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吓了一跳:“那难道是男孩?”
阿方索:“……”他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他放弃抵抗了。反正早晚要说的。
“大臣们希望我娶一位外国公主,比如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女儿什么的——都是出于外交的考虑,我理解。”阿方索垂头丧气。
“要是我没有喜欢的人,这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是职责所在。但确实有个女孩……她是我的堂妹。人们说她父亲曾经试图染指王座,所以她的家族在马德里很不受欢迎。”
哦。懂了。
简直是西班牙王室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想给她一个婚礼,让她成为我的王后。我不想像母亲那样,还要勉强维持一个婚礼,实际上谁也不爱谁,分头去寻欢作乐。”阿方索情绪有些低落。
乔伊叹口气,“嗯,我理解。”
她伸手摸摸弟弟的头,“有需要的话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别担心。你现在可要记得把人家女孩子保护好。”
“我当然会的!”阿方索严肃道,“谢谢你!你最好了!”
乔伊好笑又心酸地看着这个似乎长大了,又还没长大的孩子。
命运的责任让阿方索在需要的方面飞速成熟起来,但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对了!”阿方索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倏地亮起来,“姐姐,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在巴塞罗那建立一个足球俱乐部!”
“巴塞罗那俱乐部?”乔伊脱口而出。
“对!”阿方索的黑眼睛闪闪发亮,“我去留学的时候,英国已经有好几个俱乐部了——甚至连足球协会都成立了!两年前,英格兰与苏格兰还踢了一场比赛!”
“足球在西班牙已经很受欢迎了,但现在还一个俱乐部都没有。”
乔伊不由得“噢”了一声。
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毕竟这座城市的足球俱乐部将来可会在全世界赫赫有名。
“那马德里呢?”她问道。
“马德里是王都,做什么都得考虑政治影响和大局。”阿方索捂着脑袋叹气,“我真提出来了,大臣们都会说,新国王刚上任,不去统一国家、改革发展、解决就业问题,却来发展什么足球?”
“哦。送给你我廉价的同情,国王陛下。”乔伊吐了吐舌头。
“如果速度够快,说不定我还能在走之前给俱乐部剪个彩!”
阿方索很快就高兴起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等我回去了,首相大人又要训我,我就说——那是我姐姐要求我去剪彩的嘛,我能有什么办法?”
乔伊忍不住笑起来,在弟弟脑门敲了一下:“你就会给我惹麻烦,臭小子。”
于是俱乐部真的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组建了起来。
等到新年伊始,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布拉默公园的足球场时,周围的观众席已经塞满了激动万分的人群。
还有更多的人挤不进位置优越的观众席——它的容量显然无法与人们的激情匹配——只好爬上了球场周围的树,仿佛长出了一树一树花花绿绿的猴子。
短暂的默哀之后,年轻的国王陛下与玫瑰公主殿下一起为巴塞罗那俱乐部剪彩,即将为这场纪念球赛踢出了第一脚球。
“啊,国王陛下看起来似乎和我们的足球队员们一样大……”
“你看得没错。”人们大笑道。
“你喜欢哪边?”上场前,阿方索问乔伊。
“红色那边吧——怎么了?”
“那我踢到黄色那边的半场吧。”阿方索偷偷笑道。
球高高跃起,飞向灿烂的阳光——阿方索对乔伊得意地扬起下巴。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只足球飞了起来。
围得水泄不通的球场边,高高飘扬着西班牙国旗、加泰罗尼亚区旗和巴塞罗那市旗,中间则是刚刚诞生的俱乐部的旗帜。
旗帜上有加泰罗尼亚的红黄条纹、巴塞罗那守护神圣乔治的白底红十字架,以及红与蓝——
红色,是战争中牺牲的人们的鲜血。
蓝色,则是为这座城市带来勃勃生机的地中海。
人们永远铭记那些在刚刚过去的战争中,为这座城市献出生命的人们。
也共同庆贺新的一年。
万众瞩目的足球赛即将开始,太阳在升起,很快就会变成地中海畔独有的那种热辣辣的阳光。
一如这里的独有的那种永不言弃的明媚与灿烂。
这是1875年的1月1日。
巴塞罗那的人们在欢呼、咆哮,在尽情地大笑流泪。
他们知道,这将成为和平的、自由的,并且充满希望的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乔伊原本还想说:公爵夫人听起来不如女公爵厉害……但拉丁语系里公爵夫人和女公爵是一个词,嘿嘿!
