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做好心理准备，御医让您别太激动，”蔡嬷嬷红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女主子，“王爷，王爷他……为国捐躯了。”
王妃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太过于突然，一下子没什么反应。
许是想到了主子以后的孤寡苦日子，而旁边的丫鬟也红了眼眶，心疼地看向病榻上的主子，“王妃，节哀。”
蔡嬷嬷是王妃的奶嬷嬷，从小看着王妃长大，知道王妃和王爷之间的感情，现在王爷走了，王妃肯定是最难过的……
躺在病床上的王妃用手肘支撑起身子，单手摘掉额头上敷着的帕子，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向蔡嬷嬷，“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蔡嬷嬷的等人：“？？？”
是她们的错觉吗？
怎么王妃看起来，有一点点的……开心？
第92章 负心王爷给我爬！
宸王, 赵明谦，是当今皇帝的舅舅，也就是先帝的弟弟, 他是早产儿。
赵明谦的生母，也就是先帝的嫡母高龄怀孕，为了救先帝的嫡子, 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不慎滑倒, 这才早产。
当时作为嫡子的宸王出生时, 先帝已经是太子, 三十多岁, 早就成家立业, 生下了如今继位的皇帝，大权在握, 根本不惧还在襁褓里牙牙学语的赵明谦。
因此，在宸王打小, 心有愧疚的先帝完全就是把宸王当儿子一样养大。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这时间久了, 养只狗也会有感情, 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加上赵明谦也确实听话, 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先帝自然也乐意为了好名声对赵明谦优待, 宠爱有加。
而宸王因为早产的事情，身子骨不太好，后来为了健身健体，就跟着将门林氏一家学武, 也认识了比自己小三岁的林家嫡女，林蓁蓁。
林蓁蓁乃是将门出身，在她年幼时，其父兄就镇压在边境，掌管四方兵权。
后来原主逐渐长大，到了十二三岁时，一场战役，林蓁蓁的父兄一死一伤，林家军以极其惨烈的代价赢得了这场胜利，随军一起出发的宸王反倒是展露了头角，立下功劳。
失去了父亲，兄长断腿，只能够在轮椅上渡过余生，而林蓁蓁母亲也在噩耗传来后，就缠绵病房。
林母没坚持多久，就撒手偌大的林府，也去了。
林家一代单传，本就血脉稀薄，自赵国建国以来，林家立下赫赫战功，不知道多少林家好儿郎埋骨沙场。
如今到了林父这一代，更是独苗苗，把原身所有远房亲戚算上，也一只手都数得清。
林家为赵家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现在只剩下林蓁蓁这对兄妹，赵家人当然是不吝于赏赐，彰显大度。
可以说，只要林家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赵家皇族的历代继任者，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好好对待林家人。
偌大的林府就只剩下林蓁蓁兄妹相依为命，闭门谢客，守孝三年。
在此期间，上门来关怀林家兄妹的人不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上门来的“亲朋好友”越来越少，赵明谦是其中来得算是勤快。
赵明谦本就长得一副好皮囊，在林蓁蓁最脆弱的时候又陪在人身边，很快就攻陷了小姑娘的心房。
等到赵明谦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先帝是给足了面子，开府给的银子以及府邸是皇子中最高规格的，后来等到林蓁蓁出孝，还亲自为赵明谦和林蓁蓁赐婚。
后来，新帝登基，宸王的辈分高，可以预见，只要宸王不作妖，未来当个富贵闲人，在京城几乎是横着走的存在，无人敢惹。
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嫁给心上郎的林蓁蓁小日子肯定过得很美满，一开始确实是这样。
只是，十六岁嫁人，成亲七载，二十多岁的宸王妃一直无所出，宸王府至今没有诞生过一个子嗣，外界难免有些议论。
王妃林蓁蓁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着急，不知道寻了多少方子回来吃，也始终不见效果。
紧接着，在几年前被林家军打退的敌国缓过气来，试图卷土重来，侵犯边境，烽烟四起。
偏偏此时的赵国，青老将领断层，从林父战死沙场后，就一直没有新鲜的青年将领冒头，这次打战，派的也是老将。
只是边境的战役不容乐观，节节败退，皇帝提出增兵驰援，在朝中无人敢站出来的情况下，宸王赵明谦主动请缨，带兵前往边境。
这场战役打了整整一年，作为王妃的林蓁蓁守着宸王府，却等来了宸王被敌军埋伏身亡的消息。
