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生气,也许还有一点恼羞成怒,她知道诸葛嵩说的是实话,虽然很难听但确实是实话。
“那你想怎么样?”她有点发抖:“以此要挟我,让我留在这里?……是!照看太子我可以做,但是别的事情我没办法奉陪!”
她可以尽心地照顾一个危急的病人,但这不包括被他那样对待。
诸葛嵩看了看她微红的脸颊,恼怒的眼神,他回头又看向里间,盛公公焦急的声音阵阵传出来,太医们的交谈等等,带点恐慌。
终于,他听见太子微弱的声音:“夜光……夜光呢?”
诸葛嵩看向宋皎:“我知道你是被陶少卿绑着来的。”
宋皎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诸葛嵩道:“当时我怪他胡闹,但是……宋侍御,要是你不肯好好地留下伺候太子到情形转好,我也不介意用点非常的手段。”
宋皎睁大双眼:“哦,你也要绑着我?”
她本以为诸葛嵩算是个不错的人了,没想到这会儿也会跟她图穷匕见。
“好,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想怎么样,要绑起来么?”她气的冷笑,反而毫不在乎了,她伸出双手擎给他:“来啊!”
诸葛嵩扫了眼那纤细皓腕上那些刺眼的捆痕,轻描淡写的:“放心,我并不敢对你动手,因为殿下不会喜欢。不过……我知道程子励在大理寺,那你觉着,假如我把你撞伤了太子的事情告诉陶少卿,他会怎么对待程公子呢?”
“你!”宋皎无法置信:“你说什么?”
诸葛嵩听着里间的响动,声音却放的略和缓了些:“宋侍御,不要把事情都往坏处去想,你不如想想看,如今程子励的罪名只怕是滔天难逃,小陶的手段你也清楚,若然不管,你觉着程子励会如何?但如今你在太子身边,只要你抽空说一句话,你觉着太子会不会答应你?”
诸葛嵩人狠话不多,但他一开口就能戳中致命的软肋。
他看了出来自己惹怒了宋皎,这人盛怒下可能是宁折不弯的。
但诸葛嵩却笃定,以宋皎的脾气性情,她可以不在乎她自己,对程子励,她却一定不会袖手不管。
果然,就在诸葛嵩说完之后,宋皎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起初宋皎觉着,这诸葛嵩真不要脸,他简直在侮辱自己,这是要她“出卖色相”?真以为她是什么擅吹枕边风的祸国妖姬不成?
但怒火冲到嘴边的时候,宋皎眼前出现了大理寺见着的程子励,他形销骨立,竟有万念俱灰之态。
心头一紧。
忽地,侍卫长的提议仿佛……侮辱性不那么强了。
转念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纵然非真的大丈夫,那暂且的“虚与委蛇”,兴许也不是不能的。
宋皎回头往身后看了眼,忽然道:“经过这件事,盛公公怕也不会让我留在宫内。”
“这个你不用担心,公公刚才只是急了,他清楚怎样才是对殿下最好。”
宋皎对于侍卫长有些刮目相看,思忖着她说:“殿下不会恼我?”
“哈!”诸葛嵩竟然轻笑出声。
这是宋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他笑。
但那笑如昙花一现,侍卫长转开脸:“人人都说宋侍御聪明,没想到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哦不对……应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宋皎的脸上又有点恼热,她抓了抓腮:“那么,万一……殿下并不肯答应我的要求呢?”
“宋大人,这就看你了。”
“什么?”
“你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吗?女人天生有自己的长处,何况……你面对的是一个对你心动的人,”诸葛嵩淡淡道:“适当的时候,用点儿手段,不丢人。”
宋皎瞪着诸葛嵩,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似信非信,但听到最后,只觉着自己很该什么也别说,找个地缝钻进去逃之夭夭就是。
偏就在这时,里间盛公公走了出来。
脸上还有着残存的怒色,公公撅着嘴对宋皎道:“殿下叫你进去……”
瞅了宋皎一眼,公公又道:“别仗着殿下喜欢你,你就放肆的没边儿了!告诉你,这次给我好好的,别人想伺候殿下身边都不能呢,你倒好,又上嘴又上手的,真是反了你了!”
