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见连绵不绝的快门声，闪光灯不停在她眼前亮起，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更逼得她不得不高昂头颅，尽可能舒展自己的四肢，展示出最优雅完美的一面。
第61章
主持人在红毯尽头展板处等着舒意, 也是一副被冷风摧残的可怜样。舒意走到近前, 看见主持人口红都遮不住的泛紫的嘴唇, 颇有点惺惺相惜地投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主持人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也许是主持人也实在不耐严寒恨不能红毯快点结束，她们两人的采访进行得顺利而迅速, 几乎短短几分钟, 舒意得以“大赦”。
临进晚会会场前, 莫名地, 舒意扭头朝红毯望了一眼, 她也说不好是想要看见谁亦或是不想要看见谁，只是这一看，倒叫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蒋子玉穿着一袭单肩贴身纯白缎面礼服, 正一步三回头地杵在红毯上。
自从《青玉案》杀青, 这还是舒意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碰见剧组的同事，当然，这同事和她的关系算不上融洽就是。
让舒意在意的, 还是蒋子玉身上穿着的那件礼服。早在团队给她提供的造型备选里，这一套礼服就赫然在列，同样来自J家的超季。
不用想, 舒意几乎就能知道稍后各大媒体及时尚号会怎样拿两人出来比较，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当时的自己坚定拒绝了这套白色缎面。
只是陈娜那边又该觉得棘手了，毕竟，在来之前，陈娜就已经准备好了数篇《舒意首穿J家超季亮相时尚盛典》的通稿, 亟待红毯结束就立马发出。
宣传的事，暂且交由团队头疼，舒意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提起十二万分精力，尽量在接下来的盛典中不要出错，保持完美。
坐在写有自己名牌的餐桌前，舒意左右环视一圈，好消息是她与沈晏川的座次安排几乎如隔天堑，不用担心两人之间的暗涌被不相干的人士窥破；坏消息是，不知主办方从何考量，将她与蒋子玉安排在了同一桌。
“舒意姐，你今天真好看。”说曹操，曹操就带着一身寒气站在了舒意身边，“徐老师，您不介意和您换一个位置吧？我和舒意姐好久没见了。”
被点到的“徐老师”呵呵笑了一声，颇为大度地端着酒杯起身让位。
蒋子玉施施然坐下，一边整理裙摆，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刚才进来时，看见沈晏川的座位，他怎么坐在那一边？”
舒意心中一紧，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是吗？我倒没注意，可能主办方有自己的考虑吧。”
蒋子玉娇娇笑了一下，“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坐在一起呢。”
舒意挑眉，“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似乎是没想过她会这样回答，蒋子玉面上表情停顿一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扯开了话题。
舒意长舒口气，装作专心地牢牢盯紧主舞台。
也是巧，现在在上面表演的，恰是她的老熟人，和她同一公司的师弟组合，PEAK。
看见他们，她恍恍惚惚记起上一次和他们合作，沈晏川假装不在意，却又要透露给她自己在吃醋的模样。
福至心灵般，就在她想起沈晏川的那一霎，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微震动，跳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舒意避开蒋子玉不经意投来的目光，悄悄在台面下点进微信。
【沈晏川】：为什么盯着他们笑。
仿佛是怕她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沈晏川后面又紧接着发了个委委屈屈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沈晏川在她这里，似乎总是没有安全感。在外人面前，他可能是举手投足间都洒脱自信的明星，可在她这里，他却总是患得患失，连质问都要藏在层层的辩解之后。
舒意眨眨眼，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眨巴着大眼睛瘪嘴委屈的小人，心里也变得软绵绵。
她想了想，索性在输入框回了句：在想你。
消息发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舒意心里纳闷又奇怪，佯装不经意地左右看看，视线轻飘飘瞄向沈晏川的方向，从她这里，只能看见他低垂着头，似乎在摆弄手机。
台上的节奏还在继续，会场里的灯光梦幻迷离，光影在沈晏川身上投下斑驳的痕迹，他终于直起身来，将手机随意地掷在桌上。
同一时刻，舒意的手机终于再一次震动起来。
她略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去看跳进来的新信息，只是一眼，却烧得她面红耳赤，火急火燎地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舒意姐，你怎么了？”蒋子玉提高了声音问，成功将整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舒意无比庆幸此刻灯光尚暗，否则全桌的人都会看见她通红的脸色，“没事。”她掩饰般举起面前的酒杯，虚虚品一口，端着微笑敷衍。