唯一万幸的是，宸王在离开京城前，身边的一个丫鬟怀孕，产下了宸王府的唯一子嗣，毫无意外，这个庶子，将会是宸王府未来的继承人。
就是这个时间点，林蓁蓁带着521来到了这个小世界，才有了之前的林蓁蓁说出的话。
这话一出，可把蔡嬷嬷他们给吓坏了，含着眼泪，以为王妃是发热生病，以至于整个人都神志不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主子，您……您不要吓我们，是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还真有点不舒服。”
林蓁蓁把散落眼前，遮挡住眼睛的碎发别到耳后，喊住被她这句话给急得想去喊大夫的蔡嬷嬷，“不用喊大夫，我就是饿了，有没有吃的？”
说起来，因为生病昏迷不醒的缘故，这具身体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地吃上一顿饭，填饱过肚子，靠着人参来吊命，满足的苦药味。
听到主子愿意吃东西，蔡嬷嬷她们暂时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去厨房准备些软和好入口的食物，盘算着最好是煮一锅香糯的粥。
蔡嬷嬷连忙去小厨房亲自准备，能吃，想吃东西就是好消息，主子病了这么久，不能吃太多，就先吃点清淡，垫垫肚子。
在林蓁蓁开始养身体的时候，另外一边，面对敌军的伏击，宸王以身殉国的消息是先送回京城，随后，大军一起扶灵回京。
当大军从边境到京城时，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准备亲自扶灵送往宸王府。
……
宸王府早就在宸王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府邸里就把颜色鲜艳的东西收了起来，挂上了白布。
蔡嬷嬷从外面小跑进来，明明已是深秋，她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薄汗，“怎么样，主子醒了吗？”
守在主子房门外的丫鬟摇头，小声道：“主子昨夜在书房待到那么晚，还未醒。”
说到这件事情，丫鬟和蔡嬷嬷都有些心疼自家主子，自从知道王爷战死沙场的消息后，主子虽然开始正常吃饭，看着是在逐渐恢复，但是王妃经常去王爷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看着王妃这样日渐沉默往书房里跑的样子，她们心里也不好受，要知道书房里全都是王爷的东西，王妃以前说不想打扰王爷，最多是送点汤水过去，都不怎么跨足书房的，现在却老是待在哪里，一看就是在睹物思人。
昨夜，王妃更是待到深夜才微红着眼睛出来。
王妃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都知道，王妃在书房肯定是大哭了一场，才会红着眼出来。
关是这么想想，在林蓁蓁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开导主子。
“唉，主子昨晚肯定没睡好，才会现在都没起来，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再不梳洗就迟了。”
蔡嬷嬷拿出帕子擦了擦汗，对其中一个丫鬟说道，“你去把吃食端来，我去喊主子起床。”
“是。”
蔡嬷嬷把手帕收到袖子里，抬手敲门，“主子，主子您醒了吗？”
“时间来不及了。”
屋子里，赖床未起的林蓁蓁抱着被子从里面翻到床边，含糊地应了一声。
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蔡嬷嬷把门打开，几个丫鬟跟在蔡嬷嬷身后，端着洗漱的东西鱼贯而入。
蔡嬷嬷掀开帷帐，让外面的光洒进来，林蓁蓁顺着蔡嬷嬷的力道起身，半眯着眼，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接过古代简易版的牙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巳时。”
蔡嬷嬷拧了一把热毛巾递给林蓁蓁，看着主子眼底的红血丝，知道昨夜主子肯定又没有好好睡觉，心疼地轻声道，“大夫之前说您郁结于胸，忧思过度才会生病，现在好不容易好些，主子您也该注意点身子，别太难过，王爷要是泉下有知，看主子您这样，肯定也会心疼的。”
昨天陪着林蓁蓁熬夜看了一部电影的521闻言，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蔡嬷嬷她们，这几天主人不是天天都窝在书房里和它一起追番剧，就是看话本子，根本什么事情都没做。
怎么这群人一副心疼主人的模样？
521看着蔡嬷嬷等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深深的迷惑了。
人类，真是一群难明白的生物。
“是啊，主子您要向前看……”
跟在林蓁蓁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从小就跟在林蓁蓁身边的贴身丫鬟，看到主子这幅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在旁边附和着。
