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越发不解,皇帝是在考验太子跟豫王?太子说他“也”差点没过关,那就是说豫王……没有过?
突然想起赵仪瑄在豫王府训斥曾公公的时候那一番话,宋皎仿佛窥到了一点真相,但又无法深思。
皇帝把太子软禁在养心殿,让他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批折子。
赵仪瑄表面上八风不动,乖乖地做他的听话太子。
东宫上下也自按兵不动,但是底下却暗潮汹涌,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种仿佛死水一样的静,正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就像是朱厌跟诸葛嵩所说的一样,太子心里是做好了万不得已而破釜沉舟的准备。
他的那些软话,只是要稳住皇帝,因为他需要一点时间去安排一切。
倘若皇帝真的不管不顾,赵仪瑄并不在乎把那个储君的储字去掉。
他不像是诸葛嵩一样爱惜东宫的羽毛,他从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赵仪瑄只在乎结果,且愿意放手一搏。
宋皎回京,直接被豫王接到了王府,这对于赵仪瑄而言,是第一刀。
皇帝果然是最懂他的,知道该怎么下手太子才会觉着疼,觉着无法忍。
皇帝就是故意地在逼他。
赵仪瑄曾经最恨的,是宋皎对于豫王的“好”,如今皇帝偏要豫王去办宋皎的事儿,这简直像是在给太子上刑,还是很慢的钝刀子折磨。
但他仍是并未动作。
直到宫内派去豫王府的几个可靠的老嬷嬷回来。
那三个内选司的老嬷嬷一进宫就直接去面圣,据说皇帝召见他们的时候,只有魏疾一人在场。
谁也不知道嬷嬷们到底跟皇帝回禀了什么。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因为知道必然问不出结果,所以东宫的人并未擅自去打听。
然后下午,内廷魏疾就派了心腹的内侍送了一个匣子往豫王府。
在曾公公看来,那匣子是宋皎的催命符。
但在得知消息的赵仪瑄看来,那并不是宋皎的催命符,而是他的。
他差点儿就没忍住。
天人交战后,赵仪瑄派出了一个人。
马车的速度似乎放慢了些。
宋皎一边听太子说话,一边竟有点心不在焉,眼睛频频往车窗外瞅。
太子摩挲着她的手:“昨儿颜文语去王府看望你,她跟你说什么了?”
宋皎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她……师娘当然是担心我,所以去探望我。她叫我安心,说是……熬过这两天就能好。”
赵仪瑄淡淡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下:“她不仅仅是去给你定心丸的。”
“那还有什么?”宋皎疑惑。
正在这时,她突然嗅到一点甜香,顿时把疑问先放下,转头道:“这像是栗子酥的香气。”她方才就隐隐地闻到一点香,如今总算忍不住了。
赵仪瑄一怔,继而笑道:“想吃?”
宋皎急忙点头。
太子微微提高了声音:“去买些。”
他这么简单的吩咐,让宋皎瞠目。
而车外是一个女子回答:“是。”
宋皎咽了口唾沫,低低问:“我们说话,侍卫长……他们能听见?”
太子的回答很妙:“该听的就会听见,不该听的就不会听见。”
宋皎回想刚才两人亲昵的情形,还好自己没有说过太多奇怪的话,也……没出什么声响。
她抚了抚胸,突然想到:“刚才那声音是……”
“正要跟你说,”太子点头道:“那是四喜的师姐双茉,她前天才回京的。”
“啊,原来她就是双茉。”宋皎想起来四喜曾提过的:“可怎么是豫王府宫女的打扮?”
“这就是颜文语去王府的原因啊。”赵仪瑄微笑。
宋皎对上他的眸子,一震之下双眸微睁:“师娘难道是,趁机让她潜伏在了王府吗?”
赵仪瑄道:“四喜太毛躁了,经验又浅,到底不稳妥,而且有一件事需要双茉去确认。”
“什么事?”
“主子,点心买回来了。”车外是双茉的声音,悦耳微甜。
赵仪瑄淡声道:“送进来。”
下一刻,车厢门打开,双茉半跪在车门口,将两包点心放了进来。
她并未抬头乱看,只把点心放在太子触//手可及之处,便规谨地退了出去,又将车门关上。
宋皎则盯着她的脸细看,跟四喜是完全不一样的美人儿,双茉更加婉丽大方,倒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气质。
还没看够,人已经不见了。
宋皎不由看了太子一眼。
赵仪瑄正倾身拿了点心,就听宋皎喃喃道:“真是美人儿啊。”
太子嗤地笑了,双臂拢着她,把点心打开:“本宫看你倒像是个昏君的样子,方才还嚷着要吃点心,现在看了美人儿,就把点心忘了?”
