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必须要在今天去做的,很重要的事。
可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以至于今天无论做什么都有些提不来劲。
酒过三巡了,他仍旧烦躁的很。
寒风刺骨,远处江面的轮渡上,正响着刺耳的鸣笛声。
思虑许久,他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
划过无数条新年快乐的自拍照,他的动作停下。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
江苑:【很有意思o((*^▽^*))o】
下面是一张春晚小品的图片。
莫名的,他没由来烦躁的心情,突然平复下来。
在看到江苑这两个字的同时。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烦躁。
那种身体和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越发不满。
于是,陷入死循环。
他微眯了眼,揿灭指间的烟。
直觉告诉他,他遗忘的事和这个人有关。
露台门开了,苏御过来搬救兵:“舟哥,你赶紧去治治他们,我裤子都快输没了。”
贺轻舟无动于衷,胳膊搭在护栏上,周身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冷风也吹够了,他绕过苏御进去。
室内,温度适宜。
桌上放着牌,此刻也没人管这个了。
音乐声有些刺耳,不知道谁找来的女团,在前面跳着女团舞。
刚刚还哭着喊着说自己内裤都快输完的苏御,此时起哄的最带劲。
贺轻舟没有过去,而是靠着墙,又点了一根烟。
他没什么烟瘾,情绪上来的时候会来一根。
譬如烦躁的时候,亦或是,此刻。
太吵。
原本以为这首跳完就会结束,谁知道自动进入下一首。
在她们开始动作之前,贺轻舟把插座拔了,扔在地上。
音乐骤停。
刚到兴头上的苏御回过头来正要骂人,对上贺轻舟阴沉的眼时,知道这位祖宗脾气上来了。
他从小到大的座右铭就是:得罪天王老子都不能得罪贺轻舟。
也多亏了这句座右铭时刻提醒着他,所以他才能平安活着长大。
虽然这么说有些许夸张的成分存在。
但贺轻舟那个易燃易爆的脾气,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也难为他能在江苑面前装这么久了。
当然了,也不一定是装。
贺轻舟从前把江苑宝贝成那样,哪舍得冲她发脾气啊。
苏御在贺轻舟发火前,让人把那些女团妹妹送走。
然后主动找贺轻舟认错:“舟哥,我错了。我就是觉得守岁夜总得丰富多彩一些,所以才让珏哥把这些妹妹们弄来,给哥几个跳舞助兴。”
苏御他家开娱乐公司的,这几个女爱豆都是他家新签的。
大年三十,谁不想和家人团团圆圆。
但少东家的传唤,也不敢拒绝。
毕竟在不久的未来,这人可就是她们老板了。
苏御有点委屈:“舟哥,你把人赶走了,哥几个看什么?”
贺轻舟抬眸睨他,淡淡的威胁:“还不闭嘴?”
苏御不敢说话了。
宋昭昭是缠着她哥哥,偏要来的。
贺轻舟不接她的电话,无论她打多少通都显示无人接听。
她还以为他是把自己拉黑了,后来才从苏御那里得知,他有两部手机。
一部私用,一部公用。
说白了,就是懒得花时间应付的人,给的都是公用的号码。
连拉黑她都嫌浪费时间。
宋昭昭在家哭哭啼啼,说没了贺轻舟就活不了。
正好她哥哥前几天从国外回来过春节,她一哭二闹,吵着让他带自己过去。
宋邵安一身笔挺西装,戴了副银边眼镜,与生俱来的清贵。
他在美国读博,明年就要毕业回国了。
说起来,他的成绩从小到大一直都被贺轻舟压一头。
两个人都是外人眼中的天才少年,中考结束后直接进入高三备战高考。
甚至连高考成绩,贺轻舟都比他高出足足二十多分。
后来他出国留学,但贺轻舟却放弃了更好的选择。
他留在了北城。
因为他怕自己走了以后,江苑不好好吃饭。
很奇怪的一个理由。
但在贺轻舟身上,又很正常。
苏御让侍应生把自己存在酒窖里的那瓶罗曼尼康帝取出来。
“90年的,前年老爷子去拍卖会拍的一箱,让我给顺走了。”
贺轻舟下巴微抬:“你倒是孝顺。”
苏御怎么着也没能从他毫无波澜的语气中听出半分对自己的夸奖。
但他还是厚颜无耻的认为贺轻舟是在夸他。
宋邵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偶尔朝贺轻舟这边投来欲言又止的眼神。
贺轻舟倒了杯威士忌,没放冰球。
他喝了一口,有点呛嗓子。
“说吧。”酒杯放回大理石桌面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贺轻舟靠坐在沙发上,平静的承接宋邵安的视线。
他够直白,宋邵安也不遮掩了。
“江苑她,还好吗?”
