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宋皎带了小缺出门,姚娘子见她不吃饭,自己就熬了点米粥,把家里的唯一的鸡蛋给了老公公吃,两个孩子一人一碗薄粥。
自从魏子谦入狱,姚娘子上下打点,家里早没有钱了,粮食也见了底,已经连着吃了几天粥了。
魏达跟魏宁两个嘟着嘴,都想着要找宋皎,毕竟夜光哥哥会给他们带好吃的,昨日带的那些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多,孩子馋嘴,加上饿了几天,早已经吃光了。
老先生把细点拿出来让姚娘子分给他们吃,媳妇很是孝顺,坚决不肯分他的东西。
老头子发了怒:“亏什么也不能亏了小的!你再不给他们,我就绝食!”
姚娘子这才拿了两块分给两兄妹,魏达魏宁吃完了后,便跑到门口去张望,想着夜光哥哥能够回来,再给他们多带些好吃的。
谁知就遇到了赵仪瑄一行,顺路带了他们出来。
可姚娘子家里还不晓得,见孩子不见,便到处寻找,惊慌失措。
宋皎听着外头那失而复得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太子是自作主张把魏达魏宁带出来的,一时哭笑不得。
她也不敢多说太子的不是,便道:“殿下,外头的是下官的舅母,我也该去了,就不打扰殿下赶路了。”
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不管殿下要去何处,身体要紧。”
赵仪瑄得了这句,心里快活的像是一尾翻腾跳跃的活鱼,重拉住她的手:“既然魏家的事解决了,你跟本太子一起如何?”
宋皎忙要推开他的手:“殿下恕罪,下官还要在此留两日。”
赵仪瑄握着不放:“你又是搪塞?”
“绝非搪塞,请……”
宋皎正色,还未说完,就听到外头两个孩子已经争先恐后、唧唧喳喳地跟母亲汇报了之前的“奇遇”。
魏达口齿清晰地说道:“娘,我们没有乱走,是夜光哥哥的朋友,和气的哥哥带我们去找他的,还买给我们很多吃的。”
魏宁被姚娘子抱在怀中,嘴上满是糖渍,骄傲而满足地说:“娘,宁宁吃了两个油炸糕!”
姚娘子见孩子无恙,已然安心,听了这两句,又是惊讶又是感激:“什么?是你夜光哥哥的朋友?这、这……既然到了家门口,不如进去坐坐,吃顿便饭也好?”
虽然家境困顿,但魏子谦的家风很好。
姚娘子贤孝质朴,善良能干,她原本就对于宋皎极为喜欢跟尊重,如今听说是宋皎的朋友来了,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失了礼数。
何况又知道这“朋友”破费给孩子们买了吃食呢,越发不能怠慢。
她当然看得出这一行人来头非凡,也清楚人家未必肯在自己家中停留,但心意势必要让人家知道的。
宋皎听到舅母这一声,不由轻轻笑了笑。
她只觉着舅母留饭的话天真可爱,要是姚娘子知道车内的人是当朝太子,那还不给吓死?而这种地方,太子怎会纡尊降贵。
宋皎暗暗摇头,隔着窗子扬声道:“舅母,不用……”
话未说完,赵仪瑄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太子微微一笑,转头对着车外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宋皎双眼圆睁,要抗议又不敢乱动。
她有些慌了,竟不知“叨扰”是什么意思了,难道太子真要留饭?玩笑的吧!
赵仪瑄盯着宋皎乌溜溜的不安转动的双眼,笑着在她耳畔低低道:“既然夜光如此关怀本太子,为了不叫你牵肠挂肚,本太子就暂时在此歇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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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宋皎发现太子很擅长自问自答。
比如现在他分明是自己想留下, 却说是怕她担心,尤其是最后那个“如何”,寥寥二字, 听似询问, 实则却是不容分说的,大概类似于“就这样了”或者“本太子说的算”之类的话。
她非常的后悔, 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地叮嘱他要留心身体的伤呢?
只因为太子的伤确非等闲,又曾给她无意中荼毒过——撞了他那一下,简直魔障,一旦想起来就心里抽抽, 仿佛感同深受的疼。
对于太子的千金贵体,她确实是有些担忧的,可这份掺杂着淡淡愧疚的心意, 却远没达到关怀的地步,所谓“牵肠挂肚”更是他一相情愿地胡说。
宋皎没料到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魏子谦家的门口。
因为魏子谦入狱, 邻居们对魏家也颇为关注,这时不知如何,便都出来看热闹。
实在不是个久留的好地方。
忽然又有魏老先生, 之前因找不到孙子孙女,如今听说回来了,便也高声叫嚷着迎出来。
姚娘子忙向他说是宋皎的朋友过来了,老先生一听,急忙道:“怎么能叫客人在外头?快请到里头喝茶。”
宋皎瞪着赵仪瑄, 很想在他的手上再咬一口。
太子却笑问:“你先下?还是本太子先?”