赵仪瑄心想宋皎是没看到双茉在豫王府残虐那些侍卫的情形,不然这“美人儿”的称赞,只怕她就不会说出口了。
宋皎则脸上一红。
突然想起双茉跟诸葛嵩是能听见的,忙无声地捶了他一下。
赵仪瑄捡了一块儿糕,先是闻了闻,皱眉道:“凑合着吃半块,别吃太多了,回头做好的给你。”
宋皎早迫不及待要拿,赵仪瑄却道:“张口。”
她一愣,眼巴巴地看着他,却又乖乖地张开了嘴。
像是雏鸟被喂食一样,她吃了两口,又香又甜,心里稍微地有些满足。
这才又想起刚才中断的话语:“方才殿下说,叫双茉、双茉姑娘去确认什么事?”
她先是叫了声“双茉”,突然又觉着失礼,便忙补上一句“姑娘”。
赵仪瑄看她一眼,却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正是决定了他通过皇帝考验的关键。
恰好马车快到了紫烟巷,可偏慢慢停了下来。
外头低低的几句说话,不多时诸葛嵩的声音道:“殿下,皇上的口谕,让殿下即刻入宫。”
赵仪瑄眉头紧皱,显然有些不愿意这会儿跟宋皎分开。
直到诸葛嵩继续说道:“另外,宋按台也一同进见。”
太子叹道:“你下回说话能不能捡要紧的说全了?”
马车外诸葛嵩默默地:“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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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马车到了宫门前, 太子先行下车,又将宋皎接了下地。
重新替她将身上袍服整理了一番,温声道:“别担心, 不会有事, 老头子不敢对你怎么样。”
宋皎觉着这话必是太子安抚自己的,想到上次面圣的情形, 心有余悸。
何况皇帝的脾气比太子还要琢磨不定,那块差点要了赵仪瑄命的飞砚她可还记忆犹新呢,想当初赵仪瑄在御史台也跟她扔过一次……这点上父子两人倒是一脉相承。
太子陪着宋皎进了宫门,迎面便见有几位官员从内而出, 望见赵仪瑄,均都退后行礼。
赵仪瑄没怎么理会,只点了点头, 还没走到金水桥,便见宋皎脸色不太好。
他急忙将宋皎扶住:“不舒服?”
宋皎倒没有太大的不适, 见他问便道:“殿下替我挡着些。”
赵仪瑄正在莫名,却见宋皎擎起手,手中竟握着一块儿栗子酥, 她鬼鬼祟祟地左右扫了眼,便塞到嘴里咬了口。
原来是刚才她下车的时候,舍不得那包点心,竟放在了袖子里。
太子愕然,差点笑了出声, 却又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
就在这时, 迎面有几个人飞奔而至,抬着一架华盖小舆,领头的竟然是盛公公。
盛公公向着赵仪瑄行了礼, 又气喘吁吁地:“殿下,可算回来了……”
赵仪瑄见他来的正好,便吩咐道:“去御膳房弄点吃的……对了,要一碗煎鸡蛋,要嫩,不要多放油,加点醋。”
盛公公呆了呆,料想如此古怪的如同药一般的东西,怕不是太子的口味,便扫向旁边的宋皎。
却见她低着头,正在慢慢地吃“手”,其实是吃握在手心的糕点。
“还不快去!”太子催促。
盛公公本想问要不要再弄点别的,给太子惊得跳了跳,忙道:“奴婢这就叫人……”一转身又忙问:“醋是要甜口的还是偏酸的?”
赵仪瑄哪里懂这些,便问宋皎:“你要吃甜口的醋还是……”
宋皎听到“吃醋”,啼笑皆非,不过她此刻吃着甜的点心,便要弄点来冲一冲这甜腻:“酸。”
盛公公如闻纶音,忙吩咐身后一名小太监叫快去。
太子却打量着那小舆,琢磨着问:“怎么抬这东西出来了?”