大家的目光渐渐从她身上散去。
舒意只觉得脸上灼烧似的热起来。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滚动屏幕，循环播放着沈晏川发来的信息：
【沈晏川】：别说这种话，不要撩拨我
【沈晏川】：想让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吗？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尚晚会，后半程说了些什么，舒意几乎毫无记忆，明明沈晏离她足够远，但她就是觉得似乎一举一动都万分不自在，有人看她一眼，她都要担心这个人是否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之间，她还有幸上台一趟，领了个所谓的“人气时尚达人”。站在领奖台上，舒意有意克制自己不要在意沈晏川的方向，主持人将奖杯捧给她时，似乎打趣了她几句，偏偏她一颗心提着，直到下台才反应过来。
这个延迟的认知让舒意恼火万分，倒不是恼火主持人对她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是恼火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沈晏川影响，在领奖台这种重要场合也能出岔子。
因为这个，舒意打定决心今晚绝不会再理会沈晏川，连他再发消息过来也假装没有看见。
“晏川，你看什么呢？”
身边落座的前辈忽然的发声惊醒了一直在暗中打量舒意方向的沈晏川，他回过神来，略有遮掩地摇了摇头，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
从进场，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逐着那一团蔷薇色，一朵濒临枯萎因而愈发燃烧的玫瑰。
“我看你一个晚上都在看那边，怎么不过去？”前辈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饶有兴趣地伸长脖子，朝着沈晏川一直望着的地方瞧去。
沈晏川无奈，“丁老师……”
他与身边这位丁原老师说来也算是老相识，作为歌坛赫赫有名的前辈，沈晏川第一次参加选秀节目时，正是丁原出任导师，从沈晏川上台，唱出第一个音开始，丁原就对他亮了绿灯。
即便之后沈晏川做了练习生，在异国他乡，也没有和这位导师断了联系。
比起因为他一意孤行进了娱乐圈而对他不闻不问的家人，这位丁原倒是在某种程度上与他更为亲近。
“好，好，好。”丁原连声笑着附和，摆了摆手，打趣道：“你不肯说就算啦。”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悄悄凑近了身子，附在沈晏川耳边问道：“是不是和你一起录过节目的那个？”
沈晏川大窘，面上露出几分羞涩，抿唇笑着不答话。
“还真是她？”两人相交已久，丁原倒是第一次在沈晏川脸上看到这种神色，不由大为好奇。
沈晏川思索两秒，干脆承认：“是她。”
他停顿片刻，又不放心地加了句：“丁老师，你可别说漏嘴啊。”
丁原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沈晏川小臂上拍了一拍，“我你还不放心？”
沈晏川讨饶两句，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放到了舒意身上。
她昂着头，专心地看着台上主持人和嘉宾的互动，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弧度，一点点碎发绒绒地散落在白皙的后颈。
他的手指微动，心里盘旋着想要上手帮她整理的念头，感受皮肤在指腹温热的触感。
为了保持体形，整个晚会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桌上摆着的食物也不过浅尝两口，沈晏川想了想，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扒拉出两颗糖果，悄悄塞进了口袋。
舒意撑了几个小时，总算等到最后的合照环节。
她打起精神，提着裙摆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往台上挪去。
原本还显得有些宽阔的主舞台在络绎不绝的上了十几位明星之后，终于显出几分逼仄。
主持人和工作人员在热情万分地邀请着几位颇有名望的艺人站在中心位，嘴里还在不断呼吁着请大家朝中间靠拢。
在场的明星在此时倒是十二万分地谦逊，彼此招呼着，脚下磨磨蹭蹭地，生怕站错了位。
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
舒意有些诧异地准备扭头去看，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别动。”
一颗硬质的东西被塞进来，外层裹着的塑料纸锋利的边缘硌着手心。
“吃掉。”
等熟悉的气息彻底在周边消失，舒意才喘出一口气，她将手心摊开，里面默默躺着一颗巧克力。
应该是在手里被捂了很久，巧克力已经有些微软化，黏糊糊的沾着糖纸。
趁着没人关注，舒意悄悄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腻又有点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离她不远的站在一堆人里的沈晏川。