宋皎压低了嗓子:“殿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太子道:“照你说,哪里是本太子该去的地方?”
宋皎无奈一叹:“罢了,就随殿下的意思吧!”她上前掀开帘子, 却正好跟盛公公也满布了忧急的大脸打了个照面。
宋皎也不去踩那凳子,轻轻一跃先下了地。
不理背后如何,她先上前先安抚外公跟姚娘子。
魏老先生忙道:“夜光,既然是你的朋友,还不快请人到家里坐?咱们虽然是贫屋破舍,清茶还是有一杯的,别失了礼数。”
宋皎强笑:“知道了外公……”
话未说完,却见诸葛嵩跟盛公公齐到车边上,一左一右护着,赵仪瑄总算是露了面。
魏老先生跟姚娘子一看其人,不由地都惊呆了。
皇室的嫡长子,注定将来要执掌天下的储君,就算并没有蟒袍玉带,步云履朝天冠,但那通身的气派已经足以叫人心旌神动,未敢仰视了。
看到赵仪瑄的瞬间,魏老先生跟姚娘子竟都不约而同地低了低头。
赵仪瑄的右肩带伤,为防止动作间牵到伤口,右臂便微微屈起搭在腰间,尽量地不去用力。
他下了地,随意地将面前的门首以及周围都扫了眼,便看向魏老先生跟姚娘子。
太子没有多话,只是含笑向着两人垂了垂眸。
魏老先生则看着来客仪容,又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不敢不敢!且、且请到屋里坐了说话。”又忙回头颤巍巍地催促说道:“儿媳妇,快去泡些好茶来招待贵客……”
宋皎在旁边揉着脑门,简直不敢看下去。
赵仪瑄迈步要向内,却偏回头看她:“夜光。”
宋皎只能紧走两步上前,却不知殿下又有何吩咐。
太子对盛公公使了个眼色,公公无奈,便轻轻地架着太子的手,对宋皎道:“劳烦宋侍御了。”
宋皎瞪向太子,却到底伸出手来替了盛公公。
赵仪瑄把手往她的手上轻轻地一搭,顺势又故意地握了一把,这才缓步进内。
宋皎自觉简直成了东宫的小太监,被太子殿下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不过在进门的时候,宋皎心里那点微愠逐渐地变成了幸灾乐祸。
赵仪瑄从小到大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竟还想在这儿“留饭”,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舅母的手艺,但姚娘子纵然厨艺再佳,难道能比宫内的御厨更高一筹?
而且所用的食材等等也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太子殿下选在这儿“歇脚”,却是他自讨苦处。
一想到这里,宋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有趣的笑意,若是能让这从小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受点“民间疾苦”,那自己就算是临时当一次东宫小太监,也是值了。
果然,魏家的寒酸让太子有点意外。
他打量着当前的三间正屋跟旁边两处的厢房,这儿简直比宫内任何一处的院落都还小,居然住着这么多人。
不过幸而地方虽窄小,陈设简陋,但打扫的极为干净。
靠着东厢房方向且有一棵很大的石榴树,这会儿已经过了石榴花开的时节,茂盛的绿叶之中,点缀着一颗颗蕴着籽的饱满的小石榴,看着倒甚是可爱。
姚娘子已经赶紧去洗手沏茶了,魏老先生在头前相让太子,魏达早领着妹妹先跑进屋内,两个小孩合力搬了一把竹椅出来放在石榴树下。
魏达仰着头对赵仪瑄道:“大哥哥,屋里热,在这里还风凉些。”
石榴树下原本也还有一把竹椅,椅子上是一把半新不旧的蒲扇,是魏老先生的,他经常的在这石榴树边乘凉。
宋皎请太子落座歇息,这竹椅又窄又矮,不比宫内宽而且大的紫檀圈椅,赵仪瑄勉强坐了,局局促促的,长腿简直无处安放,袍摆都扫落在地上,但无可否认这个坐姿颇“乖”,导致太子整个人看着比原先仿佛小了几岁。
宋皎在旁瞧着,赏心悦目。
魏老先生下意识地想坐下,可看着赵仪瑄的身后的盛公公等人,却又忙弹起来,伸着脖子向着屋里道:“儿媳妇,怎么还没送茶来?”