好了,巴萨来啦!
【看到评论后补充一下:不好意思哇,在这个时间线沉浸太久都快忘记常识了……虽然在当时表亲堂亲结婚是可以的,甚至贵族为了血统纯正还会有意这样安排,但近亲结婚绝对是不利于后代的!写阿方索和王后的故事是基于真实历史,而且他们的故事还挺令人唏嘘的,所以作者菌就不改了;但还是要敲黑板,为伦理道德和后代的健康考虑,坚决反对近亲结婚!】
感谢咩噗、水顏的地雷!
感谢清河川、载星、群青、崔斯坦、是阿满满呀、阿弥的营养液~
第105章 春天的讯息
对于巴塞罗那来说, 下雪是几十年一遇的奇景。这场大雪也仿佛只是圣诞节限定,很快就融化得无影无踪。
新年伊始,天空蓝得让人睁不开眼,与地面上无数面被兴奋的人们仔细的窗户一同闪闪发亮, 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碎裂成无数块, 被调皮的小天使遗落在人间。
战争之后, 巴塞罗那的人们在忙着重建。
在战火中被摧毁的交通、电力和供水线路最先恢复。
借着战后重建的机会,在霍乱疫情后重新规划但还没来得及实施的供排水系统进行了整体的大修, 对所有可能有卫生隐患的线路都做了彻底排查。
众多报纸在报道这件大事时,都颇为感慨。
“之前每次疫情肆虐时,最忙的都是教会的神父们, 最快卖完的都是十字架和基督像——当然, 很快就会变成棺材。”
“但这一次,因为尊敬的玫瑰公主殿下, 我们透过科学而非神学的镜片审视疫情,这才发现完全可以通过人类的努力, 规避未来的灾难。”
“我们要向在那段最困难的时间里保护我们的医生、护士和志愿者们致敬, 向每一个在黑暗中帮助他人的人致敬。”
在新学期开始之前,巴塞罗那大学宣布, 他们将开设“公共卫生”专业的学士后课程。
据说,这个专业在医学学士之中十分火爆。
基础设施以外, 被炮击损毁的房屋、街道和公园也在修复。
战争让人们最为直观地看到钢筋混凝土的威力,因此在重建楼房时, 这种材料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建材选项, 曾经那些关于“在石头里掺杂金属会招来邪祟”的说法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在这个热火朝天的过程中,乔伊则面临另一个问题——蒙特惠奇城堡旧址的这块土地该怎么办?
经过城市建筑规划委员会的重新设计,蒙特惠奇山上原有的世博园区设计加入了几项变动。
半山腰会建一座大型的体育馆, 目标是让所有想去看足球赛的人都能在观众席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可能当初在布拉默公园寒酸的足球场边坐在树上的“猴子”都对此耿耿于怀。
而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原本规划为绿地、树林与公园的区域中,划出了一片土地,作为在此次巴塞罗那守卫战中死去的人们的公墓。
那将会是巴塞罗那阳光最灿烂的地方。
“殿下,这是市民意见反馈的汇总,供您参考——总体来说,人们都不想再重建蒙特惠奇城堡了。”
每当太阳初升,人们远远地看到山顶上隐约的废墟映着灿烂的云霞,恍惚间会觉得那座城堡几乎是一个寓言般的符号——
一百六十年前,它在巴塞罗那围城战之中建成,炮口永远朝着城市。
它的存在历史,几乎就是巴塞罗那遭到镇压、监控和恐吓的历史。
一百六十年后,它在巴塞罗那守城战之中毁于一片火光。
这座城市从此摆脱了那只居高临下的冷酷眼睛,浴火重生。
“为城市的战略安全考虑,我们还是建议在那里建一座城堡,要具备基本的防御功能。不过,也为了照顾人们的情绪,这座城堡越不像城堡越好——考虑到您的身份,我们认为建一座宫殿非常合适。”市议会的秘书恭恭敬敬对乔伊说道。
“当然,这是您的私人土地,以上都是建议而已。”
“好的,我明白了。”
秘书走后,乔伊咂摸咂摸他的话,噗嗤笑了:“要一座城堡,但越不像城堡越好——这简直就是给某个家伙量身定做的要求。”
她翻开旁边的记录册,幸灾乐祸地点了点——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哦吼。
祝你好运,建筑师先生。
整座城市都百废待兴,人们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了重建的事业之中。
