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没有病患的空档, 于随终于有时间出去打杯热水,回来时刚好与这人遇到。
“到底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我这一上午都看到你三次了,你们那边上午不忙?”
怎么可能不忙。
医院里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姜桦仍是欲言又止,但他跟着于随走进问诊室里。
于随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趁着没有病人进来,他有些头疼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合着你还不知道?”姜桦神色严肃的坐在于随对面的座位上,一脸凝重:“我说你问诊的时候也不知道注意着点,现在医院里都传遍了,说你侄女,于筱,白血病了!”
说完他又紧张的凑了过来:“于翩跹现在怎么样,孩子在哪个医院,病情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帮忙。”
“你先等会儿。”
于随一脸奇怪,半抬起头:“谁告诉你筱筱白血病了?”
“难道不是?”
是,于随气不打一处来:“那是误诊!”
这句话落,他还怔了一下,这才将早上来医院时大家的奇怪串联到一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今早大家这么奇怪,都是听说了筱筱的事!
于随就不能理解了,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怎么有点事都被人知道了。
于随不能理解,当然也不能理解他在外人眼中,竟也是枚优秀的黄金单身汉。
能力突出,长相不错,工作稳定等等,使得于随人缘还不错。
对他有意思的人不少,但是于随给外人的形象是不苟言笑,工作认真,说好听点叫无欲无求,说难听点就是高冷男神,不好接触。
怕让人当场下不来台,所以这么多年,有人暗恋有人明恋,却没人敢告白。
虽只是个医生,但却是医院里的明星医生所以关于于随的事情,稍有点风声便如龙卷风过境似的,发出摧枯拉朽的威力。
姜桦也愣住了。
“误诊?”
于随回他:“急诊那边的王护士把她跟令一个小孩的检查报告弄错了,我以为筱筱出了事,带着孩子折腾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才发现问题。”
现在想想也荒唐,姜桦直接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缓缓无语的转过身,又顿了半秒。
“那于翩跹现在还在诊所上班?”
“不然呢。”于随倍感奇怪:“她的事情你也知道,自从筱筱出生后她自己也没有再进医院的打算,其实现在也挺好的,不用早出晚归,有什么事情都能顾上,而且以她的能力也并不缺钱。”
姜桦不死心:“你们就没想让她进医院上班?她一个女人能力又不错总不能药店里蹉跎一辈子吧。”
那得多浪费人才啊。
于随摆手:“她不愿意我们有什么办法,而且确实这么个风口浪尖,等过几年,过去这一阵再说吧。”
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
于随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她的事了。”
姜桦被问的一阵心虚,但还是回他说:“毕竟是同学。”
同学。
姜桦跟于翩跹同届同学,不过还上学时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其实也并不只是自己跟于翩跹没什么交集,她实在太不合群。
那时他主动留心于翩跹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是老乡的关系。
可于翩跹待人接物并不怎么好。
热爱医学研究到了疯魔的地步,压根就没想过搞好人缘关系,班里任何聚会什么都不曾见过她参与,倒是毕业的时候见过她一回,大家都忙着笼络关系,只有她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倒真像是单纯来吃饭的。
她是这样的,所以最开始听到于翩跹出现了重大医学事故时,姜桦根本不敢相信于翩跹会这么做。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不死心,托人打听过,得到的结果却跟听到的没什么两样。
堂堂一大才女,一下跌落神坛,不由让人唏嘘,可有人唏嘘,也有人嘲讽。
除却可惜,随之而来的也有奚落。
“唉听说了没有,咱们班的于大才女,被医大附属开除了,说是很严重的医学事故,据说啊,都是为了个男的。”有朋友酒后可惜的跟他说:“想不到吧,咱们班清高不可一世的才女高岭之花,竟愿意为了个男的自愿跌落神坛,不说这一辈子被毁了,职业生涯总是被毁的彻彻底底的了。”
姜桦一直都是不相信的。
于随显然不是这么好骗的人,当然也就不会相信对方口中的‘同学关系’他拧着眉,满眼都是探究。
