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你是在以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的前提下,做出来的这些事!”
叶书被堵的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
从没有人将这一切剖开瘫在叶书面前,所以她也没有试图去反省思考自己的对错。
气氛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温诺柔面对这狼藉的一片,忽然出声,脸上带着一个比哭还要惨的笑:“我想出去静静。”
她这状态明显不对,不等父母示意,陆念思果断向前走了一步声音轻到像是要消失不见:“我陪你。”
温诺柔拍开她递过来的手,眼睑不受控制的在跳,甚至不敢看她:“让我一个人静静。”
……
外面还在下雨,幸而外面还在下雨,一楼休息处坐着一个年轻人大学生模样,二郎腿翘坐着旁边放着行李箱,平均三秒钟看一次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的联系。
前台服务人员包括女人都没有发觉之前,温诺柔直接冲入了雨中。
……
不是没有委屈过,只是觉得自己习惯了。
高一时同桌的母亲不过是上街买个菜,就被突如其来的车子撞飞。
还上着课同桌被班主任喊出去,温诺柔至今都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是整个愣住,像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曾那么张狂的一个女孩,后来变得沉默,沉默着改掉了所有的坏习惯,待人亲切,再也没见她跟谁吵过架。
后来高一结束,分进高二,同学聚会时那个同学喝多了,一边哭一边说,她至今都忘不掉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因为早餐没有自己想吃的东西跟母亲大吵一架,最后她摔门而去。
她们脾气都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是家常便饭,却没想到这次一吵后果却是……
后悔啊,可是后悔也没了办法。
……
即便温良不疼她那也是父亲,她突然失去了父亲,只有母亲了。
哪怕她们不疼她,那时候她也是有父母的。
叶书就是那么一个人,这么多年过来,用叶书自己的话来说她都已经五十岁了,这样的习惯已经生活了五十年,不可能会改了。
一开始还会羡慕。
羡慕温嗣,羡慕别人,但后来发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这又算得了什么。
雨水兜头落了下来,顺着发丝打湿衣服,她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打着伞,步子迈得很大,急匆匆的即便这样还是有雨水打在身上。
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人回头看她,但看向她的表情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还是一个丢了魂的傻子。
她这样过了二十七年,她不曾反抗是因为叶书是她的母亲,全世界就只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所以无论叶书做的有多么过分,她都能一忍再忍。
其实叶书之前对她也没有很过分,只是离婚以后偏心的厉害,但那时候他们已经几乎不联系,好不好的其实她也没有太在意了。
可突然有人来告诉她叶书不是她的母亲,她本不该被那么忽视,她本来也可以放肆大胆像那些她曾羡慕过的那些人一样张扬的活着,不必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她也是有妈疼,有妈爱的人。
叶书不爱她,温良不爱她,只是因为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啊。
突然感觉像是解脱,又突然觉得心里难受的不像是自己的了一样。
早就该意识到的,为什么她早没有意识到。
陆念思跟自己长的这么像,陆念思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
为什么没有想到。
不知道走出去多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她被迫停下来,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陌生啊,好陌生。
突然身上的疼痛少了很多。
她抬起头,雨水刺目,却还是能看清那个人。
“霍司奕?”
她语气惊讶:“你怎么……又从医院跑出来了啊。”
男人脸色比她都要白,原本那么聒噪的一个人,却突然静了下来。
她松开双臂,声音略带颤音,缓缓站了起来,努力装作冷静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可对方表情沉默的凝望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温诺柔的身体冷的惊人,不知到底已经淋了多久的雨。
她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开始剧烈的挣扎,却发现她那点力气根本挣不脱。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
“霍司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终于忍不住,洪水顷闸,再也忍不住似的。
“我没有家了……”
第54章 成年,买房
医院里
熟悉的病房, 安静的气氛,霍司奕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
房间很大,现在却只有他们两个, 就在刚刚霍司博煞有其事的跟发热科那边的医生商量将霍司奕绑在病床上, 结果被发热科那边的主任一脸难以言喻的带走。
……
不知是终于被病痛打倒还是镇定剂开始起效, 霍司奕安静地睡了过去, 一点动静都没有,毫无防备的样子倒是比平时稍微可爱了一些。
想到什么温诺柔低头拧着眉, 又伸手指腹轻轻按压在上。
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这一次,还偏是在霍司奕的怀里哭啊。
虽然她哭到一半霍司奕晕倒的样子很是滑稽, 但还是哭了啊。
而且还哭得相当的惨。
幸好当时雨还在下, 但不知道霍司奕有没有发现。
她完全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 连敲门声都没有听到。
病房门被人叩响。
先是轻轻敲了两下,看里面没有回应便尝试转动门把。
来人是年度最佳弟弟代表霍司博, 他手里端着两个杯子, 一杯水,一杯奶茶。
她很自然的将奶茶接过来,轻轻啜了一小口, 期间目光都没有离开病床上的人。
“你没事吧。”
温诺柔抬起头双眼迷茫, 过了会儿才嗯了一声:“没事。”
不太熟悉这个人,以至于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气氛有些尴尬。
“他这一觉估计要睡到明天早上。”
霍司博开口:“本来这周就可以出院,看样子得多待两天,你要没事先回去吧,不过明天早上可千万得过来。”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霍司博用的是恳求的语气:“就为他天天从医院里溜出去,我已经连续值了三天晚班, 目前急需一场充足的睡眠养精蓄锐,如果你不来怕是我就嗝屁了。”
“……”
而且:“我可不想大清早出去找人了。”
温诺柔奇怪:“你还出去找过?”
