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道:“王爷是人中龙凤,而我……”她终于可以正视豫王的双眼了:“很不值得王爷纡尊降贵。”
豫王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他有些气急:“值不值得,不是你说!或者、或者你真的是选了太子吗?!”
宋皎很不想在这时候提到赵仪瑄,何况,这哪里轮得到她选什么?
如果可以选,她谁也不会要。
“请王爷三思,我告退了。”
不容她转身,豫王擒住她的手腕:“宋夜光!”
宋皎的手腕一阵剧痛,简直比太子擒住她的时候还要更疼,她忍不住道:“王爷,请您自重些。”
“自重?你居然对本王说……自重!”豫王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几分。
宋皎疼得眉都皱蹙在一起:“放手!”她试图去推开豫王。
豫王想也不想,将她用力一拽拉到跟前,她闪烁的星眸跟樱唇猝不及防地就近在咫尺了……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太子寝宫,看到她伏身在太子怀中的模样。
“为什么,你能跟他……却对本王如此……”豫王喃喃,“宋夜光!”
他心里带着恨,眼睛却只在面前她的脸上逡巡,她却仍是徒劳地想要挣脱。
她咬住了唇,唇瓣殷红的仿佛滴血,就像是在无声地引诱着他。
赵南瑭脑中一热,正按捺不住要俯身过去,宋皎奋力一挣!
她的袖子响了声,像是给扯裂了,有些东西从里面滑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豫王本没在意的,直到眼角瞥见那一点刺目的明黄。
“这是……”那点明黄刺入豫王的双眼,赵南瑭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那是一块有些发皱的明黄缎帕。
而普天之下,能够用明黄的,除了皇帝,便是东宫储君。
就连豫王都无这种资格。
这帕子是谁的,不言自明,问题是为什么他的东西,会在宋皎的身上!
赵南瑭无法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惊喜嘛,小南瑭
豫王: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第72章
豫王殿下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此刻, 因为徐广陵并没有告知他太子也在永安镇的事情,所以赵南瑭跟世人一样,都以为太子如今自在安然地在霁阊行宫。
他怎么也没料想, 赵仪瑄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永安魏家住了一夜。
豫王看着那块帕子, 又看看脸色已然如雪的宋皎:“你……”
宋皎的脸色,是超乎豫王想象的慌张。
不仅是慌张, 还有无限的恐惧将要从她的双眼中溢出似的。
她不像是看着一块丝帕,这表情,就仿佛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而且正要往前刺出。
豫王不晓得宋皎在害怕什么, 而他却本能地认为,她是心虚。
因为被他发现了她私藏的……太子殿下的东西而心虚!
原本已经强压到近乎消失的怒火,重新在赵南瑭的心中升腾。
“你!”他仅仅地从口中咬出这个字, 俯身去捡那一块“罪证”。
谁知就在豫王的手将碰到那块丝帕的时候,宋皎突然冲了过来, 她十万火急的伸手过去。
此刻她的眼里只盯着那方丝帕,而且拼了命的想要拿到手。
豫王只觉着身畔一阵风动,肩头给人狠狠一撞!
他的手指本已经碰到那丝帕的一角了, 却因被撞了这么一下,整个人猝不及防。
豫王是俯身的姿势,如此一来,整个人失去平衡,他猛然往后倒退, 后腰撞在旁边的桌上。
只听得哗啦响动, 是桌上的博山炉给掀翻,骨碌碌地在桌面上一滑,它掉在地上, 发出有些沉闷的碎裂声!
豫王维持着半倒的姿态,身靠着桌边,手握着桌沿才勉强没有彻底翻倒,但他却来不及在意自己的窘境,而只是直直地瞪着宋皎!
宋皎已然抢先地把那帕子抓住,就像是抓到了命一样,她还没有站起身来就死死地将其掩在胸口,就仿佛千军万马前来她都不会放开!
豫王看的非常的清楚。
他无法形容自己心底的惊怒。
——宋夜光,这是在做什么?
为了太子的一方手帕,居然敢、居然敢……如此蛮横的对待自己?
看着她万分紧张护着那帕子的样子,就仿佛护着世上的至宝,豫王的眼前一阵恍惚,脑中发昏。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还说,是太子用强,并非是她自愿的,谁知她贴身带着太子的丝帕,而且还……视若珍宝!