似乎是随时在关注着她，就在舒意看过去的那一秒，她看见沈晏川微微朝她这边瞥来一眼，赞许般点点头。
第62章
飞机抵达乐洲时已是凌晨, 稀疏寥落的几颗星子远远缀在暗沉夜空。舒意原本还有几分困意, 出机舱后, 被冷风迎面一吹，倒是清醒不少。
盛典刚结束，她就马不停蹄地奔赴机场, 这几天奶奶的情况算不上太好, 她多少有些担心。
乐洲机场算不上大, 她跟在陈娜身后, 埋着头朝前冲。
推开玻璃门, 扑面来的暖风打得人脸颊上升腾起丝丝痒意，舒意缓下脚步，左右没人, 她干脆取下口罩, 漫不经心地抬头环视一圈。
空荡荡的机场大厅少有路人驻足，倒愈发显得大厅四周墙壁上的广告牌大而敞亮。
她认真看了一眼，认出是她最新的广告牌。
侧着身子, 露出脖颈上挂着的硕大的璀璨的项链。
“动作真快。”陈娜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停下脚步，似是欣赏, “上个月拍的物料吧？前几天才刚在微博上官宣，现在广告已经铺开了。”
舒意挑剔道：“这张照片没选好。”
其实也不是没选好，照片里的她被修得连头发丝都精致，神情仪态都到位。
“是吗？”陈娜怀着狐疑的目光审慎地打量广告，“这张照片当初我们都审过, 没问题才投放的呀。”
舒意抿抿嘴唇，不再吭声。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不过这样深的夜，这样寂静无人的时刻，似乎也能容得下她些许的任性。
陈娜倒是对她说的话万分在意，干脆整个人转到广告牌正面，歪着头仔细观察，一副非要找出究竟是哪里没有如人意的架势。
舒意轻轻呼出一口气，侧着头将口罩重又戴了回去，绕过陈娜，径自走了。
“等会儿等会儿，”陈娜跟在后面，嘴里急切又小声的嘟囔，“到底哪里不好，你哪里不满意啊。”
一行人越行越远，渐渐将那一排广告牌抛在身后。
与一整排舒意侧着身从容尔雅的广告牌正对着的，是刚刚拿下运动品牌代言的沈晏川面对着镜头笑得爽朗的广告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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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机场，她们的车还没来，舒意自觉站在路边等候。
隔着三五步远的地方聚着一堆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不同规格的相机，倒也没一个人举起来拍她，手上还提着几包包装精美的纸袋，时不时朝她这边投来一眼。
冬夜冷寒，几个小姑娘冻得缩成一团，口里不住呼出白气，一副想上前又有所顾虑的模样。
这样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小姑娘鼓足勇气冲了过来，将手里提着的纸袋朝前一送，口里低声道：“舒意，辛苦了。”
舒意还没来得及回话，挡在她身前的陈娜就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谢谢，但是礼物我们就不收了。”
小姑娘轻轻“啊”了一声，脸上立马蒙上一层委屈又落寞的神色，一双眼滴溜溜止不住地朝舒意脸上瞄。
舒意轻轻咳一声，嗅到空气里冷冰冰的味道，忍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轻轻拍了拍陈娜的肩。
那小姑娘注意到她的举动，立马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又朝前送了送，不依不饶道：“姐姐收一下吧，拜托了，不贵重的，都是大家的心意。”
一团团白雾从她嘴里呵出来，轻轻飘散在空气里，舒意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一袋沉沉的礼物。
“谢谢谢谢。”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嘴里不住嘟嘟囔囔，最后朝着舒意甜甜笑了一下，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几个姐妹中间。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都能听见那边隐隐传来的压抑住的兴奋的尖叫。
“你不该收礼物。”
直到上了车，陈娜还在舒意耳边不住碎碎念，“有一就有二，万一她在网上随便说点什么，怎么办？况且，你知道是什么礼物，万一是对你不利的东西怎么办？你忘了上次往你住所寄快递的事情了？”
舒意被她念得头疼，干脆扯过一边的礼物袋子，边拆边安慰陈娜：“这么晚这么冷，人家小姑娘也没什么恶意，收了就收了，你不要太紧张。”
她随手拿过礼物袋里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盒子拿在手里倒是没什么重量，深蓝暗纹包装纸在车灯下闪着低调的光泽，上面缠着一圈银白色彩带，看起来很是漂亮。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鼹鼠玩偶。
她低呼一声，将小玩偶拿在手里，一掌大小的小鼹鼠头上戴着顶针织小线帽，穿着小马甲，脖子上还围了条灰色的毛绒绒的小围巾，顶着个红彤彤的小鼻子，看起来憨态可掬极了。
舒意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喜欢。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将小鼹鼠端端正正摆在车窗旁，挑了个角度拍了张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