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奕的耳朵里突然嗡的一声,除此以外其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呐呐地抬头直视着陆远航,蹙着眉说:“这不可……”
声音却突然停住,大脑快于理智的突然想到一些事。
突然想起体检结果出来后,她苍白着脸回家的样子,像是有些纠结与幸福,第二天去复检,回来时整个人都是迷茫与脆弱的。
三年后第一次见面,她装作不认识自己,他不明白。
后来她宁愿跑进雨里都不接受自己的建议,他不理解。
后来的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晚上,霍司奕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温诺柔,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体检结果的不同寻常,她告诉自己是子宫肌瘤,需要做一个小手术。
他在医院不告而别,是他查着说这个手术的危险性并不大。
后来她住院的三天里,正是公司最忙的一段时间,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还有陆念思的事情需要自己参谋。
难免会将温诺柔疏忽,那时候他对自己说,病人需要静养,不能打扰她。
……
从没想过要娶她,也就没想过会碰她,就没想给她孩子。
为什么,会是宫外孕。
老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却又仿佛对他是仁慈的。
他告诉自己当初自己的做法有多么过分,也告诉自己温诺柔问什么会是现在这样讨厌他。
可他其实早就该知道这些曾被他无意忽视的真相,其实他应该知道这些,可为什么他不能知道?
霍司奕的大脑像是不能转动了,但脑子里却还只有唯一的一个想法。
【我得去找她】
哪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怎么做,他都得去找她。
道歉,质问,还是怎么样都好,起码要说那一声‘对不起’吧
起码要问问她,孩子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吧。
-
帝都,机场。
晚上十点多,机场出站口外面人并不多。
虽然十点,但温度还真是一点都不低,闷热得很。
隔得很远就能看到不远处接机的人,有的还举着灯牌。
而裴昭刚出机场就遇到了一个女人,与平时在医院的装扮不符,穿着开叉到大腿根的短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她长得好,怀里又抱着一大捧贵重的玫瑰花。
看到他,女人兴奋的挥了挥手,裴昭却装作没看到似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女人丝毫没有感到被冷落的抱着花追了过去,甚至边走边说:“喂,师哥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裴昭被她吵得不行,不悦的回头问:“于翩跹,你知道我马上就要结婚吧。”
“知道啊。”女人毫不在意的撩了把头发,脸上带着一个自信的笑:“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女朋友打过胎呢。”
听到这话裴昭怔住,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半晌才扔出两个字:“疯子”
第29章 纠缠,愧疚……
“不相信?”
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 半开玩笑:“学长,你还没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吧。”
裴昭的脚步停住,看向她时眉心皱起一个弧度。
于翩跹是个医生, 抛开个人感情不说, 于蹁跹也无疑是个好医生。
“前几天医院里来了两个小姑娘, 其中一位就是您那位跟当红笑话长得很像的未婚妻, 她三年前宫外孕,最后动了手术, 怎么你不知道?”
裴昭蹙眉,女人见状凑了上来, 讥笑道:“是还没上过所以不知道她肚子上有疤, 还是看到了却当作不知道?”
“跟我分手结果却看上了这么个货色。就这样你还把她当宝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 怎么,你是忘了自己一开始说了什么?”
