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稚心里是猜得一分不差,她瞧着沈彤月是个斯文静秀的姑娘,但也也明白,这府里头的姑娘,能在老夫人手下讨得好处的,恐怕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
青琼居闺阁,沈青稚遣了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只和长姐沈苓绾坐在窗沿看着外头的雪景。
她吩咐了顾妈妈去月亮门洞候着,若是沈言珩过来,就赶紧把他请进来。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沈言珩沉着脸色被顾妈妈从外头引进来。
他进来后,看见与沈青稚坐在一块的沈苓绾:“妹妹。”
沈言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字。
他在外头打听的到事,自然比内院里的传言更加的清晰,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自从没了生母后,也是被祖母放在身前精细教养的姑娘。没想到最后,竟然都成了她手中可以换取利益的物件儿。
沈苓绾见得沈言珩,她再也掩饰不住,情绪翻涌红了眼眶狠狠扑进沈言珩怀中,神色凄苦无奈:“哥哥,我不甘心!”
沈言珩深深闭眼,咽下喉间翻腾的酸涩,伸手拍了拍沈苓绾的手:“魏王府权势滔天,我手中权势根本就敌不过,但是苓绾我带你走,哥哥今日就带你走!我们兄妹三人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要永世不回上京,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这淮阴侯府的爵位,我沈言珩就算是不要也罢!”
如今眼下的局势,若是硬碰,那真的是以卵击石。
魏王府权势滔天,如今要与贵妃母族的姑娘联姻。
恐怕只有沈苓绾彻底消失,或对外宣称她病死,从此淮阴侯府再也没有一位嫡出的大姑娘,她才能逃了这场祸患!
但是!这般灰溜溜逃走,永远隐姓埋名真能甘心?
沈青稚上前一步,看向沈言珩,神色清冷:“大哥哥真的能甘心?”
“哥哥这些年在外头历练,去的都是穷乡僻壤之地,积累政绩正是升迁的关键时刻。哥哥好不容易回上京,正是一展抱负的时候,哥哥自来深谋远虑,怎么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沈言珩语塞,想要反驳。
沈青稚却冷眼继续道:“哥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大姐姐考虑?”
“大姐姐自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高门贵女,若是真的与哥哥一同在穷乡僻壤隐姓埋名,姐姐的身子骨能熬得过几年?”
沈青稚口中的话,也是字字见血。
沈言珩自小便有极大的抱负,若是这般离去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魏王权势滔天,岂是现今的他们能为之抗衡的。
沈言珩从未有一刻,像今日这般渴望权势,他这些年来一心为官,只想踏实往上,并未沉于上京权势纠葛,反而如今虽名声极显,却因着初初回京,手中并未掌握任何的人脉权势。
沈青稚深吸口气,嗓音淡淡:“哥哥,现在也并未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哥哥不如选一方权势栖身,步步为营,总会有狠狠反击的一日。”
“稚姐儿!”沈言珩眼中震动,他这刻似被人一拳垂醒。
沈青稚看着窗外景色,寒冬料峭,腊梅、山茶、海棠,却带着一种独有的傲骨,在院子争相娇艳,突然歪头一笑。“哥哥不如就选丹阳大长公主嫡子贺愠,贺大人吧?”
她眸光灿若星辰,更意有所指,“毕竟贺大人可是亲口承认过,与哥哥是好友。”
“青稚!”沈言珩大惊!
自从那日贺愠莫名出现在府中,再到沈青稚重病,贺愠出手,沈言珩便猜到了贺愠抱着的究竟的怎样心思,那个手段狠厉毒辣,步步算计的男人!
沈青稚朝着沈言珩摇了摇头:“哥哥无需担心我,哥哥按照意思去做就好,至于贺大人……”
沈青稚生出一股莫名自信:“贺大人,他、哥哥安心,他不会为难青稚的。”
“前头的雪妹妹给哥哥清扫干净,哥哥若是争气,也许多年后,贺大人反过来恭恭敬敬叫上哥哥一声,沈大人!哥哥以后也是我和大姐姐的倚仗,哥哥觉得如何?”
沈言珩深吸口气:“那魏王嫡子,你可有想到什么好法子让贺大人出手?”
沈青稚勾了勾唇,神色冰冷寡淡:“大姐姐若是不嫁,不是都想逼着大姐姐去死么?总归要死一个人的,那为何不然魏王嫡子死了才好!”
“毕竟,魏王嫡子若是死了!大姐姐同样也可以不嫁!”
沈言珩与沈苓绾,同时浑身巨震,好似第一次瞧清沈青稚这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青稚:“哥哥若是争气,也许多年后,贺大人得反过来恭恭敬敬,叫上哥哥一声沈大人!”