“你这话骗骗别人还好,骗我不可能的,到底怎么回事。”
倒也没想过骗他。
但他没有回答,于随自己大胆的猜测了起来,话还没出口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你这么关心她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姜桦不置可否,只是抬头跟于随对视了一眼,接着缓缓的转身。
于随以为他要走,跟着就要站起来,却只见对方走到饮水机旁,熟门熟路的拿出一个纸杯,不紧不慢的接了杯水就又走了回来。
于随瞪视着他,感受到这人的视线姜桦,皱着眉扫他,缓缓扔下了一枚重磅炸O:“你没听于翩跹说?”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最近在跟她相亲。”
“什么?”于随感觉自己精神随之一颤,接着发出一声出自于灵魂的怒吼:“什么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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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从早上开始就有些闷闷不乐。
问她也不说,于翩跹也并没有多在意,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心事重的时候。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小姑娘突然伸手拽着她的衣角小心翼翼中又夹着些许试探。
“妈妈”小姑娘怯生生地问她:“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于翩跹微微怔住。
对于爸爸这个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重要人物,小宝贝一直抱着期待的心情。
而于翩跹像所有母亲一样,对她说了一个谎言,她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
她选择用一个谎言铸成女儿的童年,毕竟她总不能告诉女儿你是我算计的来的东西,你的爸爸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总不能说,你爸爸他恨我。
小宝贝甚至都不知道恨这个词,她相信人性皆善,老人家跌倒了要主动去搀扶,捡到钱要上交到警察局。
于翩跹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却如世界上所有的母亲一样用心良苦,希望女儿只看到世界好的一面。
“筱筱很想见爸爸吗。”于翩跹收起自己的深思,表情重新变得温柔。
小姑娘怯生生地,但还是义无返顾的点了点头,又将脑袋缩回了小被窝里,过了会儿觉得憋得不行了,又探出脑袋。
“今天大勇哥哥的爸爸回来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着于翩跹,“他就问我,我的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大勇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他的爸爸在国外上班出差,已经有两年没有回来。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这么说着眼眶子里忽然蓄满了眼泪,小心翼翼的搅着手指问她:“他是不喜欢筱筱,所以才不回来的吗。”
于翩跹的眉心立刻蹙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违心道:“爸爸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可是大勇哥哥说——”
“爸爸很喜欢你。”于翩跹截住她的话,摸了摸小姑娘小脑袋上柔软的头发安抚道:“他只是太忙了。”
小姑娘纠结于这个问题,直到睡前眼角都喊着星星似的泪珠。
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才刚刚十点不到,于翩跹刚出来就听着玄关一阵响,接着便传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是于随。
不等于翩跹疑惑,于随已经闯了进来,看到她如饿狼看到白兔,以贞子爬行的速度冲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相亲对象是姜桦?”
于翩跹微怔:“怎么了,他欠你钱了?”
那倒也没有,只是诈闻这个消息反应不过来。
就好像自己家里从小呵护大的水晶大白菜突然被拱了似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于随心里感觉有些奇怪,看于翩跹往厨房走,他也跟了过去。
边走边问:“你考虑好了?说实话你年纪不大,这个事情上不用着急。”
三十二岁了还不着急?