女人故意讽道:“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说她啊——”
“于翩跹。”男人突然出声, 锐利的视线紧随其后的打了过去。
因为是深夜, 路上人少了很多,裴昭突然毫无防备的伸手一把掐上女人的脖子,脸上的表情与平时的毫无威胁不同, 一派狠厉。
大捧的玫瑰花毫无防备的摔到地上, 落了一地凌乱的花瓣,有些可怜的被裴昭一脚踩上, 女人痛苦的挣扎,目光在触及到裴昭的表情时,却突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她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吧,承认吧学长。”于翩跹艰难开口,却还是笑着的,“这世上绝不会还有第二个人能像我一样包容你所有的缺点, 也一定不会还有人比我更爱你。”
听她这么说,裴昭终于松开手,女人跌在地上,止不住的痛苦咳嗽,裴昭站在她的上方,眯着眼一脸的不屑:“你可真让我觉得恶心。”
-
十点多,因为有孕妇在所以休息的很早。
临睡前池隽被逼着喝下了一杯最讨厌的纯牛奶,并放话说一分钟不搭理她。
温诺柔大手一挥,欣然同意。
曾晓婧那边的房间还亮着灯,她看了眼手上的另一杯牛奶,缓缓走过去叩响了房门。
那边人声音不耐烦,半晌没有动静,她又敲了两下,并开口说:“是我,温诺柔。”
想了想又补充说:“你的新辅导老师。”
里面突然一阵骚动,好半晌曾晓婧才踱着不悦的步子来开门。
她先是打开一条门缝,看清楚门外的人,这才将门打开够一个人进出的宽度。
“温老师?”她使劲拧着自己的声音,才没拧到慕瓷两个字上。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太过缓和,与自己的人设不符,又故作嚣张:“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
温诺柔将牛奶递了过去,声音不自觉的放低:“牛奶,助眠的。”
“谢了。”望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一时竟搞不清楚她的打算,但曾晓婧还是婉拒,“但我不喜欢喝纯牛奶,而且我最近在减肥,九点后就不吃东西了。”
她愣住,手还是递出去的姿势。
有些尴尬,想了想要收回来,她的动作很慢,平白让人看得着急,尤其曾晓婧的游戏才刚刚打了一半。
甚至不等温诺柔完成收回的动作,她蹙着眉将东西接了过来,口是心非地说:“行了,我收下了还不行吗,你回去吧。”
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其实我还有些事。”
女孩停下关门的动作,像被这个声音蛊惑了似的,竟真的停下来催促说:“什么事,你快说。”
温诺柔也很听话:“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开始上课,上两个半小时,到十一点半。”
“这个不行。”曾晓婧蹙着眉,“我上午有事要出去。”
温诺柔却重复说:“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上两个半小时,下午就不上课了,晚上也不用上课。”
曾晓婧有些纠结,最近十里庄影视城来了几位明星在拍戏,虽然能见到明星的机会很少,但她还是每天都定时定点的过去等待。
尤其明天上午,听说有神秘大咖要去剧组客串,本来她都跟人说好了大家一早包车过去。
却抵抗力差的没能抵挡住这个诱惑:“什么意思,一天只上两个半小时的课?”
她点头,又改口:“两个小时十分钟,有二十分钟休息。”
这么好?
一时间曾晓婧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以前的那些家教老师都是下午上课,有的甚至晚上,丝毫不影响她打榜追星。
但如果是上午上课,只上两个小时,换句话说那就几乎一整天都在做自己的事。
在心里衡量再三,她最终点了点头,谨慎道:“行,不过你说的,其余时间我可就不伺候了。”
温诺柔不恼:“好的。”
……
一天只上两个小时,偏挑在九点的时间段,十一点半下课后肚子是饿的,肯定要吃了饭,饭后太阳正高,又是个休息的时间。
至于睡醒后……几点醒都未可知,还指望她跑出去乱窜?
温诺柔摇了摇头心情不错的想,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回到房间里就听到了开在静音上不断震动的手机。
走过去将手机拿起来时电话也恰好被挂断,上面显示有几个未接电话,分别来自两个人。
一个是完全陌生的号码,另一个则是裴昭。
她解开锁屏,恰好裴昭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她微微蹙眉,任手机在震动,有些搞不清楚裴昭的心思。
满打满算他们熟悉起来不过两个月,而且裴昭知道她的作息,一般十点过后很少打电话。
不怪温诺柔会多想,这么晚打这么多电话,实在太反常。
何况他还在出差,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这样想着在电话即将被挂断之前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声音有些嘈杂,电话接通就听里面的人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诺诺,我提前回帝都了,你现在在哪家酒店,我去接你。”
接我?
