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不干了——深碧色
时间:2021-10-10 09:31:58

  唇齿之间的血腥气蔓延开来,叫人几欲作呕。云乔猛地推开他,强忍住落泪的冲动,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不堪。
  “是我对不住你,”裴承思握着云乔手腕不肯松开,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袖,“但你应该明白,坐上这个位置,许多事情便由不得你我……”
  宫门一入深似海。
  云乔红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后用力掰开裴承思的手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9章 
  生老病死,大都非人力所能及。
  云乔少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如今看着栗姑身体每况愈下,仍旧备受折磨。
  她忍不住想,如若当初未曾离宫,又或是离宫时多带了些人……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太医们不计代价,竭尽全力,也只不过让栗姑多撑几日罢了。
  这日午后,昏迷许久的栗姑难得清醒过来一回,在窗边发愣的云乔立时觉察到,快步上前。
  栗姑含笑看着她,神色温柔而平和,就像是个慈爱的长辈。云乔只觉着眼酸,按了按眼尾,竭力压制下去。
  “春光真好啊……”栗姑感慨了句,握着云乔的手微微用力,“阿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情,不必勉强。”
  尊卑犹如天堑,蝼蚁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见得能让豺狼折损什么。
  入宫这么些时日,栗姑早就看明白了裴承思这人,也很清楚以平侯的势力,只要不是谋反,便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可以为了报仇将自己折进去,却不想让云乔再受累。
  云乔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来,未置可否,只紧紧地抿着唇,血色褪尽。
  栗姑无声地笑了笑,漫无目的地与云乔聊了几句,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些怜悯与疼爱,轻声叮嘱道,“阿乔,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先爱你自己。”
  云乔红着眼,用力点了点头。
  栗姑心满意足地闭了眼,声音已是微不可查:“我见桃子去了。她怕黑,想必等了阿娘许久了……”
  话音刚落,云乔便觉到与自己相握的手卸了力,毫无声息地垂在那里。
  忍了许久的眼泪霎时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腕上。
  宫人们都知道皇后这几日脾气不似往常那般好,如今谁都不敢打扰,最后还是芊芊上前去递了帕子,轻声安抚道:“云姐,节哀顺变吧……”
  看着栗姑那安详的面容,云乔不由得想起,当年在京兆府大牢之中的情形。
  当初她尚未寻到裴承思,被田仲玉坑害入狱。因想着逼她低头,头两日甚至压根没有给她饭食。
  若不是栗姑将自己的分了些给她,伤病之下,兴许早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牢狱之中。
  那时她同栗姑提起自己的夫婿,仍是满腔爱意,栗姑笑她是个“傻子”,她也不以为然。
  可回头再看,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一声了。
  栗姑是为她挡箭重伤的,如今故去,尽可以风光大葬。
  可云乔却并没这么做,只是依着栗姑的意思,修整了桃子那被毁的坟墓,将她葬在了一旁。
  两块石碑立在一处,栗姑终于能如愿以偿,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女儿,好好护着她了。
  云乔这回出来,压根没请示裴承思的意思,亲自给栗姑上过香后,她也并没立时回宫去,而是先去了陈家。
  云乔从别院悄无声息地过去,门房认出她时,惊得目瞪口呆,一开口更是结结巴巴的。
  “太傅可在府中?”云乔问。
  门房这才清醒过来,连忙低下头,回禀道:“在。”
  云乔言简意赅道:“别声张,带路吧。”
  来见陈景,并不是一时兴起。
  打从裴承思对行刺之事遮遮掩掩起,云乔就知道,自己八成难从他那里得知确切的真相了。
  就算栗姑已经不在,她却还是不想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去,总要弄清楚真相才行,所以打上了陈景的主意。
  对于她的到来,陈景颇为意外,但却像是知晓她的来意似的,摇头叹了口气:“您不该来的。”
  “为何?”
  “无论再怎么掩饰行迹,您今日来过陈家的事,总会落到圣上耳中的。”陈景同她冷静分析道,“与他而言,您此举已然算得上是‘背叛’了。”
  众人心知肚明,就算云乔顶了陈家女儿的身份,数年夫妻情分摆在那里,她必然是站在裴承思那一方的。
  裴承思不肯娶世家女,便是笃定云乔会向着自己。
  可如今她却因着栗姑的事情,质疑起裴承思来,甚至私下来陈家问询……
  若裴承思知晓此事,哪怕面上不表露出来,心中也必然会生出恼怒。
  云乔坐定后,面无表情道:“随他怎么想,我只想要真相。”
  陈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觉出几分好笑来。
  裴承思原本算盘打得很好,既要留自己信赖的人,又要借陈家的势,可谓是一举两得。
  谁也没想到,他非但没能把人给调|教成想要的模样,反而将人越推越远。
  陈景从前是不清楚云乔的性情,近来了解了,倒是开始怀疑裴承思当初的自信从何而来?
  她这样的人,眼里难揉沙子,岂是“教化”得了的?
  是笃信她对自己的爱,觉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所以才敢如此行事吗?