“哎你这话说的。”霍司博不服气,着重强调:“我亲哥,失了忆的亲哥丢了,虽然他没心没肺不认识我,还把我当阶级敌人,但我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怎么能跟脑残一般计较,我肯定要用宽广的胸怀,包容他的大不敬,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何况人是从医院丢的,我肯定得找啊。”
“……”
你确定你真的没有记仇?
温诺柔怀疑的目光打了过去。
而且她还没忘记再次将霍司奕送来医院时,霍司博正趴在护士站前跟小姑娘聊天调情。
那笑容,可谓明媚动人,一点睡眠不足的样子都没有。
触及到温诺柔脸上的怀疑,霍司博先发制人:“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
温诺柔咳了一声,收回视线:“没有,你去睡吧,我在这。”
霍司博甚至一度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不走了?”
温诺柔竟点了点头,“还是说,你不放心更想亲自看着?”
霍司博忙不迭的回她:“放心,放心!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生怕温诺柔突然改变心意似的。
虽然此时很想八卦发生了什么才让温诺柔突然改变心意,但不断涌上来的疲惫战胜了理智。
要走时他看了眼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霍司奕,与守在床边的温诺柔。
后知后觉记起温诺柔再次将霍司奕送来时的场景。
两个人同样被淋成落汤鸡,温诺柔执意让护士不要管她先去看看霍司奕的情况,当时她的语气不似平时的冰冷,眉目间明显多了一丝担忧。
啧,这俩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终于放晴。
太阳从乌云后面爬出来,一丝金灿的光打落在地上。
不是没想过将手机拿出来玩一会儿,但她的手机在经历过多番打击之后,终于在进水后主人还强行使用时光荣下岗。
此刻也不说完全不能开机,只是整个白屏,什么都看不见而已。
她扫了眼完全罢工的手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将它搁置在床头柜上。
没想到这次出来还有意外收获,回去的时候还能换个新手机。
不过这时候手机出问题,倒也不是件坏事。
不然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给她打电话。
……
周围安静下来她不可避免的陷入闲想中。
温良说,因为叶书的身体不好,他们的女儿又注定活不下去,所以才将她抱走,目的是为了哄叶书高兴。
这实在是太过荒唐的真相。
如果她七岁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大约会随波逐流,对一切懵懵懂懂却还可以回到真正的家里,被宠爱的像个公主,甚至说在新生活里,很快就忘记了不愉快的一切。
如果她十七岁时知道这个真相,大约会无法接受,会颓废一阵,甚至会跟父母理论,与亲人决裂怨天尤人。
可她今年二十七岁了。
是一个成年人,遇事自己解决,不再慌张无助的去找父母。
她不再需要父母的支持或者关爱,她甚至已经看清所谓亲情,家人的存在。
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尝试着理解,与接受,目的就是为了与他们共存。
……
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却依旧还是对这个事实真相难以接受。
现在想来她人生前二十七年之所以过得这么苦,无非就是因为她是‘温诺柔’
一个被抱来的温诺柔,温良忽视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是温良的女儿,所以他忽视自己冷落自己。
至于叶书……叶书。
叶书待她好不好,跟温良比起来当然是好的。
明明知道她待自己比温良好太多,可是温诺柔却忽然一点都记不起来叶书哪里好了。
她待孩子一直是好的,比如对待温嗣,在外人眼中她一直是位好母亲的形象。
……
床位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她恰好看到,霍司奕的眼皮颤了两下缓缓地睁开眼。
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霍司奕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眼中的情绪好像有些复杂。
不等温诺柔深究,这一抹复杂转瞬消失不见。
发烧造成他的嘴唇干裂起皮,水分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让他的唇色更显苍白。
看到他醒来,温诺柔端起旁边的纸杯递了过去。
霍司奕没有接,温诺柔语气不可避免的软了许多:“医生让你多喝水。”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愣了好久才伸手来接。
温诺柔让他喝水,霍司奕便将水全都喝了。
他喝得很慢,像是在仔细品味什么美味佳肴似的,喝完后他也不着急动作。
“你哭了。”
温诺柔抬起头,霍司奕低着脑袋,看着空空如也的纸杯。
“我记得你哭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的不记得,偏记得她哭了。
一个成年人,尤其是已经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再像个孩子似的哭,实在不像话。
她将脑袋侧过去一些,不看霍司奕的表情,矢口否认:“我没有,你看错了。”
什么?
霍司奕不确定的重复:“我看错了?”
温诺柔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你是不是还记得当时在雨天?那你一定是看错了,今天天气很好,不信你看看外面。”
外面阳光大高,哪还有点乌云的样子。
霍司奕微微蹙眉:“可我”
结果就看到了温诺柔身上穿的棉T。
恩?她早上穿的是这一件来着?
霍司奕迷茫了,温诺柔却‘好心’给他解释:“你发烧到三十九度,记错了很正常。”
霍司奕用视线凝视着她,双眼都写满了怀疑。
正当温诺柔打算继续睁眼说瞎话,外间的门又被人叩响。
她瞬间收起散漫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腰背也明显挺得更直了。
一旁的霍司奕目睹这变戏法似的一幕,差点被一口白开水给噎死。
诺诺……他的诺诺以前是这样的?
敲门的人信步走了进来,熟门熟路的走到病床的位置,她直接无视床上躺着的虚弱患者,目光直直的落到了温诺柔的身上。
是陆念思。
看到温诺柔她无奈的耸了耸肩:“方便聊聊吗。”
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应该……算了。
温诺柔蹙着眉,将她凝视了几秒,最后顺从的站了起来。
她们有什么好聊的,在霍司奕疑惑的目光中外间响起了关门声
他要站起来,刚尝试站起来便觉得一阵头重脚轻,手背上的吊针瞬间回血,扫了眼手背上的针头,认真思考着等会儿自己扎针的可能。
直到门外逐渐传来说话声,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拔掉了手上的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