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日子都是发生了能够牵动太子情绪的事情发生。这说明了太子召妓除了发泄生理欲望,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为了宣泄情绪。太子在人前习惯了戴面具,惯常给人温柔无害的样子,可实际上呢,人哪能没有负面情绪呢,尤其是他们这种皇室子弟,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内力承受的压力比旁人更大。
他选择了看戏,观百样人生,而太子显然有更不为人知的发泄方式。
齐王自嘲一笑,攥紧了手里的纸条,眯起眼说:“时间不多了,安排下去,明日早朝弹劾朱文正。同时派人盯紧了通往皇陵的必经之路,若再看到这样的马车,速速来报!”
还有四天,太子的三个月罚期就到了,即便返回宫里。
只有短短四天,太子未必会再悄悄召妓。为确保万无一失,齐王决定刺激一下太子,夺了其旗下主管银钱的朱文正的官职。
——
不止齐王在算太子的受罚日期,许殊也惦记着。
她问秦管事:“还有四天太子就要回宫了吧?齐王那边可有消息?”
秦管事将收集来的情报汇报给她:“齐王麾下的庞立德这几天悄悄频繁调动手下的人手,通往皇陵最近的那个村子近日去了两个投亲的兄妹,当然他们投亲的亲戚早都搬家了,如今兄妹俩还住在那村子里。”
许殊笑了笑:“齐王挺有办法的嘛。”
这兄妹俩的身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看来齐王是准备动手了,许殊便不打算多做什么,省得暴露了自己。
她吩咐秦管事:“继续派人盯着,不过离齐王的人稍微远一点,别被发现了,有什么变化,第一时间通知我。”
过了两日,秦管事便来汇报了:“夫人,天香楼的马车又去了皇陵。齐王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进了宫。”
许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暮西山,红霞万丈,树叶也被染上了一层落日的余晖。天要黑了,这个点齐王匆匆进宫应是准备今晚就对太子动手。
“齐王府里可有调动人手去皇陵?”许殊沉吟片刻后问道。
秦管事摇头:“没有,齐王府跟往日一样,并无大批人马出府。”
许殊大概猜到了齐王打的主意。有什么比让昭明帝亲自看到太子在祖宗陵寝乱搞胡来更让皇帝愤怒呢?只是告状,没抓个正着,太子肯定不会承认,搞不好还好反过来咬齐王一口,说他诬陷自己。兄弟俩吵起来,即便吵赢了,也未必能将太子拉下马。
齐王显然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对手的阴险狡诈程度。所以不做则已,一动,齐王必定会全力以赴,势将太子拉下马。
“秦管事,你让人盯着宫门,若有大队人马出来,立即告诉我。”许殊叮嘱道。
酉时三刻,天色昏暗,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秦管事匆匆踏进花厅,对着站在窗户边的许殊躬身行礼,语气激动:“真被夫人说准了。酉时两刻刚过,一队几十人的队伍从宫里出来,匆匆出了城,瞧那方向应是去皇陵。”
许殊仍旧背对着秦管事:“队伍里的人可有认识的?”
秦管事道:“未免被发现,探子离得有些远,不过似乎瞧见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白须老者。”
许殊顿时明了:“应该是冠宇散人。齐王有这步棋子,难怪能让圣上轻车简行,傍晚悄悄出宫呢!”
昭明帝信道求长生,对得道高人的话那是言听计从。目前最受宠的高人就是这位冠宇散人,而众所周知,他是齐王进献给圣上的。
秦管事知道今晚要发生大事了,说不定那个一直盯着他们薛家的太子就要完蛋了,心里激动,搓着手问:“夫人,咱们要做什么?”
许殊轻笑着说:“什么都别做,让人撤回来,留两个在城门口,若是圣上回来了通知我一声便是。布置在通往皇陵这条路上的人也全撤,将痕迹全部清理掉,但凡在人前暴露过的,通通暂时安排到庄子上去避风头,没我的命令,不许回京。”
她能想到的,齐王就不能想到吗?
等料理了太子,齐王就有时间和精力来挖是谁在利用他了。薛家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是,夫人。”一会儿就要关城门了,秦管事赶紧去办许殊吩咐的事。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许殊轻叹了口气,捧着书,准备熬夜等消息。
她心里不平静,齐王更是紧张,都深秋时节了,他手里还在不停地冒汗,后背的里衣更是湿透了,成败就在今晚这一举了。
宽敞的马车里,昭明帝丝毫没察觉到儿子的不安和激动,还兴致勃勃地跟冠宇散人讨论今夜之事:“散人,吉地在皇陵,今夜这丹必成了吧?”