宋皎刚要还嘴,诸葛嵩轻轻咳嗽了声。
缓缓地出了口气,宋皎乖乖低头:“是,会……会加倍小心伺候的。”
盛公公看着她仿佛认了错,这才哼了声,没再数落:“还不进去!”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真是,又不是没有那知冷知热的人,殿下怎么就偏只认定了你……”
宋皎听见那声“只认定了你”,心头一梗。
忙摇摇头,就当刮了一阵耳旁风。
她转身看着那隔在眼前的幔帐。
一只手从旁边探出,体贴地替她撩了起来,是诸葛侍卫长。
宋皎的肩头沉了沉,认命。
她向内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枕边风?新技能get中……
太子:来啊来啊,赶紧滴!
昨天三更君有点不在状态,今天争取让它成功值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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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二更君
两个太医重新给太子敷了药, 细细嘱咐了盛公公一阵,而后退下。
往外走的时候看到旁边站着的宋皎,其中一人眼中透出些疑惑之色, 欲言又止地出门去了。
盛公公回头望了望太医, 又扫了眼宋皎,自己走到门口处的圈椅上坐了。
公公打定了主意, 他虽不靠前打扰太子好事,但也不想再跑到外头去。
他惦记着万一宋皎又干什么不轨之举的话,自己总能发现的及时些。
宋皎挪到床边,见太子正闭着眼睛, 不知是又晕厥了还是睡了过去。
她不敢再靠近,就也后退到桌边上。
才要落座,就听到赵仪瑄的声音很轻地:“到这儿来。”
宋皎蓦地回头, 却见太子微微转头,两只黑沉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殿下……”
还未说完, 就听到门口处盛公公提醒似的一声轻咳。
宋皎啼笑皆非,心想:这样也好,有盛公公在这儿乌眼鸡似的盯着, 不管如何太子总会收敛吧。
她不再迟疑,仍是回到床边上,掀起袍子,坐在太子脚下的床沿上。
赵仪瑄的目光随着她移动,见她落座才道:“你的头可还疼吗?”
宋皎正耷拉着脑袋, 不准备瞅他一眼, 猛地听了这句话,她吃惊地回头来看着太子:他在问什么,问她的伤?
这会儿他自己苦熬的厉害, 问她做什么。
四目相对,她看出太子的双眼中并无别的意思,而只像是关切地询问而已。
“回殿下,已经不疼了,”宋皎回答,手轻轻地在额角一摁:“偶尔有些痒罢了。”
“痒就是在愈合,不要去碰,免得留疤。”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会说着说着就睡过去。
宋皎的心又乱蹦起来,太子是怎么了,总说这些没要紧的话:“殿下还是不要说话,夜深了,喝了药就睡吧……”
宋皎没留意到,在她开口的时候,那边盛公公也正站起来,那声“殿下”也即将出口。
但在听了宋皎的话后,盛公公愕然,原来他也正是想说这一句的。
如今听宋皎已然说了出来,他的心里也有点奇异的滋味,却忙轻手轻脚跑到桌边,把那碗汤药端起来,向着宋皎使了个眼色。
宋皎起身接了过来,就站在赵仪瑄榻前:“殿下,下官伺候您喝药。”
赵仪瑄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唔。”
宋皎舀了一勺,犹豫了会儿,仍是吹了吹,又送到他唇边。
赵仪瑄吃了口,皱眉:“这药苦的很啊。”
宋皎眼皮不抬,轻声道:“殿下连受这样重的伤都不怕,还怕这药苦?”她的手一停,原来赵仪瑄竟是闭着唇,不肯再喝的样子。
她被迫抬眸看过去,用眼表示了疑惑。
赵仪瑄淡淡道:“本来不算很苦,你这么不理不睬的,就越发苦了。”
宋皎的手一颤,那药汤差点晃出来,她知道盛公公就在身后,太子这是在做什么,竟厚颜至此吗?
脸上已经又悄悄多了一点红,本是要顶他两句的,但突然想起了诸葛侍卫长的“提点”,她便悬崖勒马,尽量不带情绪而刻意温和地说道:“下官哪里敢不理不睬,殿下这样说我可当不起,若是嫌这药苦,就叫人给殿下拿点蜜饯来可好?”