“放心吧，我没这么弱，”林蓁蓁拍拍蔡嬷嬷的手，表示自己没那么脆弱，让她放心点，“孩子那边怎么样？”
林蓁蓁口中的孩子，是宸王出征前应酬，喝了顿大酒，那时原主回了趟娘家去看望兄长没回来，等到回来以后，才知道宸王睡了他身边伺候的丫鬟芸娘。
原主还没来得及闹脾气，宸王就请缨去了边境，紧接着，芸娘的肚子里就有了孩子，原主不得不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照顾这个孩子。
之前芸娘产子的时候，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孩子早产，差点救不下来。
原主看在是赵明谦唯一血脉的份上，加上芸娘的身份，就把孩子抱到了她的院子里养着，养了小半年，孩子的身子骨才逐渐强壮起来。
“都准备好了，芸夫人还去看了小少爷。”
因为芸娘的身份最多也只是个妾室，王爷也没发话给什么身份，连个正经的侧妃侍妾都算不上，所以王府里的人就喊她夫人。
“让奶娘给孩子多穿点，这孩子身体弱，别见风冻着。”
“是。”
说了一通话，林蓁蓁也饿了，让人把早饭端上来，身体本来就虚，现在换了她来，开始好好调养，也属于长久之计。
昨天晚上，因为追电影稍微晚睡了一会儿，林蓁蓁早上爬起来的脸色就不太好，唇色发白，心跳的速度都有些过快。
任性的结果，就是吃完早饭林蓁蓁一个起身，起得稍微急了一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主子！”
“大夫，快去请大夫！”
……
扶灵的一群人还没有来到宸王府，就先收到了宸王妃早上请大夫的消息。
听完小太监的回答，知道宸王妃并没有出什么大碍后，皇帝松了一口，转头吩咐道：“待会儿你回宫，去国库把新进贡的那两支百年人参拿来送给叔母补补身子。”
皇帝口中的叔母正是林蓁蓁，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宸王妃和宸王鹣鲽情深，宸王为了宸王妃曾放言拒绝了纳侧妃，表示要永远守着王妃一辈子的话，可是让京城里无数的女子羡慕不已。
想到这里，皇帝招来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你去宸王府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
宸王府里，等到扶灵的人来时，宸王妃穿着丧服，简单地挽着一个发髻，戴着白色绢花站在大门口，眼眶微微红，痴痴地看着被大军包围运送的棺材。
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丈夫。
李将军一行人走到王府前，身后跟了许多自发跟来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将军曾是林蓁蓁父兄的手下，“王妃，我们把王爷带回来了！”
“王爷是为了我们赵国，为了保卫国土才牺牲的，是我们的英雄！”
皇帝站出来，叹息一声，脸上沉痛道，“叔母，请节哀。”
林蓁蓁没有说话，反而是甩开蔡嬷嬷的手。
“主子！”
林蓁蓁踉踉跄跄地来到装着赵明谦尸体的棺椁，为了保证尸体不腐坏得厉害，采用了些特殊的手段，加上长途跋涉，先不说味道，尸体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腐坏。
其中，最触目惊心的，就是这具尸体的脸，像是被刀剑划地面目全非后，又受到了严重的烧伤，完全看不清楚人脸。
见到心爱之人变成这幅模样，林蓁蓁泪眼盈盈，“王爷的脸……”
“定是可恶的涂国人干的，”李将军说起这件事情来，羞愧难当，悔恨万分，对涂国人咬牙切齿，“我们找到王爷的尸首时，就已经是般。”
“他明明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林蓁蓁视线往下移，伸出手，“我还记得，明谦的背后有个胎记……”
“王妃，您不用看了，王爷身上都烧焦，”李将军别开脸，“但是我们都确认过了，大部分都……都对得上，还有这个，”
李将军拿出一个沾着血迹，上面还有一定烧焦痕迹、系着一枚铜钱的平安结，“这是我们找到王爷尸首时，王爷牢牢握在手里的。”
林蓁蓁怔怔地看着递过来的平安结，颤抖着手，接过平安结，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睛里的泪珠成串落下，“明谦……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
“叔母！”
“王妃！”
看林蓁蓁知道真相后摇摇欲坠，旁边的人想扶上一把时，林蓁蓁就已经自己单手撑着棺椁，擦了把眼泪，直起身子来，“我没事儿，走吧，迎王爷回家。”
只是林蓁蓁穿着一身丧服，瘦得原本应该合身的衣服都显得空荡荡，挺着腰背，看着像是故作坚强。
一些感性的人看到这里，不忍心看下午，微微撇过头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宸王离世，王妃该多难过啊，他们还从来没见到过王妃如此失态的模样。
皇帝连忙走到林蓁蓁的身边来，“叔母，可还好？”
林蓁蓁看了眼皇帝，摇摇头，“撑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