盛公公擦擦额头的汗:“是皇上吩咐叫抬着的,奴婢虽然觉着殿下未必要坐这个,不过既然是皇上的吩咐……”
若说知子莫若父,那知父也是莫若子的。
太子眉峰一蹙,他很少在宫内乘坐这玩意儿,如今老头子竟巴巴地叫人抬这东西出来,这哪里是给他坐。
赵仪瑄似笑非笑,哼道:“整天弄这些!只管叫人猜测他的心意,倒像是好玩一样,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倘若没人领会他的意思又会怎么样?”
宋皎吃了半块点心:“殿下说什么?”
太子叹了口气,拉着她走到銮舆旁边:“夜光去坐。”
宋皎吃了一惊:“我?”
赵仪瑄道:“难不成是本宫上去坐着?快去,别叫皇上等急了。”
“我不坐,没有这个道理,何况我自己能走。”宋皎忙道。
太子默默地瞅着她,叹道:“哪里是给你坐的……罢了,你只管听话。不然皇上会不高兴的。”
宋皎满腹疑惑,鼓气:“不是给我坐又叫我坐?微臣可是被弄糊涂了。”
赵仪瑄却惯知道怎么制她:“你上不上?你不上,便让本宫抱去养心殿。”
宋皎一哆嗦,认真看他的脸色,到底不敢跟他赌这个气,便低头道:“宫内行走的除了一品以上,而且还是年高德劭的大人,没有人有资格坐这个的。如今我逾矩坐了,指不定明儿多少的骂名呢,恐怕连殿下也……”
赵仪瑄道:“管那些干什么,本宫又不是没被骂过。来……”
盛公公狐疑地看看两人,见太子扶着宋皎的手,他便忙去扶她另一只。
才搭住宋皎的胳膊,突然觉着怪别扭的:“这怎么、好像是……”
太子道:“好像是什么?”
盛公公忙道:“没、没什么。”
公公可是不敢说出口的,有劳太子殿下跟他这个东宫头一号的太监亲自服侍的女子,世间还能有谁,太子妃以下的地位都未必能够。
不过,太子竟公然让宋皎乘坐銮舆,这是不是也太打眼了?
至少皇上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宋皎坐在舆上,正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有点紧张地握住銮舆的把手,看到前方殿前鱼贯而过的宫女内侍。
她暗自庆幸这小舆是带着轿拢的,前方的薄纱帘子放下来,至少可以把她挡在其中,让旁观之人看不清里间的是谁。
如果是那种不带轿拢的抬舆,她高高在上,四面可见,这宫内之人看见,怕要炸锅了。
但就算如此,一顶放下帘幔的抬舆,旁边却是太子殿下跟东宫的盛太监相随,身后前呼后拥是东宫的人,这情形也足够叫人猜测一阵子的了。
那抬舆还不到养心殿,宋皎便连声催着要下地。
赵仪瑄假装没听见,直到宋皎掀开帘子叫他,他才说道:“多大的事儿,习惯了就好。”
“不像样。”宋皎脸上涨红,嘀咕:“谁能习惯这个,又不是见天在宫内坐着走。”
如果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以解释为皇上格外恩典,但如今太子随行身侧,她却大喇喇地坐在抬舆上,不用别人说,她心里先沉甸甸地压的呼吸困难。
赵仪瑄看她脸上都冒了汗,便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
宋皎赶紧挡住他的手:“殿下别造次。叫人看见。”
这可是在宫内,四处的眼睛,何况皇上这次召见,吉凶难测,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赵仪瑄倾身靠近宋皎耳畔,有些滚热的低语送入耳中:“这若不是光天化日的,本宫便给你亲了去,岂不是更造次?”
养心殿内一声传召,太子同宋皎一并入内进见。
赵仪瑄在前,宋皎便在后面三四步远,到了丹墀前方,两人行礼。
皇帝坐在龙椅上,两只深邃的眼睛扫来扫去,望着太子身后那个身形纤薄的人,一身大红的獬豸官袍,宽绰的袍服遮掩不住天生纤弱的身量,那艳丽的红反而把她的脸衬得越发雪似的白,好像日影一烈就能化掉似的,虽然是半低着头,仍能看见那青黛如画的一双眉,令人过目难忘。
果然是个女子啊……皇帝心想。
但一想到她在御史台审王纨种种,尤其是此番南行干的那些事,又仿佛不是一个女子能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