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娇——鹿时眠
时间:2021-10-10 09:31:15

  “误会……”
  梅老太太眉宇间都是厌恶,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池清莲,伸出那双保养得宜但依苍老的手,手指指尖端着池清莲娇嫩的脸颊,略略往上一抬。
  眼中神色冷厉又带了一丝了然:“我当你是个什么狐皮子上身的东西,不过是仗着有些许姿色,娇美不足的艳俗玩意儿。”
  “就这颜色,竟能把三皇子给哄住?”
  梅老夫人老辣的目光落在池青莲身上,嘴角讥讽一翘,用极轻的声音道:“原我当你是个什么贞洁玉女,至少是干干净净往高门大院里爬,如今一瞧,原来是个被□□了的,你与那位三殿下肌肤之亲暗通曲款了?”
  话音才落,池青莲面色大变,她颤抖着嘴唇,简直是不敢相信的盯着梅老夫人。
  她与三皇子间,这事儿做得极为隐秘,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究竟是从何瞧出来的!
  池青莲心头暗恨,面上神色却愈发可怜无助。
  站在不远处的梅氏,并不知道自己母亲与池青莲说了什么。
  她只看得老太太说完后,池青莲突然面色大变,好似下一刻就能立马死过去。
  “母亲!”梅氏心头着急,向前走了几步。
  梅老夫人却突然起身,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对着身后的婆子吩咐:“把池家表姑娘给我拉起来!赏她几个耳光醒醒神!不然她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腌脏东西!”
  “是!”婆子躬身应下。
  “不行!”
  梅氏面色大变,她急忙拦在梅老太太身前,辩白道:“母亲,就算今日的事,青莲姐真的有错!但是母亲,她好歹也是我娇养在身前的姑娘,视如己出的宠了十年,你就算是再恼她,也请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求母亲饶她一次!”
  “饶她?你要我如何饶她?不过是几个耳光,难道还能要了她的命?”梅老夫人冷笑。
  梅氏红着眼眶道:“青莲自来身娇体弱,哪里受的了婆子抽的耳光!”
  梅氏不说这话还好,但她这么一说,梅老夫人更觉得一股恶气涌上。
  她指着池青莲嗤笑道:“身娇体弱?”
  “哼!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个奴才秧子!也只有你这般没眼色,才会不疼自己十月怀胎生养的姑娘,把这个心思歹毒的祸害,当成个宝贝疙瘩养在身前!”
  巴掌声彻响院子。
  梅氏无法,她只得咬牙朝梅老太太跪了下去:“母亲!就算你心里恨极了她,要为青稚姐儿出口恶气,您不看女儿的面子,也求母亲看在青稚姐儿的名声上,饶了青莲。”
  “母亲若是活生生把她打残,毁了容貌,母亲难道不想想,日后传出去青稚姐儿在外头会有个什么名声?”
  梅老太太直接气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梅氏咬牙:“女儿不敢!”
  “这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护着她是为了什么?”
  “外祖母。”沈青稚上前,拉着梅老夫人的衣袖。
  “外祖母不如就此饶过她如何,既然母亲说了,是为我名声着想,饶她一次还显得我心善。”
  “稚姐儿,你?”梅老太太不解。
  沈青稚眉眼弯弯,声音平淡道:“想来母亲是真的替我名声着想的,既然如此,那不如今日之后,把池家表姑娘送到外头的庄子,或是府外别院养着吧。”
  “毕竟表姑娘未婚未嫁,却日日住在母亲院子里,父亲虽在外头为为官,可等腊八后,父亲回府了!这般把一个清白的姑娘,和妾室一同养在院子里,于名声也是有碍的!”
  沈青稚声音清淡,但字字句句条理分明。
  等她说完,梅氏惊得回不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神色清清冷冷的嫡女,看着她满目娇俏,神色天真无邪,却轻飘飘的几句话,竟然要把池青莲给,逼到府外的院子里养着。
  “青稚姐儿!!”梅氏大怒。
  “你若是嫉妒我把她留在院子里,多关心她,等你父亲回来后,我自会把她安置到客院的!你何必操这般心思。”
  “客院?”梅老太太嘲讽,“你是不是想着,挪到客院去住一段时日,等过了风头,又把那心思歹毒的东西,给挪去青稚姐儿的青琼居!”
  “你莫要忘了,这东西,可是霸占了青稚姐儿的青琼居,整整十年!还都是你这个拎不清的,惯出来的!”
  梅老太太一锤定音,她直接吩咐婆子,绑了池青莲,把她给丢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把池家姑娘给我送出去!等夫人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能拎得清养女和嫡女间的本分,再说!”
  “是!”