门口处人影一晃。
前方的是王府的侍卫关河,后面的却是徐广陵。
原来两个人听到里间动静不对,关河率先动了,徐广陵本不想靠近,见他这般,自己便也不好不动作。
两人看到屋内的情形,都是一惊,关河急闪到了赵南瑭的身旁,将豫王扶住。
豫王并没有领情,而是用力地将他一甩,以关侍卫的身手自然不可能给推倒,但他不敢反抗,脚下踉跄后退了两步。
徐广陵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悄悄地扶了一把。
同时徐广陵把现场看了个清楚。
豫王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难看,同时他没法形容豫王到底是什么表情。
大概是极度的震惊跟愤怒交织着,这在从来都是以温文尔雅面目示人的豫王而言,极其罕见,绝无仅有。
他也看见了宋皎同样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她的双手护在胸前,像是防备着什么。
旁边地上是跌落的博山炉,那精致的陶器不禁摔,已然跌碎,里头没燃尽的香也随之散在地上,一派狼藉。
除此之外,宋皎身前还散落着几张纸似的,从上面的字迹可以看出,是银票。
就算徐御史老谋深算聪明机变,他却也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形。
宋皎从来都是一穷二白的,按理说那几张银票该不是她的,但总不会是豫王掏出来的……而豫王身上未必肯带这些俗物。
徐广陵想不明白,却只真切地担心着宋皎。
她居然有本事把向来端庄的王爷气成这样!要不是自有分寸谨言慎行,徐广陵简直是要帮她说几句好话,以缓和这令人不安的气氛。
相比较徐广陵而言,关河侍卫的心思就简单多了。
他虽被豫王推开,但却知道王爷如此对待自己,是因为被宋皎激怒了。
他分毫不怨豫王,而只是在心里恨上了宋皎。
这个人,太过不识抬举了。
关河没有开口,但他的牙关已经死死地咬紧。
因为紧咬牙关,他脸上那道新添的伤也开始疼起来。
而这伤,却也跟宋皎脱不了干系。
“滚出去!”还是豫王先开了口。
关侍卫跟徐广陵一个字也没敢说,两人默然地又退出了门外。
临出门,徐广陵又担忧地看了宋皎一眼,却见她像是僵住了似的,仍是在原地没动,双手也仍是护着心口处。
而就是这一瞥间,徐广陵蓦地发现,她这个动作并不是什么自卫,而像是……护着什么东西。
因为他发现宋皎的指缝中漏出了一点……
醒目的明黄!
徐御史觉着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屋内,赵南瑭盯着宋皎:“他的东西,就这么要紧?”
宋皎的身子一抖,她没有回答,而是更加地低了头。
赵南瑭开口问第一句的时候,还有点侥幸心理,见状便点点头道:“果然,这确实是他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是没燃尽的苏合香的气味,因为博山炉已然碎裂,这香气太浓了,浓的让豫王心焦头晕。
“什么时候得的?”他问。口吻竟是令人意外的平静。
宋皎不能回答。
赵南瑭道:“他给的?”
宋皎没办法接这些话,她低低的,哀求一样:“王爷、求您别问了。”
赵南瑭道:“为什么不问,倘若你心里喜欢的是太子,是主动的……自荐枕席于他,你只管明白告诉本王。本王也不至于……白白地把你的心意想错了。”
宋皎的泪都逼了出来。
赵南瑭迈步:“你把这帕子看的如此要紧,到底是怕本王发现了你随身带着他的东西,还是怕本王一生气毁了你心爱之物?”
“不是!”宋皎忍不住吐出了这句。
这绝不是什么心爱之物,她只是拼死也不能让豫王看清楚而已。
赵南瑭道:“你可真是口是心非啊夜光,不是心爱之物你还随身带着?你倘若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你就不至于藏他的东西!”
