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虞邵又射出一箭,许是他有些心急,这一箭射得有些偏,着实有些可惜。
虞卿卿正想叹口气,怎料一声脆响,沈芳菲手中的茶杯便滚落在地上。
“芳菲,没事吧?”林燕瑶赶忙去看她,生怕她烫着了手。
沈芳菲摇摇头,只说自己一时没端稳杯子。
明月县主最爱看虞卿卿吃瘪,见虞卲不占上风,竹帘那头又似乎气氛紧张,忽而出声开口:“咱们赌一局如何?就赌你哥哥赢不赢得了韩公子,若他输了你就给本县主捏腿捶背当一日丫鬟。”
虞卿卿斜眼看了过去,隔着竹帘她看不大清明月县主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到她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小小抿了口茶,虞卿卿不屑道:“无聊。”
“你莫不是怕了?”
虞卿卿懒得理她,无视她的喋喋不休,视线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前半程虞卲虽积分落后,可后面几箭他调整好呼吸,一连数箭正中红心,最后积分算下来,刚刚好比韩三公子高了一分。
待裁判举手示意虞卲获胜时,明月县主顿时傻了眼,直接摔了只白瓷茶杯。
听见那边摔杯的声音,虞卿卿勾勾嘴角,有些阴阳怪气地笑道:“县主适才说的赌约可还算数?放心,县主当这一日的丫鬟,我必将按照侯府里大丫鬟的月钱给县主结赏钱。”
明月县主气得直发抖,本以为能让虞卿卿吃瘪,不曾想那韩三公子不争气,竟输给了虞卲!
“哼,虞二姑娘还真是可笑,方才那赌约你答应了半个字?”明月县主撩开珠帘,见虞卿卿气定神闲地坐在那,继续冷声道,“有胆子,咱们便再赌一场。输赢下午赛场上见分晓!”
虞卿卿当然知道明月县主不会认那赌约,不曾想,她竟还想再来一场。自是看不惯她这般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虞卿卿点头答应。
午后,赛场上的箭靶的位置已经重现丈量过,正是适合女子比赛的距离。
虞卿卿换上了身玄色窄袖交领长袍,腰间系着九环蹀躞带,乌黑的长发编成几缕小辫子束成马尾,褪下几分娇柔,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在虞卲面前转了个圈,问道:“怎么样?”
虞卲上下打量了眼妹妹,点了点头:“卿卿自然怎么都好看。”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衣裳,我怎么觉着在哪见过……”
虞卿卿笑着打马虎眼:“这可是我新置办的衣裳,哪里见过,哥哥乱讲!”
姑娘家的最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新衣裳的坏话,虞卲懂这个理,哄了哄妹妹便没再多想。
其实这件衣裳,就是拿傅景骁丢下的那件外衫改的。羽儿找的那裁缝师傅手巧,剪子一舞,针线一飞,这衣裳改得格外好看。
赛场上,明月县主一袭水红色劲装,正高仰着下巴等着虞卿卿。
待虞卿卿走近,她又扬声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虞卿卿冷哼了一声,“这话还给县主你,可别又输了不认账。”
明月县主显得自信满满,持弓走到箭靶前,环顾四周后,朝身旁的婢女勾了勾手指:“准备得如何?”
“县主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好了,绝不会被发现的。”侍女恭声回道。
明月县主弯了弯唇角,上箭、拉弓,再聚精会神地瞄准靶心,动作宛若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嗖——”箭羽飞出,正中红心。
虞卿卿的余光瞥向明月县主的箭靶,心道:她似乎有两把刷子。
屏气凝神,仔细回想了下傅景骁教她射箭时的几点要领。
弓弦拉满,箭羽迎风而发。
目光随着箭羽的方向看去,虞卿卿微微蹙眉,方才手抖射偏了点,离红心还差了丁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来一发,怎料,场外看台上却响起阵阵惊呼。而那惊呼声却是随着明月县主射出的每一箭,而发出来的。
疑惑地向明月县主的箭靶上看去,只见那箭靶上密密麻麻插着十支箭羽。箭无虚发,每一支都正中红心。
见她看了过来,又隐隐听到几句褒扬之声,明月县主很是洋洋得意,笑道:“如何?后悔了吗?”
明月县主正欲再次拉弦放箭,虞卿卿却突然走了过来。本以为她是想要认输,不曾想她竟一言不发,以极快地速度射出一箭,那箭直直地飞了出去,深深地插进箭靶中,也是正中红心。
明月县主心头一惊,用讥讽掩饰心虚,道:“干嘛?嫌自己输得太慢,想送我一分?”