  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离去后,沈青稚娇娇的扑进梅老太太的怀里:“外祖母今日怎么来了?”
  老太太笑眯眯抬手,刮了刮沈青稚俏挺挺的鼻梁:“不过是想着许久没见着稚姐儿,便过来瞧瞧,不想都十年了,你母亲还是个拎不清的!”
  “好孩子,你可怨过她?”
  沈青稚深深叹口气,眼角微红,轻声道:“说没有,外祖母可能不信,许是生来,我与母亲间母女情分便浅薄。”
  “我家娇娇的稚姐儿,是好孩子。”老太太怜惜的摸了摸沈青稚毛茸茸的脑袋,“得了空,去宣平侯府,瞧瞧你舅父舅母,还有你表哥哥。”
  沈青稚乖巧的点头。
  ……
  梅老夫人离开沈青稚的院子后,她并未直接离去,而是直接去了老夫人徐氏的万福堂。
  万福堂里间。
  丫鬟婆子都在外头守着,两个老太太在里头说话。
  梅老太太瞧着不远处端坐着,明明与她同岁,比起她却苍老许多的淮阴侯老夫人。
  “徐老婆子,不想十年未见,我倒成了主动上门的那个!”
  老夫人徐氏眼里闪过讥讽,一声冷哼:“你倒是舍得下来血本!为了一个外孙女,竟然去求了你的娘家人!还只为了把个碍眼的表姑娘,弄出我淮阴侯府!”
  梅老太太不在意的笑道:“谁让我娘家那几个老东西也都还活着,偏偏娘家姑娘争气,出了个贵妃娘娘!”
  徐氏冷小:“你我争了这些年,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年纪了,当年你若不是娘家厉害,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宣平老侯爷?”
  听着这话,梅老夫人眼中异样的情绪极快闪过,她捻了捻手里握着的佛珠:“那又如何,你事事争强了这么些年,还要为了那点不切实际的权利,再把府里的姑娘都折进去?”
  徐氏像被戳了痛处,她直接黑了脸:“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些,那又如何!这一辈子你也别想比我过!你那个嫁不出去的幺女,最后不还得被我儿子娶了,当个填房!”
  两人曾经也是极好的手帕交,却因婚事,家族派系闹掰后,从此再没给过对方一日好脸色。
  梅老太太冷冷的盯着徐氏,许久才出声讥讽道:“我就算是再不堪!那也比不得你,活生生把自己嫁不出去的嫡女逼着去庵子里,落发为尼!”
  “要不是你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你会这般老了到头来连个贴心都没有?”梅老太太冷笑。
  “你……!”两人互揭伤疤,最后不欢而散。
  青琼居。
  沈青稚与沈苓绾一同用了午膳,膳后,沈苓绾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则伺候着沈青稚洗漱,准备小歇。
  闺阁里,安神香伴着清雅的茶香。
  沈青稚靠左在床榻上,脱了外套袄子,书客找了双软底绣鞋,正要给她换上。
  就这时,书客红润的面色,在脱下沈青稚脚上绣鞋的那刻,瞬间变得苍白。
  正随手翻着书册的沈青稚,微愣:“书客,这是怎么?”
  书客白着脸,把沈青稚秀气小脚上脱下的绣鞋,递过去,声音发颤:“姑娘,奴婢瞧着,姑娘的绣鞋鞋面上,似乎沾了些血迹。”
  沈青稚一愣。
  从书客手中接过绣鞋,对着暖黄色的烛火,细细瞧着。
  象牙白的鞋面上,溅了几滴血迹,但好似早已被人给小心翼翼擦去,若是瞧得不够仔细,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她今日绣鞋的鞋面,却是坠了一刻粉色珍珠,珍珠圆润光滑,上头刚好沾了个极小的血点子。
  沈青稚鼻尖略微一皱,凑到鞋面上轻轻一嗅,确实有一股极淡的血味。
  她何时沾上的?
  沈青稚在这一刻,突然僵直了身子。
  脑海中,突然出现今日在那汉白玉做的石阶上头的一幕。
  那个捂着她眼睛,吩咐杀人的贺大人。
  那时那位大人好像弯腰,雪缎般的衣袖从她鞋面上抚过。
  沈青稚狠狠的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脑海中,疯狂的想法给晃出去!
  贺大人是什么人物,贺大人用衣袖给她抚过鞋面。
  她疯了?
  还是贺大人疯了?
  这时候外头守着的顾妈妈,匆匆进来:“姑娘!贺郎中拿了世子的腰牌,说是昨日答应过世子爷,今日要上府来给姑娘复诊的!”