于翩跹倒也不急着反驳他。
“今晚筱筱又问我爸爸的事情了。”
于翩跹停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转头直视着于随:“我知道她年纪小,等再大一些就会理解了。但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姜桦……跟我是同学,他了解我,知道我的事,最主要的是他能接受筱筱。”
于随欲言又止,于翩跹却又重新开始动作,淡定的撩了撩自己耳畔的碎发继续说:“也别跟我说什么爱或者不爱的事情,我体会过爱人是种什么感觉,实在是太酸太苦了,不适合我。”
总之就完全是一副听不进去话的样子,于随不死心。
姜桦本人是很好,但是他的父母是出了名的严厉,他家境很好,却也正因如此,姜家对未来儿媳的要求很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要不然姜桦也不至于拖到三十三岁还是枚黄金单身汉。
“可孩子的爸爸毕竟不是姜桦,他能接受,难道还能把孩子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
于随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不由的严肃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告诉裴昭这件事吗。”
“没想过。”
于翩跹答得很快:“累了,不想去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事情。”
她那些年做了太多的荒唐事,对那宛如黑历史一样的存在,她这么多年来做的最多的就是逃避。
可是她没有想过,却并不能代表裴昭无动于衷,尤其是当他知道,他跟于翩跹的女儿很有可能还在。
这一天裴昭都在调查这件事。
他托了很多关系,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动静这么大,才一天事情就闹到了苏岚的耳朵里。
苏岚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过裴昭却满脑子都只有自己打听大的事情。
“于翩跹确实有个女儿,早产,在帝都出生,孩子身体不大好,情况稍微稳一点的时候母女两个一起出院的。”
“之后她在帝都待到出了月子,然后就回了老家,当时来帮她办手续的人是杭晨仁爱医院里的于随医生,是她的表哥。”
“不过”那边的人停顿了一下,裴昭便问:“怎么了。”
那人犹犹豫豫:“下午的时候才刚听一个仁爱医院的小护士说,说是于随主任的侄女像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好像是白血病吧。”
又试探:“于随的侄女不就是你闺女吗。”
裴昭的脑子嗡的一声,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我明天去杭城!”
第119章 番外裴昭、出头……
十一月, 天一天冷的一天,路上行人匆匆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生怕慢一些就被身后的冷风吞没。
杭城阴天。
天气灰蒙蒙的, 看上去就让人心情不好。
空气中全是漂浮着的尘埃。
每到这种天气, 小宝贝都要病一场, 哪怕是带着厚厚的口罩都不能幸免。
经由于随的乌龙事件, 这场感冒于翩跹十分的重视,带着孩子将各种检查做了个遍, 结果是小孩子早产抵抗力弱,是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 她年纪又小, 不好治疗。
上午做完了检查, 就送回了家旁边的幼托里。
至于让小宝贝上幼托,是于翩跹的决定。
幼托班里的园长是个温柔的女人, 天生一副笑眼, 胖乎乎的,看上去就十分的好相处。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父母认识的,人品绝对信得过。
而且于筱今年三岁了, 总要学着出门看看世界。
九点送过去的, 十一点半要去接人。
或许是阴天雾霾重的缘故,上午店里人多了些, 她下班也比平时晚了很多,以至于自己到的时候,诺大的幼托班里已不剩几个人。
园长小姐姐也不在,气氛有些奇怪。
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传来说话声,有大人的声音也有小孩子的声音。
她奇怪,刚要推门走进去, 却猝不及防听到了里面人的说话声。
“这次是我们这边的疏忽,都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孩子,凑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我们这边也已经在”
但话不等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毫不留情的打断。
“哦,你的意思我懂了,所以如果你老公出差不在家,你孩子就可以随意被别人骂没爹,你还要
笑呵呵的劝她退一步海阔天空息事宁人是吧。”
这话未免太刻薄了。
园长小姐姐的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对面几位理亏的家长脸色沉得更厉害,其中有位女士终于忍不住驳他:“我们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那人的话跟得也快。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随意说别的小孩没有爸爸,那你孩子这教育挺失败的。”
……
伶牙俐齿。
于翩跹后退了一步,就这旁边的休息凳坐了下去。
裴昭毕业于管理专业,仿佛天生就是要吃销售与管理这碗饭的人,后来她听人说过,还上学时无论是系里还是院里,更甚者是学校之间举办的类似辩论类的比赛,裴昭总是其中姣姣。
他从不是个温柔的人,起码外人对裴昭的评价是这样。
嘴太毒。
据说他初入大学时也是眉青涩的怕黑少年,结果有次天黑巷子里跳出来个爱好恐怖片的爱慕者,当场吓得裴昭方言都彪了出来。
这事据说激发了他的心理阴影,也由此激发了他的毒舌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