虞卿卿冷哼了一声,看着箭靶的方向,挑了挑眉:“县主这位置不错,不如我们换换?”
方才那一箭,她根本就没瞄准靶心,随手射出竟能正中红心,这绝不是好运气。
定是那箭靶有问题!
虞卿卿故意说要换位置,想诈一诈明月县主,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明月县主便脸色一白。
“射箭比赛,可从没有半场换位置的规矩……”明月县主道。
“喔,是嘛?”
虞卿卿随口应了声,忽而将三支箭羽同时搭在弓上,三箭齐发,直奔那红心而去。三箭同时命中红心,惊得看台上众人一阵叫好之声。
“这虞家二姑娘,竟有此等本事!”
“厉害!厉害!”
……
虞卿卿笑笑不语,见明月县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地僵在哪里,她这才对高台上的长公主道:“劳烦长公主命人去检查下箭靶。”
长公主闻言愣了愣,抬手指了指明月县主的箭靶。场上的裁判顿时虚汗直冒,缓步走向明月县主的箭靶。
那裁判在箭靶周围左看看、右看看,却什么也没查出来。正欲回来禀告,忽而,最偏的看台上,有一黑衣男子上前,绕开裁判飞身至箭靶后边。
裁判见状,心急得很赶忙去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一块略微有些怪异的石头,被黑衣男子从箭靶后取了下来。
正如虞卿卿所猜想的那样,明月县主的箭靶后藏着一块磁石。箭矢乃是铁质,一靠近箭靶便会被磁石吸引直入红心。
这会儿,看台上众人皆反应了过来。明月县主箭无虚发,靠的是这块磁石,而不是自己的本事。
裁判如此躲躲闪闪,定是早就被收买了,若非那黑衣男子出手,恐怕明月县主还真瞒天过海了。
虞卿卿再次向箭靶处望去,那黑衣男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旁人敬太后三分薄面,对明月自然带着些许敬意。可长公主最看不惯她那骄纵无礼的样子,面色沉沉,厉声道:“欺上瞒下,投机取巧,你这参赛资格取消也罢!”
明月县主被因舞弊而被取消了参赛资格,女子组的比赛被短暂叫停后重新开始。
虞卿卿还算有几分天赋,虽刚学习箭法,却也得了个第三名的好成绩。她心里高兴,正欲去和虞卲庆祝。
刚一转身,却见一袭天青色锦袍的男子向她走来。
男子生得高大俊朗,身长玉立。薄唇噙着一抹笑意,走近后稍一抬手,似是想要揉揉她的发顶:“箭法不错。”
第六十五章 你猜我方才瞧见谁了……
他的手掌并没有碰到虞卿卿, 不多不多少,恰好停在离她发顶半寸的位置。可旁人从远处看来,两人之间却仿佛隐隐透出几分亲昵之感。
虞卿卿抬首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傅景晏, 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明月县主比赛作弊,早就被长公主遣回去了, 傅景晏在这演戏给谁看呢?
虞卿卿稍一偏头, 越过傅景晏高大的身子向他身后看台的方向望去, 恰好瞄到看台上,一抹茜色的身影正欲离席。
虞卿卿眯了眯眼,心里不禁暗骂道:啧, 狗男人。
昨日遇上林燕瑶时,她便察觉有些不对头。
她本想邀林燕瑶一同去给长公主请安,林燕瑶却是百般推脱拒绝,用的借口也是蹩脚得很,像是在“避嫌”一样。
再到后来的晚宴,林燕瑶竟也未出席,傅景晏瞧着林家席位上的那个空位,整个人一晚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虞卿卿这时才反应过来林燕瑶那些推脱的话是何意思。
不去给长公主请安的确是为了避嫌。
避傅景晏的嫌。
这两人,多半是闹别扭了。
小情侣之间吵吵闹闹不算什么, 只是傅景晏这态度明显有问题。虞卿卿瘪了瘪嘴,稍一偏头躲开傅景晏的手, 道:“殿下,林姐姐可走了。”
“嗯。”傅景晏收回手, 却并未回头, 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上午那场比赛,殿下没参加真是可惜了,让我哥哥占便宜捡了个魁首。”虞卿卿故意道, “不过林姐姐倒是挺开心,还说那第二名的李公子其实也挺厉害的,可惜欠了点运气。”
“……”
“可我还是觉着哥哥更厉害,林姐姐却偏要与我争论,还说请李公子教她射箭,咱俩以后再比比……”
傅景晏沉默半晌,再一开口,声音都有点哑:“是嘛,那挺好。”
虞卿卿有些想笑,偷偷觑了眼傅景晏的脸色,见他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之意。
小说里,这个李公子曾与林燕瑶议过亲,只是被傅景晏给搅和了。
傅景晏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死要面子,自己故意用李公子来激他,这个时候他却还是在装。
不由地摇了摇头,傅景晏若是不肯服软,最后伤心还是林燕瑶。
虞卿卿不得不出声提醒:“殿下,别怪我没说。这姑娘家是要哄的,你越气越远,到时候追不回来了,苦的是自己。”