贺轻舟脾气上来了,冷笑道:“怎么一个个都爱来我这儿问,我他妈是那女的的监护人吗,想知道她好不好不会自己去看?”
这还是宋邵安第一次听到贺轻舟用这种称呼来形容江苑。
宋邵安眉头皱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贺轻舟出车祸那事,他听说了。
听说挺严重,他当时精神恍惚,车子撞在护栏上,直接报废。
安全气囊救回了他半条命,剩下的半条,是医生彻夜不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这事其实也没人能细说出个对错来。
毕竟贺轻舟也是经历过,一个晚上被医生下了十几张病危通知书的人。
第九章 打赌
宋昭昭这次跟过来就是为了找贺轻舟。
虽然贺轻舟目前来说,只是拿她当朋友的妹妹对待,但宋昭昭相信,只要自己功夫下的深,他总会动心的。
谁知道自她来这儿以后,他的注意力一分一秒都没有在她身上过。
也不是说刻意的忽略,而是压根就没注意到她这个人。
宋昭昭不甘心,决定一展自己的歌喉,狠狠的惊艳他一下。
然后点了一首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
苏御嫌这首歌太土,不让她唱,过去要切歌。宋昭昭护着屏幕不许他靠近。
顿时,更加吵闹。
-
江苑坐的太久,腰有点酸疼,于是想出来透透气。
这个点,小区罕见的还这么热闹。
小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大人们则在一旁聊天。
偶尔还能听到不知道哪栋楼里传来的麻将声。
这个地方,虽说偏了些,脏了些。
但比起她从前那个家,她更喜欢这个有烟火气的地方。
就好像,只有在这儿,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有存在感的人。
有小孩跑过来,递给她一把仙女棒。
他的小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
江苑和他道谢。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才去牵她的手:“姐姐可以和我们一起玩。”
江苑无奈的笑了一下,所以她现在是被一个小朋友怜悯了?
他们没有打火机,用来点火的是一根燃着的香。
小朋友替江苑把仙女棒点燃,顿时,像是金色的丝线炸开一样。
有小朋友问江苑:“姐姐怎么一个人过年呀,没有家人吗?”
江苑笑了笑:“姐姐的家人不太喜欢姐姐。”
“那男朋友呢?”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
江苑看着自己手中的仙女棒燃尽,安静垂眸:“姐姐没有男朋友。”
那一个晚上,江苑都没有睡觉。
守岁本来就是要守一夜。
在老家的记忆只剩下一点了,但她仍旧记得,以往每次过年,都得放鞭炮。
吃团年饭之前放,守岁到第二天的时候也得放。
但城里禁止燃放鞭炮,所以这一习俗也逐渐没有了。
外面逐渐归于安静,不再吵闹。
江苑拿着茶杯,又开始上网课。
通宵熬了一宿,她却不怎么困。以至于第二天天亮,还能给自己煮个早餐,顺便再洗个澡。
然后才躺下。
暖气坏了,被窝每次都似冰窟,总得躺上一会才能睡出暖意来。
江苑干脆坐起身,看了一眼手机。
昨天晚上有很多人给她发新年祝福,应该都是群发的。
江苑也每一条都回复了,甚至还有人企图顺着她的回复继续聊下去,但这次江苑便当没看见。
她将信息一直往下拉,拉了很久才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把手机锁屏,放在远处,安静入睡。
-
她是被来电提示音吵醒的,睡时忘了将手机调静音。
此时不过离她睡着只过了四个小时,她从深眠状态被吵醒,眼睛酸涩难耐,左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顿感凉意袭来。
胡乱的在床头摸了摸,摸到手机后,才凭感觉按下接通。
“喂。”
大约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困意,电话那边的女人轻声致歉:“看来我这通电话打的不太及时,吵到你睡觉了。”
江苑的困意醒了大半:“一舟姐?”