她微怔,听他说出差回来,心里第一反应却不是开心。
口中的话斟酌了几遍,才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在我朋友这边,何况都这么晚了,你来接我做什么,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边人啧了一声,似是才想到这件事:“也是,都这么晚了。那你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不等温诺柔拒绝他又说:“我都回来了,你老住在人家那里算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有这么熟吗。
隐隐感觉今晚的裴昭实在太过反常,在他要挂断时还是开口问:“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了吗?”
那边人笑了声:“也没什么,路上遇见个熟人,随意聊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接你。”
“其实——”
温诺柔还欲再说,那边人已经挂断了电话,她奇怪的看了眼手机,最终将喉咙里的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其实他们是什么关系,实在没有说要自己过去的这种说法。
何况还有家教的事,一时半会儿她也根本走不开。
还有温嗣的事。
将手机扔到床上,眼睛盯着醺黄的灯光,不一会儿就有了重影。
脑子里一直是最近的一些事,想的多了意识变得模模糊糊,这时屋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温诺柔被惊醒。
声源点是主卧那边。
还不等她托着沉重的脚步去询问,就听房间门被人叩响。
她走过去,门外站着的人是岳崇文,他脸色阴沉的厉害,看向温诺柔时表情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迁怒。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岳崇文:“没事,卷宝儿砸了台手机而已。”
砸了台手机?
她有些无语:“砸了一台手机,还叫做没事?到底怎么了。”
岳崇文本来就是来说这件事的,也压根没想过瞒她,只是提到这件事情还是烦躁的。
“霍司奕来了。”
温诺柔怔住。
“现在就在楼下,一直嚷着要见你,我看他是脑子有些问题,你要不去一趟,恐怕不容易收场。”
她的眉心不自觉的蹙起,确认问:“要见我?”
岳崇文点头,一脸的烦躁,如果是早年的他,这会儿定要跟霍司奕打一架。
这么想着语气也变得不耐烦:“是,但我建议你最好先做好准备,听卷宝儿的意思,他好像知道了三年前你一直瞒着他的事。”
温诺柔表情一变,语气笃定:“这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
岳崇文一脸的烦躁:“这我哪儿知道,何况我都不知道你还瞒着什么。”
“总之我话传到了,要不要去看你。”
温诺柔的左眼开始不受控制跳动了起来,是要开口拒绝的姿势,但却忽然想到刚刚摔手机的池隽,还是话锋一转:“我去看看他要做什么,你们先睡吧。”
……
晚上十一点钟,有些冷了。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点夜生活不过才刚刚开始。
楼下小区里有许多人,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不过才刚刚收拾东西离开,地上一片狼藉,却远远就能看到站在那里的人。
他实在是个存在感太强的人,即便是蹙着眉,浑身写满生人勿近,这一张俊逸的脸也能吸引很多视线。
仿佛他合该生来就如此众星揽月,被人捧在手心上。
几步远的距离而已,却再一次让温诺柔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其实事到如今再想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当初的自己实在太‘不自量力’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耷拉着眼角,本就乌黑的瞳仁深邃的像黑不见底的幽潭。
察觉到身边有脚步靠近,一抬头正对上温诺柔熟悉的脸,还不等霍司奕说什么,就听温诺柔不耐烦地问:“你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
还?
他的眼睛是赤红的,衣服也有些凌乱,甚至嘴角还带着伤,真是不知道之前经历过什么。
霍司奕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沙哑:“孩子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温诺柔蹙着眉深深凝望着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霍司奕突然抬起头凝视着她,触及到他的目光中的深意时温诺柔顿了一下。
这到底是个什么表情,怎么好像当初被抛弃的是他似的。
真讽刺啊。
她移开视线,猝不及防看到了不远处晚归的一家三口,孩子被父亲背在后背上,似乎是睡熟了。
男人一只手托着孩子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牵着旁边的女人。
这一幕实在刺痛了温诺柔的双眸,她被迫重新将视线收了回来,再对上霍司奕的表情时,樱唇抿了抿要说的话还是化成了一团很轻的叹息,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