宋皎忙道:“我去看看。”
姚娘子本是个干活利落的人,但今日的情形不同,她竟有些慌了手脚,几乎把那点子存着的好茶打翻在地。
宋皎进门的时候,正见到姚娘子一边擦汗一边要倒水,她赶紧过去接了过来:“舅母,别忙,他们一会儿就走了。”
姚娘子一愣:“不是说了留饭的吗?眼看晌午了,这会儿怎么好叫客人空着肚子出门呢?”
宋皎道:“他们不会在这儿的,您放心,这也算不得失礼,再说,我知道这家里也不方便,你难道现出去买菜吗?”
她温声说了这几句,又道:“不过,县衙那里我已经去过了,舅舅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姚娘子听她竟然看破家中困窘,一时也有些窘迫。可听宋皎说了后面一句,整个人喜出望外:“真的?”
宋皎笑道:“真的。您等着就是。”
她端着茶出来,先把一杯给赵仪瑄,又将另一杯递给魏老先生。
老先生嗅着茶香,心神才定了定,忙满脸堆笑地跟太子道:“看我,竟忘了请教,先生贵姓?”
太子道:“跟官家同姓。”
“失敬失敬,”魏老先生的礼数都在谦恭的笑容里绽放:“赵大人,您尝尝这茶,这是去年有个南边的客人送的好龙井,我一直没舍得喝。”
太子听到是“去年的”,脸色有点微妙,不由扫了一眼旁边的宋皎,却正好看到她脸上流露的一抹笑意。
谁知魏达跟魏宁两个孩子,因为吃了太子给买的肉饼跟油糕,此刻便围在太子身侧,一会儿打量他的脸,一会儿看他袖子上的暗绣。
魏宁偷偷地拉了拉太子的衣袖,小声地跟哥哥说道:“大哥哥要是也住在这里就好了,宁宁就能吃更多好吃的。”
宋皎打了个哆嗦,赶紧看太子,却见他仿佛没有听见,宋皎赶紧拉住魏达:“你带了宁宁去找小缺,他买了几个烧饼,你们去吃吧。”
谁知两个孩子才吃了肉饼跟油炸糕,就不特别的想吃烧饼了,魏达摇头道:“哥哥我们不饿。”
魏宁也说道:“夜光哥哥,好看的大哥哥也会住在家里吗?”
宋皎几乎想捂住她的小嘴。
正在此刻,太子身后盛公公见太子即将被旧茶荼毒,忍无可忍地小声提醒:“殿下……”
去年的龙井?笑话,太子连御贡的雨前龙井都不喜欢喝,倒跑到这儿来喝这些旧茶?这儿的水定然也不如宫内的,茶具等更不用说了……万一喝出个长短来怎么办?
太子置若罔闻,心想着宋皎面上那点近似得意的笑,说道:“想来自是好的。”竟低头吹了吹杯中那已然有些泛黄的茶叶,轻轻地喝了口,睁眼说瞎话的:“还不错。”
盛公公觉着太子不至于违心客套,宁肯是太子品茶的口味失灵,他蠢蠢欲动,只恨不得上前把那茶水打翻。
魏老先生却高兴了:“这当然了,这可是正宗的江南雨前龙井。”
他也喝了口,陶醉的像是喝了甘露。
有了茶舒心,老先生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赵先生既然是夜光的朋友,也是从京内来的吧?”
太子单手端茶杯有些不便,便将茶盏放下:“正是。”
老先生呵呵笑道:“我看着也必然是,这永安镇上也时常有些南来北往的人,我年青的时候见过不少,贵客这通身的气质一看就是京内出来的。”
太子笑看了宋皎一眼,见她正跟两个孩子指手画脚不知说什么:“老先生眼光毒辣。”
魏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也算不上,就是见的人多了,所以会看些。我料定您也是朝里头当官儿的,官儿还一定比我们夜光要大。”
宋皎好不容易打发魏达跟魏宁去找小缺,回来正好听见这句。
这次她不敢笑了,她很担心老人家稀里糊涂地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太子却笑吟吟地说道:“老先生越发说对了,本……我确实、正好是压着她的人。”
宋皎的眼神一变。
“原来是夜光的顶头上司,”魏老先生几乎要站起身来:“失敬失敬!”
太子把自己蜷的有点难受的腿稍微换了个姿势,笑道:“老先生不必多礼,我毕竟……是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