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四月——糖仔小饼干
时间:2021-10-05 08:46:30

  “爸爸。”
  程延一顿,偏过头:“怎么了?”
  好像只要她开口说一句不喜欢不嫁了,他就能随时带着她走。
  年轻的女孩看着满眼繁花锦簇,想起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却用一半的生命在爱她的母亲。
  她开口,陈述道。
  “妈妈很讨厌你。”
  程延愣了一下,像是在把她口中的那个“妈妈”换成他的四月。
  良久,他低低地答道:“嗯。”
  小程欢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继续肯定道。
  “她不想见你。”
  程延沉默着,眼睛平静。
  他再次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已经走到了彩排时需要交接新娘的地点,他们一起停下了脚步,等着那个意气风发连眉眼都带着爱意与喜悦的男人来拉住程欢的手。
  在看到未来的丈夫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刻,小程欢歪过了头,她看向自己的父亲,眼睛通红。
  “可是舅舅说,妈妈很爱我。”
  她的手从程延的臂弯中离开,她握住父亲的手,轻声说道。
  “你把我照顾得很好,看在我的面子上,妈妈会原谅你的。”
  程延看着形神似她的女儿,即使年华老去也清俊的眉眼是说不尽地如释重负。
  他答道:“好。”
  ……
  在程欢结婚后的第三年,她的父亲肉眼可见地急速衰老。
  在那一年的春天,他离开了人间。
  去找他的四月天。
  作者有话要说:  真be。
  我的一点恶趣味,你们哭过就忘了吧。
  明天回正文,happy ending等着你们。
 
 
第69章 、四月六五
  第二天是周六, 所有的无关人等都莫名其妙地在四月的病房里齐聚一堂。
  姜蔓是跟宋嘉阳一起来的,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道甜汤,四月吃完后觉得心情变好不少, 然后就靠在床边,看这对未婚夫妻逗小程欢。
  第二个进病房的是霍铮,她这位至今仍然没有名分的姐夫给她带了花,还带了一堆有的没的送小孩的东西。
  然后霍铮亲自去给窗边的花瓶换了水, 将带来的花插了起来。
  第三个进来的人是陆简庭,他来美国参加广告创意峰会,顺路来看看生产后的四月, 刚好撞在了今天。
  他给四月带来了一些手写信,来自奥佳创意部的一些曾经的同事。
  广告人无疑是浪漫的, 四月打开一封封手写信,看到每一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逗她开心, 脸上也不自觉地沾上些许笑意。
  她从奥佳离职的那天, 依稀记得她的小助理陈晓玥和新进创意五部的那几个实习生泣不成声。
  许韵如甚至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散伙饭之后喝了酒抱着她不肯撒手。
  就连跟她不对盘到差点互砍的周月婷都别别扭扭地来吃了晚饭, 虽然席间没怎么说话,但是四月知道,她来奥佳的这半年,也真的改变了很多人。
  而现在, 她看到每一个人写给她的话, 像是再次与他们相见, 和他们并肩作战。
  许韵如给她写:“我想要变成和您一样优秀的广告人, 永远尊重创意,永远崇尚自由。”
  周月婷给她写:“你说得对,异位而处, 你确实是一位比我优秀很多的上司。”
  赵媛媛给她写:“A家出新包啦!我是抢不到了,你买到记得拍给我看。”
  四月一张一张卡片地翻过去,在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眉眼落满温柔,抬起眼看向陆简庭的时候也带了几分揶揄。
  陆简庭一顿:“你看我做什么?”
  四月挑了挑眉:“听说你把我的小助理调成你的秘书了?”
  陆简庭脸色自然:“我的助理前些日子告了病假,刚好你离职,就把她调过来了。”
  四月了然地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戏谑:“就没有一点私心?”