女人笑了笑:“嗯,是我。听说你搬家了?”
想不到这事连贺家那头的人都知道了。
江苑大概也能猜想到,翟惜雪是怎么添油加醋和人讲出这件事的。
她一向这样,乐于将自己塑造成用心良苦却又吃力不讨好的后母形象。而江苑,则是不知好歹的恶毒继女。
但她也懒得为自己辩解。
“嗯,这边离医院近,以后实习也方便。”
贺一舟随口问了句:“一医?”
“嗯。”
“挺好的,就是比较累。”
贺家在医疗方面也有涉猎,北城大点的医院几乎都和他们有合作。
江苑笑了下:“就是因为累才过来的,累点好,可以多学点东西。”
贺一舟就是喜欢江苑这种,看似柔软,实则坚韧的女孩子。
“明天小童满月,在思锐摆了几桌,你记得过来。”
江苑点头:“好,我会去的。”
电话挂断后,她也彻底没了困意,坐在床上发了会呆。
上次见到贺一舟时,还是在她的婚宴上。
贺轻舟对他那个姐夫似乎不太满意,北城的习俗是交换婚戒时,必须由新娘的兄弟姐妹上台送戒指。
贺一舟只有贺轻舟这一个弟弟,于是,这个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在了他身上。
临上台前,江苑替他把领带重新正了正,还不忘嘱咐他:“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别把戒指往新郎脸上砸。”
贺轻舟眉头皱着:“我怎么觉得在你眼里我像个弱智。”
江苑笑的有些直不起腰,她趴在贺轻舟的肩上继续笑。
她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贺轻舟就顺势搂着她。
他的肩膀很宽,他的手也很大,放在她的腰后,都快整个覆盖住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她丝质的裙子揉乱。
“你养条狗吧,以后我们结婚了,也有个送婚戒的。”
他想的足够远,甚至包括他们婚后,应该怎么调节江苑的工作时间,和陪他的时间。
她当医生以后,肯定很忙很忙。
估计都没什么时间陪他。
贺轻舟不缺爱。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亲友挚交,他拥有很多的爱。所以爱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
他只想要江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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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将江苑唤醒,她打了个冷战,掀开被子下床。
把床铺整理好后,她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今天是初一,走亲戚的日子。
外面很热闹,有说有笑的。
江苑今天随便吃了点,然后又开始投身于学习的海洋里。
正所谓学海无涯,学无止境。
手机铃响了几声,她放下笔,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同校的师姐发来的。
——你和贺轻舟,是不是闹别扭了?
师姐之前带过她一段时间,贺轻舟那会常来找她。
时间长了,周围的人便默认了江苑有个帅哥男朋友。
甚至还不止一次讨论过,贺轻舟要是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这身材,这长相,恐怕下一次校草投票他得断层出道。
这事江苑没有主动和任何人讲过,就连周嘉茗她们,也是自己凭借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
江苑:【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师姐:【哦哦,我刚刚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还以为他劈腿了呢。】
师姐:【不过你们在一起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
其实也算不上分手吧,他们甚至都没好好在一起过。
江苑:【很多原因,就没在一起了。】
师姐安慰了她一会,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苑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上课,明明是在认真做笔记,等她低头去看时,却满页都写着三个字。
贺轻舟。
虽然贺一舟把小孩的满月宴说的很家常,但江苑知道,这种上流阶层的宴会,也不可能随便到哪里去。
好在她从家里带走的衣服里,有几条适合参加晚宴的。
裙子是一年前订做的,那时穿着合适,现在却大了点。
腰那里有点空。
她不得不承认,没有贺轻舟在旁边监督,她的确不会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