沈言珩:“好像不错的样子?”
贺愠:“叫个屁的大人,我恭恭敬敬叫声哥哥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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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窈窕淑女
姑娘家殷红的唇, 勾起淡笑,漆黑的瞳眸里,宛有星辰熠熠生辉, 那是不输男儿的智慧。
沈言珩压下心底的惊骇,这的确是一条绝地反击,借势而起的出路。
……
午后。
淮阴侯府门前, 停了三辆华贵马车。
老夫人徐氏带着身娇体弱的五姑娘沈映寒, 坐上打头的第一辆马车先行出发。
二房庶出的淮阴侯府二姑娘□□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临到上车时,她却脚下一拐, 扶着丫鬟的手, 走到了沈苓绾身前。
漂亮的杏眼里,带着笑:“苓绾大姐姐, 彤月能不能与大姐姐和三妹妹同乘坐一辆马车?”
□□月既然能舔着脸皮子开口, 沈苓绾作为府中长姐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不动声色与沈青稚对视一眼,而后勾唇婉笑:“二妹妹若是愿意, 当然是没问题的。”
三人上车,马车缓缓的驶出。
第三辆马车坐着的,就是各个主子身旁随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 已经丫鬟婆子们随身带着的衣裳首饰。
马车上沈青稚娇娇的打了个哈切, 星眸微磕,娇恹恹的趴在沈苓绾膝头,神色淡漠清冷, 不一会儿便打起瞌睡。
坐在一旁的□□月似乎想说什么。
沈苓绾悄悄的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嘘……稚姐儿睡了,彤月妹妹若想说什么,记得小些声, 咱们不差这一会会功夫。”
□□月能在二夫人周氏手下混得几分宠爱,那自小就是个会看眼色。毕竟谁不知道周氏善妒,偏偏二房这位爷又是个花心的。
在二房周氏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女,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偏偏沈青稚这番作态,令她心里滋滋的泛酸,各种不适滋味。凭什么一个被丢出去十年的丫头,就连打个瞌睡,沈苓绾都要细心的拿了绒毯子,妥帖照顾。平日里她对这位大房长女,可是一丝不敢懈怠的讨好。
这一路,沈青稚之所以装睡,那就是因不想与□□月有过多交集。
没想到这不过是一会子的闭目养神,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她被沈苓绾叫醒时,马车已快到大长公主府前了。
马车停下,□□月先朝着沈苓绾道:“大姐姐,我先下去。”
沈苓绾温婉点头。
等□□月离去,沈青稚这才神色淡淡嘟囔道:“大姐姐,二姑娘好似不喜欢我。我闭着眼儿,都能感觉到凉飕飕的眼刀子。”
沈苓绾颇有深意一笑:“看出来了?她自小便是那般,瞧着规规矩矩,这些年就像是跟在四姑娘沈静淑身后的影子,实际上淡却是个极会忍耐的性子,府里的妹妹中,我最不喜接触的就是这位二妹妹。”
……
今日丹阳大长公主的府门前,香车宝马多不胜数,把整个巷子都堵得水泄不通。
等老夫人带着府中姑娘,到大长公主府前递了帖子,里头走出一个看着就极有脸面的嬷嬷,那嬷嬷笑眯眯的把沈青稚一行人给迎了进去。
老夫人徐氏看着身前嬷嬷格外热情的态度,她心里头不禁嘀咕,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丹阳大长公主门前的婆子,那不应该是各个趾气高扬么,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热情讨巧。
嬷嬷在前头引路,还不时说着几句讨巧的话热闹气氛,更是把老夫人身旁跟着的每个姑娘,都夸了一遍,夸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出手大方的赏了那嬷嬷一个金裸子。
丹阳大长公府极大,府中园子更是精致漂亮,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不远处更有一个极大的湖,湖上竟然泛着一个小小的画舫。
沈青稚被那画舫吸引,她抬眼望去,湖的对面种了一排郁郁葱葱的松林,松林里似乎隐了一座清幽小院,湖畔处则是翠竹环绕,好似人间仙境。
此番时节冬雪白雪皑皑,更是别有一番味道。
嬷嬷瞧着众人目光都不自觉往湖对面眺望去,她笑眯眯道:“那湖对面,住着的主子,便是丹阳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子,贺大人。”