冠宇散人半阖着眼,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放在盘膝上的手指快速地掐来掐去,良久道:“陛下安心。皇陵乃是真龙之地,汇聚了数道龙气,得天独厚,有此精纯龙气相助,焉愁灵丹不成?”
说着轻轻一挥手里的拂尘,面前的小鼎下方的火势陡然增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丹香。
昭明帝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中的丹药味,仿佛食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精气神一下提了起来,满面红光地搓着手:“有劳散人了。此事成后,朕必有重酬。”
对面的齐王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睑,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
马车背着夕阳的方向,一路疾驰,到了皇陵,夜色已经深了,伸手不见五指。
守陵的士兵听到马蹄声,上前阻拦:“什么人?”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立即拿出令牌:“奉圣上旨意,送一批物品进皇陵,尔等不得阻拦。”
皇陵葬了大燕朝历代帝王皇后和一些皇室宗亲,陪葬物众多,是个秘密颇多的地方,便是守护皇陵的士兵也不许过问,他们知晓规矩,便没有多问,快速放行。
一连过了三道关卡才真正进入皇陵。
听到马车停下,昭明帝立即问道:“散人,可是此地?”
冠宇散人拿了只罗盘,掐指一算,神神叨叨的:“陛下,吉位在东北方向!”
“好!”昭明帝大喜,被太监搀扶着下了马车,紧紧跟在冠宇散人的身后。
冠宇散人来之前脑子里已经有了皇陵这边的大致地形图。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皇族子弟来祭祀祖宗牌位,在此守孝所呆的地方。而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是要呆在此处最豪华的院子,他轻轻拨动罗盘,罗盘上的指针一晃,然后忽地停了下来。
冠宇散人大喜:“圣上,便是这边!”
前面的太监立即开路,往东北方向走去,穿过一条回廊就到了太子的居所。
守门的侍卫见有人过来,想起太子寝室里如今正在发生的事,当即面色一变,上前拦住了对方:“此乃皇陵重地,尔等何人,为何擅闯皇陵?”
“拿下,别耽误了吉时吉地。”齐王厉声喝到。这个节骨眼,他绝不允许再出意外。
守门的几个侍卫还没来记得拔剑就被齐王带来的人马给拿下了,然后还被塞上了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冠宇散人手里的指针直直指向太子的寝室。
一行人大步到了寝室外面,不等守在外面的太监出声,齐王已叫人将其绑了。虽然这动作明显了一些,可昭明帝现在完全沉浸在了灵丹将成的美梦中,根本不关心这些,两只眼直直盯着木门放光。
到了门口,冠宇散人停下脚步,一侧身,指着大门说:“陛下请!”
昭明帝伸手接过太监手里的小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准备将自己的宝贝丹鼎安置在吉地。
谁料推开门却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他的好儿子浑身赤裸,怀里抱着一个同样赤裸的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在亲他,嘴里还抱怨着:“殿下偏心,只疼姐姐,不爱奴家……”
一室淫靡,荒唐!
昭明帝气得脸红脖子粗:“孽障!”
太子正跟美人玩得开心,不料竟有人敢大胆闯入,他正欲呵斥对方,却听到了昭明帝的骂声,登时双腿一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丢下怀中的女子,扑通一声跪下求饶:“父皇恕罪,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
他不停地磕头,脑子里飞快地转动。好好的,今日又非什么重要的日子,他父皇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来皇陵?
太子磕头时悄悄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形,等看清一左一右站在昭明帝身边的冠宇散人和齐王之后,顿时浑身冰冷。他被齐王这厮坑了,今天只怕是要栽了,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如今的颓势呢?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一定要想到办法。
齐王看着太子狼狈的模样,心里快意极了。当初太子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没料到会有今天吧!今天,太子这储君的位置也要到头了。
他故作震惊又痛心的模样:“大哥,你……这可是祖宗安息之地,你怎……你怎么如此糊涂?过几日,你就要回京了,忍耐忍耐又何妨!”
说着还非常有兄弟爱地亲自去拾起被太子乱丢在地上的外袍,弯腰给太子披上蔽体。
太子恨极了齐王,一把推开他:“不用你假惺惺!”
