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摘梦——瑾余
时间:2021-10-07 09:07:37

  他走过来站在墙下面,微仰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宴星沂默默的吞着唾沫,坐在墙上也看着下方的男人。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杨临坐在车里拍下这一幕。
  一切的一切都好安静。
  他们看着彼此,直到周岩说,“滚回去。”
  宴星沂灰溜溜的往回爬,因为太紧张脚下踩空,从墙上掉下来,扎扎实实的落进周岩的怀里,她立即不敢动,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男人,他咬着没点的眼,眉眼微拧,有点不悦:“宴星沂。”
  “……嗯。”
  “想爬墙是吧?”
  那一晚,周岩连夜把她带到可以攀岩的俱乐部,看着她攀爬了三个小时的岩,后来她腿软腰酸,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求他把自己带回去。
  周岩似是被她逗笑,问:“还半夜爬墙吗?”
  “不敢了。”
  “还逃课吗?”
  “不逃了。”
  “还敢打架吗?”
  “可是别人欺负我呢?”
  周岩凝视着少女,蹲下来,伸手靠近她脸,宴星沂吓得闭紧双眼,男人只是用指尖很轻地从她鼻尖擦过,随意的嗓音很低地钻进她耳朵里:“那就欺负回去。”
  宴星沂嘀咕:“我都是偷偷打架的,不能让宴家人知道,他们会打我。”
  “他们不敢。”
  “为什么?”
  “宴星沂,你身后的人,是我。”
  宴星沂没敢睁开眼,鼻子有点发酸,怕睁开眼让周岩看到里面的湿润,从来没有人教她可以欺负回去,哪怕是姜澧也没有过,所有人都是告诉她,你是宴家的小姐,你得和善,温柔,包容。
  宴星沂觉得快憋不住眼泪时,忽然把头埋进周岩怀里,死死的闭着眼睛。
  周岩看到她攥紧的拳头,以为是自己太凶,吓到了小姑娘,难得会温柔说话,“不要耍赖。”
  “就耍赖。”
  果然是生气了。
  周岩有点无奈,明明是她不对,最后总是变成他来哄。
  “想要什么?”
  “饿了。”
  “太晚,宵夜对胃不好。”
  “我就要吃。”
  “宴星沂,你在跟我发大小姐脾气吗?”
  “对!”
  周岩眼中笑意明显,揉她头发:“那么我的小姐,想吃什么?”
  宴星沂拉着他跑出去,她爬墙出来就是为了吃学校隔壁的牛肉面。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宴星沂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姜澧,他曾带她淋过倾盆大雨,他们在雨里嬉闹欢乐,那样的美好过,可他还是离开了自己,那么周岩呢?
  她转头看周岩的时候,男人将外衣罩在她的头上,而他站在雨里,宴星沂尤在愣神,周岩问:“不走?”
  那是宴星沂第一次明白周岩和姜澧的不同,姜澧会陪她淋雨,而周岩不会让她淋到雨,哪怕只是不值一提的细雨。
  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杯酒,浓度高,后劲来得也快,宴星沂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忽然很想周岩。
  准确的按出周岩的电话,拨出去,没多久就接通,那头响起男人低醇嗓音,“星沂,怎么了?”
  怎么了?
  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那么想他呢?想立即见到,甚至想立即拥有。
  宴星沂没说话,周岩蹙眉看了眼手机,再问:“有事吗?”
  有的。
  有的啊,周岩。
  我可能有一点……
  有一点喜欢你。
 
 
第14章 我心有点乱
  周岩正在开会,偌大的会议室里等着他的员工有上百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实际上周岩是不会在上班时间接私人电话的,但宴星沂永远是例外,可电话接通,她却不说话,办公室里也没人敢吱声,因为他们听到了上司喊出的名字。
  ——星沂。
  那个常年跟在他身边,被他护得滴水不漏的宴家大小姐。
  “星沂?”周岩又问了声。
  “周岩,我能见你吗?”
