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脾气显然不好,最后一句又透出了暴躁。
就在此时,那传信的青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拿出一张纸来:“这是那个、宋大人叫给长老的。”
一个少女上前接过来,展开给老妇人瞧。
老妇人不以为然地扫了眼,却突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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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三更君
先前, 宋皎站在驿站门口,目送诸葛嵩跟易巡侍上马离开。
思忖片刻,她回到里屋, 叫四喜研墨。
很快写成一封信, 宋皎盖了官印,唤了本地县丞, 吩咐道:“你亲自带着此信,速速快马前往宁州府调兵三千,叫他们星夜赶到驿马县,于山脚驻扎等待本官号令。”
县丞猛地一颤:“卑职遵命!”双手接了印信, 急忙出门飞马而去。
宋皎安排了之后,便又叫了驿官前来,向他询问这迢沂山以及花沂人的情形。
驿官道:“回大人, 花沂聚居山中,人数最多, 之前叶知县做过统查,他们的人数似乎也有两千之众了,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左沂, 百黥,黑齿族等等,这花沂人的势力最大,极难对付,尤其还要小心他们的蛊毒。”
宋皎听到一个“蛊毒”, 突然想到诸葛嵩之前受的伤, 恨无伤好像就是用蛊给他治好的。
“你们吃过花沂人的苦头?”宋皎问。
驿官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卑职不敢说谎, 这花沂人极少下山,只是偶尔会下来赶个场院,用山里的东西换点儿日用之物等等,县城以及山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习性,所以也敬而远之不敢跟他们打交道,因为这个,彼此的冲突自然就少了。”
宋皎问道:“那除了今日的事,他们可还曾做过别的恶?”
驿官想了会儿:“这倒没听说过……只要别擅自往迢沂山上去,一般就不会有事。”
“去迢沂山又怎么样?”
“他们把迢沂山当作自己的地盘,本地人很少往那去,有些不知道内情的外地人擅自闯入……轻的话给他们教训一顿就放了,至于重的……尸骨也无存了。”
宋皎喃喃道:“好霸道的行事。怪不得竟连朝廷的官员也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小缺从外头挪了进来:“主子。”他低低叫了声,仿佛怕打扰宋皎议事。
宋皎问:“怎么了?”
小缺迟疑着问:“方才我听你们说什么‘蛊毒’之类的……之前、之前咱们跟那位主子分开的时候……跟侍卫长一路的那些人,给了我一件东西,说是之前那个恨无伤给的,该让主子带着,只是你未必喜欢带,所以叫我替你好生收着。”
宋皎一怔。
小缺便从自己的布兜里掏出那个恨无伤曾给的、红宝石眼睛的兽骨串子:“就是这个。”
之前朱厌给过她两色石,让青青转告她好生带着,路上兴许有用。
但她连两色石是什么都不知道,谁知恨无伤竟如获至宝,作为弥补才给了这个小兽骨头。
宋皎一看此物便心生悚然,所以当初不愿意拿着。
一路到此,早已经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竟没想到内卫们还惦记着,竟又给了小缺。
宋皎本是不想碰这东西的,但是刚才听驿官说起花沂们擅长用蛊,而那恨无伤却正是其中的佼佼者,行事且又极为诡异,却不晓得恨无伤跟着花沂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她接了过来,一边打量一边思量:倘若有关系的话,如果是友,倒是可以用这个信物做点文章,但若是敌人……
宋皎盯着那小兽骨上妖异的红色宝石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从头开始想。
起因自是朱厌的两色石,朱厌说过那石头会对自己有用。
而恨无伤换去石头的时候……宋皎揉着额角回想,恨无伤当时曾说——“越往西南部族越多,九夷之中有不少人知道两色石的信物,但是我这个也是管用的。”
就凭着这句,倘若恨无伤跟花沂人有仇,就不可能明知道她将路过驿马县,还说那句“我这个也是管用的”。
推断了这一节,宋皎反而后悔为什么没早问问小缺,好歹让诸葛嵩把这东西带上……至少可以见机行事。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将近中午了,去宁州调兵的县丞尚未回来,但跟随诸葛嵩和易巡侍去迢沂山的那衙役却返回了。
马儿才停在驿站门口,衙差就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驿馆的人冲上去,七手八脚扶着他进内,里头宋皎早惊动了,才出门口,那衙差便瘫倒在台阶前,摇摇欲坠。
四喜不由分说地上前将他拉起来:“怎么了?我嵩哥呢?”