一行人中,胆子最小的五姑娘沈映雪,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哀求道:“那劳烦嬷嬷,我们快些走吧。”
沈青稚眸光淡扫,抬眼所见,眼前的湖极大,除了湖上的艘小小的画舫外,便别无他物,若真要步行过去,恐怕要绕着那湖走上极大的一圈才行。
穿过公主府的院子,便到了丹阳大长公主待客的梅园。
梅园里莺声燕语,四周更是不时有娇笑声传来,大部分客人已到,都按着公主府安排的位置各自落座。
引路的嬷嬷,带着沈青稚一行人,行到属于她们的位置落座。
莫约又过了一刻钟,大长公主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这位一生皆是传奇的丹阳长公主,一如沈青稚那日所见,身着明艳的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身上束着华贵的撒花缎面束腰,满身珠翠,且端庄优雅明艳非凡。
瞧着就像个四十出头的贵妇,哪里是实际年岁已经六十好几。而且下头的庶子都已娶妻生子,就连庶子生的长孙都是将要娶妻的祖母级别的人物。
今日赏花宴请的都是女眷,凡是来参加这赏梅宴的,都把家中的姑娘打扮了漂漂亮亮的带来。
虽然贺愠克妻的恶名在外,但是上京皇城这个大染缸里,想要攀附大长公主的人家,也可畏是多不胜数,哪里会在乎家中个把嫡女。
当然,因着贺愠恶名,舍不得姑娘受罪,以家中繁忙,婉拒了这次宴会的人家自然也有。
主位上,众人起身行礼后,大长公主抬眸扫过。
她眸光不动声色落在,坐于末尾处的沈青稚身上,眸色微微一顿,而后满意勾唇淡笑。
宴席开始。
今日不过是打着赏花的名义相看罢了,有才情的贵女,上前表演一番才艺。
那些才艺不显的,则是带了自己绣的帕子、荷包等物件,递上去给大长公主过眼。
这走过场的样儿,竟是像极了宫中选秀。
这期间,长公主若是觉得不错的,就随口夸上几句,赏一个小荷包,荷包里装着的,不过是几粒金瓜子罢了。
若有她瞧得上眼的,便会吩咐婢女,赏一对小巧的珠花,再留在跟前问几句话。
瞧着这过程,好似百般无聊。
但下头坐着的每一位长辈,都恨不得瞪大了双眼,想要瞧清楚上头,大长公主究竟给了姑娘家什么。
……
等轮到沈青稚的时,‘选秀’这事儿,已经接近尾声,早就没了前头的打眼。
她被书客扶着起身,悄悄吸了口气,垂眸抿唇,极为规矩的给大长公主行礼,用双手递了自己绣的帕子:“臣女,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安。”
席间百无聊赖的丹阳大长公主,在听得沈青稚声音的那一刻,她凤眸稍稍一亮,亲手接过了沈青稚递上的绣品。
绣帕布料用的是雪娟,针脚细密,上头绣了一枝海棠花,不出挑,也不算打眼,整体不过是中规中矩。
不想丹阳大长公主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到沈青稚的手中,眼中别有深意。
这个荷包瞧着与前头贵女得的,金瓜子荷包一般无二,但若仔细瞧去,便会发现沈青稚手中荷包会略大一些,布料也更好。
沈青稚捧着手中的荷包,只觉有千斤之重。
她捏了捏荷包,明显感觉到,这里头装的是个镯子。恐怕还是那日栖霞寺中,与丹阳大长公主相遇,她亲自从手腕上退下,赐给她的那个翡翠玉镯。
递了东西,丹阳大长公主颇有深意,瞧着沈青稚淡淡道:“稚姑娘,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说罢她摆了摆手:“去吧,今儿就在这园子里好好游玩,遇着想去的地方,你尽管与郑嬷嬷说,去哪儿都行。”
大长公主口中的郑嬷嬷,正是今日为她们引路的那个老嬷嬷。
沈青稚心底乱成一团,含着心思恍惚退下。
紧接着丹阳大长公主又见了几个姑娘,这最后一个上去的,是淮阴侯府二姑娘□□月。
□□月虽然从小刻苦,但才艺方面也不见得二夫人周氏会给她请什么好先生,好在她但写得一手好字。
丹阳大长公主瞧着□□月恭敬递上的字画,也只是敷衍般的随手一翻,本要摆手让人退下,就此结束这无聊的宴会。但她眸色稍稍在沈青稚的位置扫过,便口风一转,让婢女给□□月赏了一了一对珠花。
□□月看着手里的珠花,愣了半晌,后一刻,她眼中闪过狂喜,正想再说些什么讨巧话引起大长公主注意时。
大长公主却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月回了自己的位置,老夫人徐氏便笑眯眯的睇了□□月一眼,夸赞道:“二姑娘是个好孩子,今日可要好好的表现才是,这宴会里,殿下赏的东西,就你独占头筹。”
□□月压下心中连连惊喜,装作不卑不亢的样子朝老夫人道:“孙女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