  她反常的,没有喊哥哥。
  周岩没有任何犹豫:“我现在过来。”
  甚至没有问她有什么事。
  秘书忍不住看了老板一眼,还是老样子啊,只要是宴小姐的事,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会感叹。这可是周岩啊,手里控股无数,传媒行业的上帝之手,比资本更资本的周氏掌权人,却偏偏为了一个姑娘,毫无原则。
  挂掉电话,周岩手机放在桌上,他沉默,像是在思考刚才大家争吵的事,思考结束,他给出意见,精准的找到问题所在,随后拿起手机起身:“剩下的会,杨临给你们开。”
  他离开座位,在座的员工立即起身相送,出了办公室,他直接坐电梯下停车场,自己开车去宴星沂家。
  *
  宴星沂看着黑屏的手机愣了好一会儿,她刚才是约周岩出来吗?果然是酒喝多了!
  现在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一定会被训,宴星沂连忙去洗手间洗脸。
  她承认,周岩凶起来的时候,她是有点怵。
  在洗手间里洗着脸,外面的手机又响,宴星沂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泡沫洗干净就出去接电话,以为是周岩,脸上还带了抹笑容,“哥哥。”
  “哥哥?”电话里响起女人优雅的嘲笑声,无数回忆瞬间破闸而出,让宴星沂僵在原地。
  这是……
  俞凝……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洗手间里没关的水龙头在流水,扰乱宴星沂的心绪。
  “怎么不说话?”俞凝语气带笑,“妈妈很久没有给你打电话,高兴得说不出来话了吗?”
  怎么会高兴?宴星沂巴不得她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父母,她所有的痛苦都是身生父母带给她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俞凝被宴非白送回乡下“养老”之后,宴星沂就切断与他们的一切联系,换掉一切联系方式,想让他们找不到自己,没想到俞凝就算在乡下也不安生,还是找了回来。
  “星沂,我是你妈妈,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都会得到,这是我从小到大教你的道理不是吗?”
  宴星沂冷笑:“是歪理吧。”
  “你变了,星沂。”耳边的声音仍旧优雅,不紧不慢的感叹着。
  宴星沂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吗?哪里变了?”
  “从前的你不会跟妈妈顶嘴,让我猜一猜,是周岩把你惯坏的吗?”
  “你打电话来应该不是跟我讨论这个吧,有事吗?”
  “当然,我的孩子,妈妈想你了,你不来看看我吗?”
  “俞凝,别耍花招。”
  女人笑了起来,这让宴星沂开始生理性恶心,她忽然想起很多画面,那时候俞凝会在宴会开始前为她穿小两号的礼服,用力地勒紧她腰,然后在宴会结束后命令她将吃过的东西吐出来,以此保持身材,之后的整个星期只让她吃喝水减肥,明明她不胖。
  她曾因为偷偷吃过几颗葡萄而被俞凝狠狠扇过几巴掌,回忆里的事就像昨天刚发生,她的脸忽然火辣辣起来,这通电话仿佛也在抽她耳光那般。
  “星沂,妈妈不是教过你,应该随时保持镇定和优雅吗?你可是宴家大小姐,是妈妈最完美的作品。”
  “我是一件作品吗?”
  “当然。”
  “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也是。”
  宴星沂冷笑。
  “俞凝,你是想让我跟宴非白求情,放你出来吧?”
  “相信我,星沂,妈妈如果想出来,随时都可以,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女儿过得好不好,乖不乖。”
  “没有你在身边,我过得很好。”
  “你好像巴不得我去死呢。”
  “你可以这么认为。”
  “可是妈妈身体很健康,让你失望了。同时,我对你也很失望,两年了,你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刚刚我听你喊哥哥,你喊的人应该不是宴非白吧。”
  当然不是。
  “是周岩吗?”女人的声音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宴星沂没说话。
  可俞凝太了解这个女儿,就像她说的那样,宴星沂是她几个孩子里最杰出完美的作品,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像她,所以就算两年没在她身边,俞凝也很快就推测出,“星沂,你爱上他了是吗?”