衙差抬头,眼角,嘴角以及鼻端,都还有未干的血渍,看着骇人之极!
他们一行人之前被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了蛊的,又因为他返回迢沂山,犯了禁忌,那蛊即刻发作起来。
之所以没有当场毙命,是因为在诸葛嵩体内的那只蛊非同一般,所以生生地帮他压制住了,他又急忙退出了林子,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如今赶回来,已经似强弩之末,只勉强说了句:“我、中了蛊,侍卫长……不、不……恐怕……”
衙役本想说“不知道他们的情形到底如何,但恐怕凶多吉少”,毕竟他自己深受其害,所以才拼命回来报信。
四喜只听到“中蛊”,顿时就想到诸葛嵩恐怕也是如此,顿时跳起来:“混账!区区一个花沂,竟敢对东宫的人下手!”
她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竟恨不得即刻赶往迢沂山。
正在暴跳的时候,忽地看到宋皎站在台阶上,一言不发。
四喜蓦地想起诸葛嵩临去时候叮嘱的话,她知道自己若一走,没有人保护宋皎了,诸葛嵩那里好交代,太子那边必然是过不了的。
她一下子泄了气,喃喃道:“这、这可怎么办……早知道这条路如此难走,主子该多派几个人……”
话未说完,就听宋皎冷静地说道:“收拾,即刻出发前往迢沂山。”
四喜猛地抬起头来:“按台……”
她当然愿意亲去迢沂山,可是又怕宋皎这一去,自是冒险之举:“可是、可是嵩哥说……”
“这里听我的,他说的没用,”宋皎淡淡地说道,看着四喜泛红的眼圈,她反而镇定下来:“别担心,侍卫长不会有事的。”
小缺也欲同往,被宋皎制止了,他的伤在背上,弄不好就糟糕了。
当下只带了四喜并几个县衙的差人,驱车前往迢沂山,正走到半路,却赶上那回来报信的县丞,原来宁州府的三千人马正往迢沂山开拔。
迢沂山上,那老妇人看了眼山下送上来的“信”,顿时脸色大变。
旁边的威严老者走过来,一看之下,忙把纸拉过来,双眼睁大他道:“这是、这是泷儿带走的飞龙骨!”
其他两位也忙过来,那矮个子老者道:“是飞龙骨,这是谁画的?”
送信来的花沂青年道:“是那个什么宋大人。”
在场几人彼此相看:“为什么西南道巡按御史会知道咱们的飞龙骨?”
“难道他……是从泷儿那里见过?”
那威严老者望着老妇人:“阿母,这该如何处置?”
花沂以女子为尊,这老妇人才是花沂的真正当家之人,就算几位老者贵为花沂族的长老,但也都要听从这老妇人的。
老妇人回头看向诸葛嵩。
刚才他们几个说话都是用的花沂语,诸葛嵩跟易巡侍自然不明白,诸葛嵩想看看那信上的到底是什么才叫这几人都变了脸色,但身体仍然无法自主。
老妇人打量着诸葛嵩,沉声吩咐:“把他们先关起来,等见过了这个宋按台再做处置。”
她说了这句后,才又用花沂语说道:“这个宋按台,竟然叫人送这么一封信过来,可见她知道飞龙骨是我们必得之物,恐怕也有要挟之意,为今之计,便是先跟他见上一面,不管如何,如果飞龙骨在他手中,一定要趁机拿回来。”
她却是想错了,宋皎根本不知道这叫什么“飞龙骨”,更加不晓得是他们必得之物。
宋皎担心这些蛮人不由分说伤了诸葛嵩等人,所以情急之下只能先试一试。
倘若此物真的有效,那么自然可以震慑花沂之人,或许可以是个缓和的契机。
倘若不幸、此物是花沂的仇人所有,那么也可以把他们惊一惊。
不管如何,宋皎已经算计好了,是好是歹,这信的效用是一样的。
威严老者却道:“飞龙骨明明是在泷儿手中,为何会被他拿去?难道……是刚才那个小白脸骗了泷儿,或者泷儿已经被他们害了?”
老妇人怒道:“闭嘴!”她说了这句又骂道:“当初若不是你把那丫头宠坏了,她怎么会为了个异族人破山而去!”