  陆简庭僵了僵,舒出一口气,最终还是觉得瞒不住好友,投降道:“你别跟她乱说。”
  四月看着陈晓玥那张手写卡上愤愤不平的小语气,以及隔着纸张都在散发的年轻朝气,摇摇头:“我倒不知道,我们小陆总早早就觊觎了我的小助理。”
  陆简庭无奈:“她对你有一种盲目崇拜,你要是随便说一句我的坏话,你就要看我打一辈子光棍了。”
  一向沉稳内敛的男人,也终于在提起某个人的时候,眼睛里不是求而不得的苦涩,而是满满的喜欢。
  四月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
  宋嘉昕就是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里走进病房的。
  她的手里也带了一捧花,想要帮四月插起,却发现花瓶里已经有了一束新鲜的花。
  四月靠在病床上,看热闹不嫌事大,挑事道:“那是霍铮带来的。”
  宋嘉昕闻言,当即就把那束花从花瓶里拔了出来,仿佛她拔的是霍铮的人头。
  霍铮走过去,握住瓶口,一点也不肯让,竟和宋嘉昕为了花瓶的归属权吵起来了。
  陆简庭真是无语,对着四月感叹:“这两个人是闲得没事做了这都能吵?”
  四月歪了歪头,一派岁月静好:“霍铮要是让了,他就不是霍铮,而是戚俊了。”
  陆简庭咋舌。
  等到护士将喂过奶的小程欢抱进病房的时候,宋嘉昕才终于和霍铮停止了吵架,去看她的小外甥女。
  小小的女孩缩在襁褓里,似乎是还在回味刚刚的早餐,小舌头裹着唇瓣一嗦一嗦的,可爱得要命。
  宋嘉昕难得对谁露出这样温柔友爱的眼神,伸出的指尖都不敢戳到小姑娘的脸蛋。
  宋嘉阳还哧他姐姐:“这是脸蛋又不是豆腐,戳一下还能破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收到了他姐姐一个大大的白眼。
  宋嘉阳以前也只是怀疑,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要是养在姐姐身边的是四月而不是他,姐姐一定不是这样的。
  姐姐养女孩的话,一定是轻声细语体贴照顾的,而不是像养他一样拳打脚踢想揍就揍。
  小程欢睁着眼睛,亮晶晶地像两颗玻璃珠,被这一圈只有对象没有孩子的大人们像个稀缺物件一样围观过后,终于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她已经能认识妈妈的气息,嗅到之后就软软地哼唧几声,不自觉地往妈妈的怀里靠,然后舒舒服服地找到一个位置,吮自己的手指头。
  四月看她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放软,她抚上她头顶刚长出来的一点点绒毛,一下一下地,像是在捧着什么珍贵的珠宝。
  宋嘉阳看不得这些,他眼睛发热,刚刚喜悦的神情几乎是立刻低落了下来,转身出了病房。
  姜蔓顿了顿,还是跟出去了。
  宋嘉昕也别开了眼睛,霍铮轻轻叹口气,对四月点点头:“我和你姐姐出去说会话。”就拉着宋嘉昕走了。
  一时间刚刚还欢声笑语的病房变得沉寂起来。
  陆简庭静静地看着四月及她怀中的女儿,一下子也有些无言。
  四月却是笑笑,没有避讳,她戳戳女儿的小手,然后看她张开雪白的、肉嘟嘟的小掌,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陆简庭说。
  “你看,她的眼睛很像程延。”
  陆简庭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良久,他才轻声道:“女儿像爸爸也是正常的。”
  四月轻轻笑起来,眉眼生动:“可是…我有点嫉妒。”
  她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补充道:“所以…作为报复,就暂时不告诉他了。”
  “……”
  那一瞬间,陆简庭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她未来可能面临的一切,想起她义无反顾要走的那条路。
  他没有办法说一句她是对的,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办法犟得过面前的她。
  他们习惯了去顺从她,因为知晓违忸她的后果。
  没有办法,只能把一切都交给上帝。
  ……
  在那个冬天,四月走上了手术台。
  她的第一期手术很成功,肿瘤没有扩散的迹象,医生说,等到天气再暖一点,就可以做第二期手术。
  宋家姐弟如释重负,那段时间连说话都是尾音上扬的。
  四月却并未为此感动开心,因为那场手术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她只感到疲惫。
  她甚至就想这样睡去。
  曾经动过刀的地方被再次挖开,而这一次,扑在她的床边陪她一起熬过去的男孩已经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开始他的新生活。
  四月在迷糊间,总是想起那一年,十六岁的那一年,程延陪她治病的样子。
  他总是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她疼的时候就把手给她握紧,他不会说漂亮又冠冕堂皇的话安慰她,却会在她疼哭的时候一遍一遍地抚着她的发顶,仿佛他知道她有多疼。
  总要在这种时刻,才会记起曾经那些也曾甜蜜温柔的画面。
  也才会想起,他白天打工挣钱送进医院,晚上趴在她的床边睡觉,只是趴着都能睡得心无旁骛的那般疲累。
  四月想见见他。
  ……
  宋嘉阳还没有因为四月的第一期手术成功而开心太久。
  四月的病情就急速恶化了。
  她像是一朵迅速衰败枯萎的鲜花,变得苍白又脆弱。
  宋嘉阳的心都跟着她一起凋零。
  那天他在她的床边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
  问完后又怕四月多想,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补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还有什么事情很想去做。”
  四月笑笑,寡淡的眉眼都沾了几分生动:“我想看你们结婚。”
  她轻轻碰到宋嘉阳的手,对他说:“我答应过姜蔓要给她做伴娘,现在这样恐怕不行…我想看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宋嘉阳的眼泪在一刻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好。”
  他将眼睛埋在妹妹的手心:“还有呢?”