  宴星沂眼中滑过一抹凉意,还是这样,她任何的心思在俞凝面前都无所遁形,她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是从刚才那声甜腻腻的“哥哥”开始吧。
  俞凝今晚心情不错,又笑起来,“可是星沂,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你没有资格说。”
  “别骗自己,星沂。你和妈妈一样都是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人,你跟周岩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一样。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成不了宴家最有名气的小姐,星沂,别这么抵触妈妈,如果我是生活在地底下的一只臭虫,那么你也是,你永远摆脱不了我,因为,你是我俞凝的女儿。”
  宴星沂一直都想摆脱这个事实,想要摆脱俞凝的阴影,可这个人总是时不时就要跑出来提醒她。
  因为恨意,她眼圈微红起来,其实也曾无数次质问过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可俞凝总会无情的嘲笑她,命令她乖一点。时到如今,她已经麻木了。
  “俞凝,就算我是只臭虫,但在我死之前,也一定会拉上你。”
  俞凝气定神闲的微笑:“我的孩子,欢迎你向我挑战。”
  “疯子。”她摁断电话,胸口不断的起伏,喉咙干疼,给自己倒水,发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轻微的抖动,嘲弄地将杯子放回去。她不信,不信这么多年还是摆脱不掉俞凝这个疯女人。
  冷静了两分钟,宴星沂走回洗手间把脸洗干净,几乎忘记周岩会过来,直到半小时后听到门铃,她愣了下,才想起刚刚跟周岩通过电话。
  门打开,低着头的男人抬起眼,目光定在她脸上,很快精准的判断出她不开心,眉头也跟着拧起来,“怎么了?
  明明刚刚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不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是谁惹到她了?难道是自己?
  “路上有点堵车,这是我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最快的速度。”毕竟她家离他公司的确有点距离。
  宴星沂却还是不说话,也没有立刻邀请他进屋,她只是在想,她何德何能,居然可以遇到周岩,这个男人将她从黑暗拉到光明里,给了她无数的帮助,可是他不知道,她半边身子还在里面,那是沼泽,越挣扎则陷得越深,她害怕,怕自己越想逃离越逃不开,更怕把他也拉进深渊。他干干净净,不应该因为她而变得混浊不堪,俞凝有句话说得很对,她配不上他的。
  所以有些话,注定只能永远放在心里。
  宴星沂垂了垂眸,侧身:“进来吧。”
  几乎一瞬间,周岩就觉察出她的淡漠,他没动作,立在原地看着她。男人高大,屋子里透出来的光被宴星沂遮住,其他的落在他半边脸上,有些晦暗不明。
  他抬脚走进去,宴星沂把门合上。
  周岩闻到了酒味,神情更沉,宴星沂已经没心思担心他会如何训斥自己,可反常的是,周岩没问她为什么喝酒,反倒给自己也倒一杯,问她:“不开心?”
  宴星沂没掩饰,“嗯。”
  “因为什么?”
  她没说。
  周岩也没追问,晃着酒杯喝酒,忽然说:“明天准备一下。”
  宴星沂抬眼看他:“干什么?”
  “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玩,玩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
  半杯酒喝完,周岩去了厨房,宴星沂在外面坐了会儿,也跟过去,靠在厨房门的边上问,“你干什么?”
  “煮醒酒汤。”
  “我没醉。”
  “喝点舒服。”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喝酒?”
  周岩看她:“愿意说?”
  宴星沂摇头。
  周岩就收回目光,没有一点要强迫的意思。
  这是周岩的优点,很能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强势,什么时候应该顺着她。
  他发觉宴星沂身上的气息几乎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和那天做噩梦的时候很像,她究竟在经历什么,他不能多问,否则只会让这姑娘戒备,从而远离自己。
  他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查。
  把醒酒汤端给她,周岩眼神落在她身上,深深的,沉沉的,却又是温温和和,爱护的。
  “星沂,我希望你开心。”
  “哥哥,人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开心起来的,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冷静,难道没什么能让你心绪发生改变吗?”
  当然有。
  这个能让他心绪改变的人就在面前,触手可及,却又不能轻易触碰。
  “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冷静。”
  “是吗?”
  “是。”
  “你会在什么时候不冷静?”
  “现在。”
  宴星沂惊讶:“现在?”
  她可完全看不出来,现在的周岩不冷静。
  宴星沂像被逗笑一般微弯起唇,摇头,“看不出来呢。”
  周岩把杯放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圈住她手腕,把她拉过来一些,将她掌心摁在自己心口,宴星沂怔了怔,盯着自己的手,听到周岩微哑的嗓音,“你不开心,我心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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