老者虽生得威武,可给老妇人一骂,想反驳又不敢,只仍是乖乖地低了头。
老妇人扶着少女的手:“传下去,我要亲自会这位按台大人……请他上山来,问问那小子敢不敢。”
说到这里她嘿嘿地笑了几声:“倘若泷儿真被这些人害死,自然也会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拐杖拄地,笃笃有声地远去了。
直到此刻,威严老者才低声道:“当初最惯泷儿的哪里是我?现在竟是推在我身上。”
旁边的矮个子老者过来拍拍他的胳膊:“契徕阿哥,不要招惹阿母,她心里当然也盼着泷儿回来,现在咱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那位宋按台,这次他居然调了三千兵马,如果真的打了起来,寨子未必就能抵得住,就算能挡住这次,朝廷的兵马是无穷无尽的。”
旁边那位道:“难道就先怕了他们了?就算都战死了,花沂也从不向人求饶。”
契徕长老打断了他们:“行了,横竖有阿母在,都听阿母的就行了。”
诸葛嵩跟易巡侍被关在了山寨的“牢房”里。
这其实也算不得正经的牢房,平日里除了关押山寨中犯了错的人,便是关押一些误闯上山的山下人的。
没人的时候,就关些捉住的走兽之类,所以气味并不好闻。
如今这屋子里关着的,除了诸葛嵩跟易巡侍外,还有一个看着已经半是昏迷的女孩子,在她身旁的,却是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微闭着双眼靠着墙坐着,听见动静才睁开眼睛。
易巡侍一看便道:“你莫非就是驿马县的叶大人?”
那中年男子一怔:“你、你怎么知道本官……”
易巡侍苦笑:“我们当然知道,我们正是因为你而来的。”说着又扫了一眼地上那女子:“她就是那个……你愿意为她留在山上的少女?”
叶知县听他说出了底细,忙扶着墙站起来:“你们是?”
易巡侍道:“我们是跟随巡按御史宋大人身边的,宋大人听说叶知县有难,便叫我们先来看看情形。”
叶知县的眼神本有些暗淡,蓦地听见“巡按御史宋大人”,顿时眼中闪出光来:“宋大人来到驿马县了?!”这语气,倒好像是看到了菩萨显灵。
诸葛嵩已经先行坐下,勉强盘膝开始自行运气调息。
易巡侍道:“是啊,而且……”他叹了口气:“这里的人行事实在邪门,本来想把你们救出去,没想到反而栽在了这里,不过听他们说,宋大人亲自到了。”
叶知县这会儿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他只是高兴地单手一击:“太好了,没想到宋按台真的来到驿马县了!”
这语气倒好象这儿不是花沂的牢房,而是他县衙的客厅。
易巡侍见他这般兴奋,却一笑不说什么,只走到那少女身旁,俯身查看情形。
叶知县反应过来,便道:“她受惊过度,之前晕厥了过去。”
易巡侍问道:“那个跟她有过……瓜葛的花沂人呢?”
叶知县这才敛了笑,叹道:“他们先前将他带了出去,好像是为教训他之类。”
易巡侍点点头:“叶大人为何竟肯为了他们不惜性命?”
叶知县看了眼那柔弱的少女:“到底是我治下的子民啊,我若贪生怕死而丢下她,这父母官又如何能再做的下去。”
易巡侍听了这句,便也笑了:“有叶知县这句话,就算这一趟下不了山,也是值了。”他说着叹了口气,便将身子也靠着墙坐下了。
原来刚才他被那契徕长老一指之后,便浑身乏力一阵阵地犯晕,只是硬撑着没显出来罢了。
正说话间,外头来了两个花沂守卫,看着里头的人嘀咕了几句,终于指着叶知县道:“你出来。”
叶知县以为他们是要对自己动手,便稍微把衣衫整了整,从容地对易巡侍道:“想来我是没有见到按台的福分了,易大人,回头您替我多多拜上按台……倘若有来世……”
门外的守卫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是要放了你,还不快些。”
叶知县更加震惊:“什么?”他本来是要往门口走的,闻言便停了脚步:“为何放我?”
守卫有些不耐烦:“那个什么宋按台要跟我们长老会面,要求先放两个人以示诚意。”
叶知县先是一喜,继而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放了这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