“我没有。”宋皎的声音低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嘴里虽然否认着,可是她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
豫王的心凉的像是冬日湖面冻了一整个月的冰:“倘若你早点告知本王你对他的心意,本王也不至于白白地出来丢这份人。”
他闭了闭双眼,说不清是懊悔,还是心死。
“你别怕,”赵南瑭看着宋皎依旧是那样护着丝帕的样子:“本王不至于跟你抢。其实你也不用这样,以后你长长远远地跟着太子,这种东西,有的是。”
宋皎心里已经倾盆大雨。
豫王转身往门外走,走了两步,他突然脚下一顿。
回头看了看宋皎,赵南瑭眼神变化,忽然他轻声问道:“永安镇之行,是你一个人吗?”
宋皎抖了抖。
赵南瑭突然大声:“徐广陵!”
门外徐御史也跟着一颤,他挪步到门边:“在。”
豫王道:“永安镇上,有没有异样。”
徐广陵当然清楚王爷问的是什么,他因为知道宋皎惹怒了豫王,本来还不想在这时候多言的,但王爷既然问了,他已经不能隐瞒。
“太子殿下……”
只说了四个字,还没把底下的话说出来,豫王已经彻底清楚了:“果然是他。果然……”
他倒退了两步,后知后觉恍然而悟:“什么霁阊行宫,就知道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闲情逸致去什么行宫休养!好……好,当朝太子,居然也能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把皇上都骗了!为了你!”
豫王盯着宋皎:“夜光,宋夜光,你为何没有早点告诉本王?你看着本王为你着急,心里痛快是不是?早知道他在那里,本王何必还担心你有什么意外,何必还特意的……”
他走到宋皎身边,用力掐住她的脸:“你可真让本王……恶心!”
宋皎看见豫王的脸,就像是那天在东宫他恶语相向一样。
只不过这次,她竟有些忍不住了。
泪从眼中滚落,宋皎的声音有些沙哑:“王爷,王爷不是早就对我失望了,早就弃嫌了,早就恶心我了吗?”
她竟然还了嘴。
豫王很意外。
两个人目光相对,豫王的眼底是火,而她的双眼中如同江河之水泛滥。
赵南瑭道:“你说什么?”
宋皎不语。
赵南瑭再度道:“你说什么!”
“我说,王爷早就舍弃过我了!”宋皎推开他的手。
她紧闭双唇,怕自己会流露出什么哭腔,因为她已经不想再落泪了。
宋皎回看着豫王,深吸一口气:“早在老师跟王爷说破我的身份的时候,王爷不就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赵南瑭狠狠地看着她,却没开口。
宋皎已经忘记了所有,她也顾不上去留意门口处徐广陵那惊慌的脸色,他一直向着她使眼色,可惜完全是无用的。
她只是对视着豫王:“您不喜欢我是女子,您恨我瞒了您那么久……您也许还觉着我给您找了麻烦。毕竟,您早就觉着我是个麻烦了。”
“宋夜光。”豫王的声音,好像没有任何的意味,又好像有着所有的意味。
“王爷知道的,皇后娘娘应该也跟您说过了,我在诏狱的时候,娘娘就曾赏过我一颗药丸,假如我当时吃了下去,王爷是不是会觉着好过些?是不是会如释重负?”
宋皎的脑中一片空白的,她知道不该说这些话,但心里的堤坝像是决了一个口子,这些话就只能冲决而出了。
宋皎只是想说下去:“后来,您让我去同月楼,所言所说,到底有几分真心,也许是因为老师的面子让王爷抹不开,也许是觉着我还有点用处……”
说到这里宋皎笑了笑,她无视豫王眼底的骇异:“可到底在东宫的时候说了真心话,王爷既然那么弃嫌宋夜光,又何必一而再地说什么失望,从此就当我……是个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宋皎给打的向着旁边跌了过去,手肘不知碰到什么,一阵钻心的疼。
赵南瑭生平第一次跟人动了手。
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你!”他指着地上的宋皎:“你这贱……”
宋皎本给打懵了,听到这个字,便抬头看过来。
她的眼睛里还有残泪,但更多的是火色。就如同水上烧着的火焰。
赵南瑭看见她的眼神,剩下的那个字竟再说不出了。
他的唇紧闭,半晌才冷声道:“本王、今日才知道,确实错看了你。而你……也确实不配。”
宋皎咽了一口气,大概还合着泪:“是,是我不配。就当是我……对不住殿下吧。”
赵南瑭异乎寻常地平静,大概有点像是那天,他下定决心要娶颜文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