赵仪瑄道:“本太子从来不爱吃那些甜果子。”
“那、调点蜂蜜?花露?先前盛公公送来的闻着很香。”她想到了在大理寺的程子励,那原本没怎么准备拿出来的耐心突然源源不绝。
“你喜欢那个,等送你些。”赵仪瑄道。
“是说给殿下喝的,再说那是御用的,我哪里有福气喝那个,”她有些着急,药汤已经放了一阵儿,要趁热喝才生效:“殿下,再喝一口吧?”
赵仪瑄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上的药:“你答应本太子一件事,就喝……”
“什么事?”宋皎心底本能地警惕起来。
赵仪瑄向着旁边扫了眼:“你坐过来……”
宋皎是微微躬身站在他床边的,这个姿势本来就有点累,听了太子这般说,便道:“是。”小心翼翼地挨过去,就在他枕边外的坐了半边。
赵仪瑄道:“再靠近些方好。你这样……自也累的很。”
宋皎只好又向内挪了挪:“殿下,可以喝药了么?”
她如今是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垂眸,居高临下地就见他躺在眼前,这显然又是僭越了。
赵仪瑄张嘴又喝了口:“还是苦。”
宋皎啼笑皆非,摇头苦笑道:“您到底想怎么样呢?”
这会儿她也看出来了,他不要吃蜜饯,不要蜂蜜,不要花露,恐怕是另有所图。
赵仪瑄凝眸望着她。
太子当然另有所图。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最甜的,并不是那些俗东西。
此时从太子的角度看去,她清清纤纤地近在咫尺,尤其那一抹窄窄纤腰,隔的很近,腰上悬着一块玉,此刻落在褥子上。
若是他能动,抬头就能碰到她的腰肢。
赵仪瑄没有告诉宋皎,他喜欢她靠着自己坐着,这样的话,她袖底的香,身上的香,便慢慢地把他浸在其中了,因而身上的疼都减轻了不少。
也许是这香气太过抚慰人心,他突然有点倦意,忙定了定,问:“刚才本太子亲你,你怎么发那么大火儿?”
宋皎愣住,顿了顿才道:“殿下,真把我当成你东宫的人了吗?”
赵仪瑄道:“你不愿,你也是……本太子的人。”
宋皎脸上热了几分,实在忍不住转头看向门口,却见盛公公靠在圈椅上,抱着双臂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稍微松了口气,劝道:“殿下若能少说两句话,多喝几口汤药就好了。”
“夜光……”赵仪瑄唤了声:“你亲本太子一下吧。”
“什么?!”宋皎的手僵住。
赵仪瑄道:“只要你亲一下,本太子就听你的,把这苦药都喝了……”
宋皎把那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深呼吸:“殿下,您不觉着自己有点过分吗?”
赵仪瑄并没有回答,宋皎忙看向他,却见他额头又渗出些汗来,脸色还是那么白。
宋皎一愣,看了眼他的肩头,忽然意识到赵仪瑄仍是在忍痛。
她的手有些发麻,几乎端不住碗。
“夜光……”已经有些含糊的唤声了。
宋皎不知该不该答应,勉强道:“是,殿下。”
赵仪瑄的眼皮动了动,还是睁开了:“你说,本太子这次受伤,是不是报应。”
“什么、报应?”宋皎疑惑地问。
“之前,你挨了宋申吉的巴掌,回头本太子就被父皇打了,这次,你才在这儿伤了头,我就……”他顿了顿,脸上浮出一点笑:“甚至觉着,那句话真的说中了。”
宋皎忽然口干:“哪、哪句话。”
“那句……”赵仪瑄叹息似的:“动你,就是动本太子啊。”
像是有人朝着她的心头上捶了一下,不疼,但是在颤。
“殿下何必如此说,殿下是何等尊贵,万金之躯,至于……下官么,”宋皎定,舀了药送过去:“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草芥而已。”
“你不是……”他刚要否认,宋皎的药汤就送了进去。
赵仪瑄来不及闭嘴,也来不及吞咽,顿时呛的咳嗽起来,他又不敢尽情地咳嗽,只强忍在喉咙里。
但他这会儿伤在肩胛,一咳嗽正好震的伤口颤痛,顿时满脸痛楚。
宋皎早慌得把碗放下,一边后悔不及地替他擦拭唇边的药汤,一边心虚地回头看向盛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