  还有呢?
  四月闭上眼睛,她真的觉得很累。
  “还有…”四月弯了弯唇角:“我想见见他。”
  想见见他。
  在与死亡直面的时刻。
  至少告诉他。
  她原谅他了。
  ——
  再次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
  四月就那样靠着车窗玻璃,静静地看着她的少年出现在路边。
  看着他迈开腿出门,看着他受人簇拥被人景仰。
  真好啊。
  故事的最后,至少他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四月想起年少时那句不离不弃的承诺,有些自嘲地笑笑,然后看着他什么都未曾发觉,走进了那座大楼。
  这里发生过许多故事,这里见证过一段爱情与无数人奋斗的青春。
  四月想说什么,但最终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闭上眼,在心里告诉他。
  她原谅他了。
  所谓迫不得已,所谓自卑懦弱。
  她全都明了。
  所以不再讨厌他了。
  以及…再见了。
  她曾经的愿望。
  她的…程延。
  四月感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连意识都在流失,她能够听到四周宋嘉阳的呼喊声,能听到他们手忙脚乱叫救护车的声音。
  但她还是颓然地一点点倒下。
  ……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又结实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大概还有两三章。
  番外你们想看什么呀?姐姐姐夫和哥哥嫂子这两对吗?
  然后我在纠结下一本开什么,你们想看原来准备开的那本,还是想看周瑞啊?
 
 
第70章 、四月六六
  在四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她听到了很多声音。
  她听到宋嘉阳咋咋唬唬地跟当地的医院和专家联络,也听到姐姐在她身边温柔地哄着她呢喃絮语。
  也听到…有一道已经沙哑的声音,附在她的耳边, 一遍一遍地对她说。
  “求求你。”
  求求你醒过来, 求求你不要那么快放弃。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诉说。
  好像这样说着,四月就会醒过来。
  还有一遍一遍的“对不起”。
  真是个傻子。
  四月这样想着, 可是也没有一点力气去告诉他不用说这句对不起。
  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所处的环境十分的安静,窗帘拉起来, 房间里只有细微的光透进来, 让她能看到床边的那个人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四月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好像时光倒退了整整十年, 趴在她床边的那个男人, 还是他。
  他睡得安然, 眼下乌青一片, 似乎是为她殚精竭虑良久, 一个完整的好觉都没睡过。
  四月抬起手,她的力气也举不太高,只能一点点地触上他侧脸的皮肤,顺着纹理摩挲着。
  他似乎是又瘦了一点,下巴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用两只手垫着侧脸,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被角。
  四月的指尖落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他睫毛的轻颤,似乎是想要将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都牢牢地刻在心里。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他们穷得叮当响,程延拿出了全部的积蓄都不够她的手术费。
  他那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跟朋友开口借钱的。
  他只能去工地上打快工。
  程延白天沾了一身泥土烟灰,晚上回去洗个澡,买了饭就来病房给四月陪夜,钱都没沾裤子口袋就送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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