跑,可花豹速度再快,也跑不过车速,还因为过于剧烈的运动重新扯开了伤口。
她逃无可逃,眼见着那辆车就要追上来了,慌不择路之下,忍着腹部的抽痛,就近窜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她在枝叶间小心地蹲伏下来,即使自己都觉得不可能,还是暗中祈祷,希望那些人看不破她皮毛的伪装。
车停在树边不远处,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跳下车,背上各背着一把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露出的手臂上满是各种伤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说的话,乔安娜倒是听懂了。
“是它吗?”一个男人问。
“应该是,事故地点离这十多公里,航拍只拍到过它一只花豹。”另一个男人拿着望远镜,看着躲在树上的乔安娜,“而且,看样子它好像受伤了。”
乔安娜听着这番对话,浑身冰凉,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他们说的‘事故’,估计就是指她借瘦高个的手杀了矮个子男人,又咬断了瘦高个的右手那回。
绝对是来寻仇的!
她怎么能忘了人类还有无人机这种远程监控技术!本来想着及时离开艾玛的领地,远离案发现场,哪怕瘦高个带人杀回来报仇,也没法再空口无凭把罪名安到她脑袋上。
这下可好,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就又要交代在这了。
乔安娜越想越绝望,后腿突然一痛继而一凉,惊得她立刻从树上一跃而下,条件反射性地转身就想继续逃命。
没跑出多远,一种无力的酸软从后腿蔓延上来,她脚下发虚,脸着地摔倒在地上。
完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八成是被那帮混蛋一枪打断了。
乔安娜身残志坚,用前爪抠着地面,又在地上爬了两步,直到前爪也不再听使唤。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翻过身,抬了抬一只前爪,冲靠过来的男人们比了个只有自己看得懂的中指。
X的!有句mmp她一!定!要!讲!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BUG,最大的猫科动物应该是东北虎。
本章标题取自“冤有头,债有主”。
*
乔安娜:敲里喵!听见没!敲里喵!!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最爱阿布了、cygfi、一只莫得感情的鸽手 10瓶;闷闷居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一百零三只毛绒绒
乔安娜是在一阵颠簸的摇晃中醒来的。
她怔怔地看着头顶快速向后退去的天空, 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回笼,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危险处境。
对啊!她本来好好在河边坐着的,一帮人开着车过来, 二话不说就开枪打她!打断了她的后腿,还……
……咦?她没被打死吗?
乔安娜侧躺着, 看向眼前直直朝外伸着的两只前爪, 试探着动了动, 趾尖用力,尖爪从爪鞘中弹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晕。
她盯着它们出了好一会神, 又一下颠簸, 她整个身子都跟着往上弹了弹,一边爪子在另一只前爪的肉垫上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她这才在顿顿的微痛中反应过来。
——没错!她没死!
乔安娜把爪子收好,又蹬了蹬腿, 左腿,右腿,两条后腿都有知觉, 也不痛,看样子并没被打断。
原来打在她腿上的那一下不是实弹, 而是麻醉针?
好像是的,这么一提她记起来了,当时她太慌乱,都没注意到挨‘枪子’之前没有听到标志性的火|药爆响。
这也不能怪她被害妄想症,她从小身体健康, 从没动过手术,加上那帮人来势汹汹,她怎么想得到肌肉麻痹是因为麻醉药?
一种突如其来的狂喜席卷了乔安娜,即使正身处在一个半米宽、转身都困难的狭小笼子里,也没让她感到困扰和受挫。
被抓总比被打死好,只要身体行动无碍,她就总有机会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