闻言,傅景晏这才回眸向看台上望去,可那处却早已没有了佳人的影子。心绪被搅起丝丝波澜,口中宛若吃了一大碗的盐,又苦又涩。
倒不是他想与林燕瑶闹别扭,只是抹不开那面子,只想等着林燕瑶主动来找自己。甫一想起虞卿卿方才的话,傅景晏心下一紧,负手快步追了上去。
羽儿在赛场外等着,见虞卿卿出来赶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弓:“姑娘,你猜我方才瞧见谁了?”她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欢喜,反复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在等着。
“谁?”虞卿卿疑惑地问。
羽儿眨眨眼,笑意更甚卖着关子:“姑娘先猜猜嘛。”
“表妹。”
羽儿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让她猜,虞卿卿没什么头绪,正欲发问,傅景晏便追了上来,打断了了两人的谈话。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引虞卿卿过去。
虞卿卿知道,傅景晏一叫她“表妹”就准没好事,便让羽儿先回虞家营帐等她。
“可……”羽儿面上露出可惜之色,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离开。只是,她并未回虞家营帐,而是绕路往东朝一水榭的方向离去。
凉亭内,虞卿卿仰起头有些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太子表哥又有什么吩咐?”
“她不善射箭却懂骑术,劳烦表妹替孤带样东西给她。”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林燕瑶。
虞卿卿刚想问是什么,便有一侍卫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冲傅景晏抱拳作揖,并送上一包袱。
“若是知晓是孤给的,她定不会要。还劳烦表妹想想办法。”傅景晏又道。
虞卿卿接过那包袱,包袱并不重里头似乎是件衣物。正欲点头说好,虞卿卿忽而改变了主意,一手抱着包袱,一手伸到傅景晏面前:“我替表哥跑腿,表哥给什么报酬?”
傅景晏一愣,似是未想到虞卿卿会找他要报酬。见她眸中藏着几分狡黠,无奈道:“表妹看中了什么,孤替你寻来便是。”
虞卿卿等的就是傅景晏这一句,喜道:“不用去寻,表哥替我向皇上求来便是。”
傅景晏一挑眉,沉声道:“表妹这手可伸得真远,都够到东宫库房了?”
傅景晏一挑眉,沉声道:“表妹这手伸得够远,御前的宝物都瞧中了?”
虞卿卿心中一颤,这才察觉自己说得太急。
她是看过剧情,才知晓未来皇上会将那物赠予傅景晏,所以才觉着傅景晏若提前去求,皇上应当也不会吝啬。
虞卿卿自觉失言,赶忙找补:“殿下误会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的宝贝自然都是皇上的。我猜,皇上那儿宝贝众多,肯定也会有我想要的”
“是吗?”
虞卿卿观他神色便知他不信,心知没法将她早就知晓剧情这事说出口,只好抱着那包袱,边回边往凉亭外走去:“我赶紧给林姐姐送去,可别耽误了殿下的事……”
刚走出数十步,心中却又觉着不甘。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黑溜的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虞卿卿返身走了回去。
“表哥。”她笑着叫了声表哥,似有几分讨好之意。
傅景晏垂眸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前段时间我与林姐姐在慈恩寺遇上,偶然购得两条木雕绳结。”虞卿卿从袖中取出绳结,在傅景晏眼前晃了晃,“绳结上的木雕拼在一起便能凑成一对儿,一根在我这儿,另一根在林姐姐哪儿……”
虞卿卿边说边偷偷看傅景晏的神色,见他眸光微闪,又道:“这绳结编得讲究,据说两人若都戴在手腕上,便有‘同心’之意。”
傅景晏见惯了一些金石玉器,虞卿卿手中的绳结一看便知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况且,他堂堂太子在腕上戴根手绳像什么话。
本是觉着不屑,可再一听虞卿卿道,这绳结本是一对儿,又有同心的欲意,傅景晏到底还是动了心,伸手去接:“多谢……”
他本想说“多谢表妹”,可表妹二字还未说出口,虞卿卿却忽然将手背在了身后。
“殿下,这绳结可是我花大价钱购来的。”
傅景晏心想,他这表妹近来胆子是愈发的大,竟还同自己讨价还价起来。可他又是真想要那根绳结,只好开口道:“表妹付了多少,孤双出双倍的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