繁重的工作占据了人们绝大部分的精力,以至于他们还未注意到冬天拎着裙摆悄悄前来的脚步,就看到了遍地盛开的雪花莲。
这种地中海畔最早的报春花低垂着小铃铛似的洁白花朵,在温润的海风中散发出幽幽的清香。
雪花莲之后,很快就是大朵大朵的白色藜芦花、紫罗兰和蓝铃花。
似乎是突然之间,巴塞罗那下了一场满是地中海气息的蓝色暴雨。
暴雨之后,人们突然发现,彩色的风信子已经悄悄在每一处街角点燃了绚丽的火炬。
春天就这样急匆匆地来了。
呜呜呜——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在雨后清新而湿润的空气里吐出大团的白色烟雾,一直飘到火车站上空很远的地方才消散。
“殿下,我真的走啦。你要想我哦!”
艾达坐在窗边,使劲抹着眼泪。
“我会的。记得给我发电报。打电话也可以!”乔伊微笑着回答道。
因为在巴塞罗那守城战中的出色指挥表现,艾达破格被国防部挑走了,即将启程去马德里。
虽然很不舍,但乔伊绝对支持艾达去做她最想做也最擅长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梦想,更是她之后,千千万万女孩全新的可能。
“再会,希门尼斯将军!”乔伊笑眯眯地招手。
“哎呀!”艾达顿时捂住脸,又从指缝里漏出一只眼睛,“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再叫一声我听听?”
“希门尼斯大人——”乔伊用最甜腻的声音叫道。
艾达顿时打了个哆嗦。
“嘶——殿下,我感觉到你的爱了,就像一盆滚烫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火车缓缓启动了。
“哦对了,”艾达急忙扒着窗户探出头,冲安东尼奥挥手:“伯爵先生,你可要加油啊!”
她对安东尼奥使了个颇有深意的眼色。
她——作为马德里皇宫的金牌侍女,未来的将军——可从来不会看错人。
“多谢。”安东尼奥挥手道,“保重!”
回家的马车上,乔伊被安东尼奥探究的眼神看得发毛。
“干嘛这样看我?”
安东尼奥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发出那么甜的声音的?”
乔伊嘿嘿一笑:“你想试试吗?”
“我很荣幸。”安东尼奥泰然自若。
“……”事到临头,乔伊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啊,不行不行,”她悻悻地摆着手,“忘记那一幕吧。那不是我。”
“不是你?”安东尼奥悠悠挑起眉。
“对,不是我。”
乔伊一本正经地说,“高迪先生,我很遗憾地告知您,您面前的人已经被恶魔附身了。”
“哦,恶魔附身了。”安东尼奥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乔伊“啊”的一声猛地凑到他面前,做了个恐怖的鬼脸:“现在轮到你了,安东——”
安东尼奥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勾起她的下巴就覆了上来。
不同于雪地里不顾一切的热烈,这是轻盈、柔软又甜美的一个吻。
乔伊大脑一片空白,鼻尖逐渐清晰起来的淡淡松节油气息中染上一丝紫罗兰的甜香,下意识想的居然是蒙特惠奇山上的紫罗兰开了,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嘴角微微的刺痛唤回了她的思绪。
“你在想谁?”
声音十分平静,深处却仿佛涌动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呃?
乔伊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不亚于刚才故意调戏艾达的甜腻声调软绵绵地说:“想你啊,亲爱的安东尼奥——”
不愧是杀手锏,效果立竿见影。
面前这人的耳朵刷地红到了耳根。
乔伊顿时绷不住了。
她一把推开安东尼奥,笑得肩膀都在抖,一直笑到回了家——
“殿下,这是今天的《费加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