  顾妈妈的话才说完,外头的人已闲庭信步,推门进来。
  沈青稚看着那道颀长清瘦的身影,绕过屏风,直直朝着她走来。
  男人走到她榻旁,抬手摘了头上戴着的幕篱。
  男人清隽冷白的脸上,双瞳幽深,瞳眸深处好似带着光,偏生眸色浅淡,如深瞳里深藏一弯极美星辉。
  沈青稚愈发走进的男人,沈青稚不自觉压了呼吸。
  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转头对着一旁守着书客和顾妈妈道:“你们先去外头等着。”
  书客和顾妈妈同时一愣:“姑娘!”
  沈青稚突然冷了神色:“出去!”
  二人赶紧退出去。
  沈青稚看向贺愠,指了指床榻旁放着的绣凳:“贺郎中请坐。”
  贺愠极淡的点了点头,他放了手里头拎着的药箱,一掀衣摆,斯条慢理坐在,沈青稚指着的小绣凳上。
  “姑娘为何这般打量我?”贺愠开口。
  沈青稚压下心惊,努力平静声音道:“就瞧着,贺郎中像极了我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贺愠神色平静瞧了沈青稚一眼:“姑娘怕是瞧差眼了。”
  沈青稚抿这薄唇,一瞬不瞬盯着床榻外头的男人。
  她白嫩的手,突然从纱帐里头探出来,粉嫩的指尖,轻轻的扯着一方象牙白的衣袖,衣袖的冷白,绣着精致的祥云暗纹,低调内敛。
  贺愠呼吸一度,压抑克制:“姑娘!”
  然而,揪着他衣袖的手,却丝毫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沈青稚目之所及,本该无暇的衣袖上头,有极淡的一抹猩红刺目的血点子。
  世事哪有这般巧合,不过是有意为之。
  沈青稚抓着贺愠的衣袖,指尖发紧。
  她按着自己砰砰狂跳的心口:“贺郎中可知,我家兄长因揍了三皇子,被刑部关押,等着审判!”
  “我知。”贺愠轻声道。
  沈青稚深深的吸口气:“贺郎中可有法子,救下我家兄长?”
  贺愠突然沉默,许久后:“有的!”
  沈青稚揪着那衣袖的手,微微一颤:“当真?”
  贺愠微叹,他压下眉宇间犹豫,嘴角邪气向上一挑,看着沈青稚,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有一个条件!”
  沈青稚:“什么条件?”
  贺愠站起来,他放了手中药箱,几乎是压迫的姿态盯着沈青稚瞧了半晌,声音暗撩嘶哑:“姑娘陪我一日。”
  陪他一日?
  沈青稚对着这几个字,她半晌反应不过神。
  陪他一日,到底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字面里的意思?
  沈青稚心里头,又羞又恼,气得双颊都红了:“贺郎中,请自重!”
  贺愠眸光淡淡,瞧着沈青稚:“并未与姑娘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4章 西湖龙井
  十二月末的天气,说变就变。
  腊梅枝俏,银絮压枝。
  夹着雪絮的寒风,从檐廊上狂肆卷过,带着青琼居四周花枝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掉。
  书客紧了紧脖子上圈着的大毛领子,神色间隐带不安。
  她与顾妈妈被沈青稚支出来后,已经在闺房外守了许久,但是屋里静得,听不到丝毫声音。
  贺郎中虽得了世子的令牌,进门给她家姑娘复诊。
  但此人终究是外男,而且这位贺郎中看着清润,却清冷疏离得紧,还生了一副过于姿容绝色的脸。
  书客一想到她家姑娘平日,就喜欢看些穷书生与世家贵女的话本子,打发时间,她真真是怕,自家姑娘一时冲动,就被那贺郎中的美色给迷了心去。
  才这般想着,身后的屋子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书客赶紧敛了面上神色,打起十二分精神,正等着贺郎中出来,就把这尊能救命的大佛,给恭恭敬敬的送出去。
  自此她家姑娘,无病无灾,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和贺郎中见面才更好。
  闺房的门被人缓缓从里头打开,书客谨小慎微,正要做出请的动作,不想一抬头却见得站在门口的人是自家姑娘。
  书客和顾妈妈同时一愣:“姑娘怎么出来了?”
  沈青稚微微侧身,那位风光霁月的贺郎,中正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
  男人往外走了几步,抬手戴上幕篱,薄纱遮挡了那张清隽端方的脸,好听的男声从幕篱下透出:“姑娘莫要忘了今日,答应之事。”
  沈青稚站在暖融融的屋子里,男人站在屋外,檐廊外头,冬雪纷飞。
  姑娘家好看的眉眼,此刻带着浅淡疏离,她平静的盯着男人幕篱下那双眼:“若是我忘了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