齐王错愕,满脸伤心的样子:“大哥,你……你怎么这么说?我也是关心你。”
其实他也挺恶心这种虚假的兄友弟恭,但皇帝喜欢啊。说来也有趣,明明皇帝就是从兄弟厮杀中出来的,人老了却喜欢看一家和睦,兄弟友爱的戏码。自己杀兄弟的时候丝毫不手软,轮到儿子了,却奢望儿子们能变成小绵羊,和和睦睦,不争不抢,互帮互助,何其可笑。
“齐王过来,不用管这混账东西!”昭明帝厌恶地看了太子一眼,退出了太子的寝室,只下了一句命令,“将太子带过来,这两女处理了,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太子在皇陵祖宗面前淫乱,传出去旁人如何看皇室?
为了皇室的颜面,皇帝也要将此事掩盖下去。
齐王随昭明帝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屋后,昭明帝揉着额头问道:“散人,吉地就是那间屋子吗?能不能换换?”
光想到他儿子在里面干了什么好事,他就恶心。真是的,太子挑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挑了那间屋,坏他好事。
冠宇散人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陛下,不能。吉地被污染,龙气浑浊,已不能用,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昭明帝听到这话,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脸色一白,靠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冠宇散人:“那下次得什么时候?”
冠宇散人掐指算了又算,然后郁闷地说:“六年以后!”
“这么久?散人就没法子能提前这个时间吗?”昭明帝巴巴地瞅着冠宇散人。六年,谁知道六年后他还在不在?
连氏一族历代皇帝的寿命都不长,他祖父父皇都是四十来岁就去了。他已经满了四十,而且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体力都在下滑,昭明帝心里委实急得很。他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结果全被太子这混账东西给毁了。昭明帝气得简直想暴走太子一顿。
冠宇散人闭目,凝神掐指算了起来,数息过后,他身形骤然一晃,额头上滴下一颗豆大的汗珠,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回陛下,若贫道施法,可将这个时间缩短一半,这是极限了。”
虽然也要三年,可总比六年强,三年,他还等得起。
昭明帝虽然还是急,但到底不是最坏的结果。他一脸欣慰地说道:“散人果然法力无边,辛苦你了。需要准备什么,你尽管提!”
冠宇散人捏着白白的胡子,一副仙风道骨不慕名利的模样:“别的都不需要,陛下在皇陵边给贫道搭一茅庐,每逢初一十五,频道来施法一次即可。”
“好!”这要求太简单了,昭明帝马上吩咐随侍的太监去办,明日就将茅房建起来。至于冠宇散人说的什么都不需要,那自是不行,除了房子是茅草屋,里面的布置可不比富贵人家的居所差,一应物品俱全,定要让高人住得舒舒服服的。
确定了炼丹之事,昭明帝总算想起了隔壁还有个儿子,拧着眉问:“太子那孽障呢?怎么还没来?”
太监赶紧去请。
可他一过去推开门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昭明帝吓了一跳,赶紧又派人去查看。
很快侍卫就回来汇报了:“皇上,太子殿下他……自戕了……”
“什么?”昭明帝吓了一跳,虽然这个儿子品德败坏了一点,但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他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御医呢?快去请大夫!”
皇陵没有御医,不过因为经常有皇室贵族过来祭拜祖宗,所以还是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
侍卫赶紧去请大夫。
而昭明帝也顾不得隔壁有多脏乱了,赶紧过去看看儿子。
太子穿着一件雪白的内袍,倒在榻边,一柄尖刀插在他的肚子上,鲜血顺着刀口染红了袍子的下半部分。
看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儿子,昭明帝便是有再多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急切地叫到:“大夫呢?快点!”
不多时,还穿着寝衣的大夫被带了进来。
大夫一通忙活,总算给太子止住了血。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陛下,太子殿下的血暂时止住了,但这伤口比较深,为保险起见,还是速速送太子回宫吧!”
宫里有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和最齐全的药,昭明帝立即道:“回宫!”
回去的路上,为避免颠簸,马车走得特别慢,平日只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整整多花了一个时辰。
大半夜,这一路车队不顾宵禁堂而皇之的进城,马上就被探子知晓。
凌晨时分,许殊等来了秦管事。
“夫人,那一队人马回来了,走得特别慢。在这之前,还有一支先头小队伍,打头的似乎是宫里的一位公公,直奔宫里召集了御医去东宫,数名御医半夜入东宫。”
许殊眯起眼:“御医去东宫?莫非皇帝发火,将太子揍了一顿?”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太子干的事恶心了点,但到底没被外臣知晓,皇帝不管是为了皇室名声,还是为了保住这个儿子,应该都不会将这个事宣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