  “圣上吩咐臣详查此事,可敢行刺杀之事的人,又岂会毫无准备?”陈景撑着额,不疾不徐道,“有些话说出来,没准就成了有意构陷,自然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有确凿证据的,臣已经交付上去,还是等待圣裁吧。”
  被婉拒之后,云乔也没气馁,只是承诺道:“今日之事,出你口,入我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陈景笑而不语。
  云乔同他对视了会儿,再次说道:“横竖我已经来了,他知晓后,必然会生出疑心。太傅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白担了虚名?倒不如索性坐实了。”
  像是被这话给逗乐了,陈景含笑摇了摇头,亲自给云乔倒了杯茶,这才开了口,讲起前些日子查出的底细来。
  在云乔意料之中的是,那刺客不堪酷刑供出的主谋,的确与平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意料之外的则是,虞家竟然也牵涉其中。
  那日为她驾车的侍卫,曾受过虞家的恩惠,而刺杀前一日,虞琦与赵铎曾去过同一家妓馆。
  “刺杀必定不会是毫无准备,可您要出宫之事,是如何走漏风声的?”直到此时,陈景的措辞都严谨得很,并未直接言明谁是凶手,只讲自己查到的消息完完整整摆在那里,由她自己判断。
  “若是牵扯旁人,兴许还能私下关押,细细审问。可偏偏是平侯公子和虞家二公子……”陈景眉眼一弯,露出些无奈道,“纵然是我,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臣所查到的就是这些,信或不信,由您心证了。”
  云乔沉默着听完了陈景的讲述,也觉察到了他有意无意透露的消息——
  裴承思并没那么信任陈家。
  至少在虞、赵两家联合的情况之下,裴承思绝不会偏向陈家。
  “我了解了,”云乔十指交握,缓慢站起身来,低声道,“多谢。”
  陈景没再多言,起身相送。
  临出门前,云乔忽而回过身去,仰头问道:“太傅,你当初为何要寻他回宫呢?”
  “为了大局,”陈景提及此事竟也没什么避讳,坦言道,“自然,也为了陈家。”
  那时储君之位悬而未定,极有可能继任的那位宗室,与陈家早有嫌隙,陈景自然不会由着他顺顺利利地登上帝位。
  云乔早就有所耳闻,会有此一问,只是情绪使然。
  若当初陈景未曾找上裴承思,以他的才学,高中并不难。届时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她只管陪着就是,也不妨碍继续做生意……
  怎么想,都远远好过今日。
  只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
  正如云乔所预料的,裴承思并没动赵家,甚至压根没同她提过虞家可能涉及其中,只是严惩了刺客与供出来的那位顶罪羊。
  听完内侍的转述后,云乔沉默片刻,漫不经心道:“就这样吧。”
  随之一道送来的,还有不久后要入宫的妃嫔名册。兴许是心虚,兴许是那日争吵之后不愿多说,裴承思并没同她商议,直接定了下来。
  云乔揣着名册往兴庆宫去见陈太后,请她做主,一道定下这几位将来要住的宫室,以及旁的杂事。
  要入宫的共有四位,其中最为显眼的,是赵雁菱。
  对此云乔倒没多意外,只是觉着好笑,兜兜转转,赵姑娘还是入宫来了。
  当初谁能料到此事呢?
  剩下三位之中,两位皆是重臣之女,云乔早就在宫宴之上见过,对她们的模样出身有所了解。
  但还有一位,她竟压根没听过,出身门第也算不上多高,夹在其中倒像是个凑数的。
  云乔不知朝堂之上是如何博弈,最终选进来这么四位,也懒得去细究,只担起自己皇后的职责,安排诸事。
  陈太后见她没哭没闹,行事井井有条,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像这样就很好。你身居中宫,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情,戒骄戒躁、不嗔不妒,陈家在一日,就没人能越得过你去。”
  云乔含笑应了,回去后,立时叫人传傅余入宫。随后将殿中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不明所以的芊芊。
  “让傅余认你个义妹,离宫吧。”云乔这话说得缓慢,但却未曾迟疑。
  芊芊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姐!”
  “我会给你宅院、银钱,你想当个娴静的闺秀也行,想随着元瑛做生意也行,怎样都随你……”云乔显然是早就筹划妥当,“别留在宫里了。”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前后宫之中只她一人,尚能生出事端来,这回要进来好几位美人,今后说不准还有……
  她尚且不敢说能周全自己,更别提芊芊了。
  有栗姑这个前车之鉴在,云乔怕极了芊芊会出事,若真有那么一日,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还是送出宫去吧。
  亲近的人一个都不要再留,今后的事情,她自己来面对。
 
 
第40章 
  从前遇着什么事,云乔都会先问过芊芊自己的想法,可这回却格外强硬,铁了心要将她送出宫去。
  芊芊对这后宫没什么留恋,只是不放心将她独自撇下,红着眼圈道:“我若是走了,云姐你……”
  “总有这么一日的,”云乔摸了摸她的鬓发,柔声道,“你也不可能陪我一辈子,不是吗?”
  “离宫之后,你不必再顾忌旁的,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也能叫我松口气。”
  话说到这份上,芊芊也没了法子,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她的意思。
  这事对傅余而言,并没什么难处,只不过是借他一个名头而已。他得知云乔的打算后,先是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又生出些迟疑。
  圣上将要册妃一事,朝中人尽皆知。
  傅余在这事上没什么利益牵扯,从头到尾没插手过,他没立场多问,只是在心中颇有微词。如今见着云乔竟要在这关头,将身边唯一亲近的人送出宫,不免觉着古怪。
  他沉默了会儿,抬眼看向云乔:“这宫中让你觉着不安全了,是吗?所以你才会想着将芊芊送出去。是出了什么事?”
  先前遇刺之事,裴承思与陈景瞒得严严实实,几乎没走漏什么风声,加之傅余近来公务繁忙,大半时间都在城外营防操练,对此并不知情。
  但他还是从云乔这反常的举动之中,窥见些端倪。
  云乔垂下眼,捧着茶盏抿了口茶水,这才不慌不忙道:“没什么大事,是你想多了。”
  先前宫宴之上芊芊出事,没多久,傅余就寻了个由头将虞琦揍了一顿。
  虽说裴承思没为此追究,终究落了虞家记恨。
  若傅余得知她遇刺,想必不会坐视不理。可无论是平侯还是虞家,都不好下手,陈家这样根基深厚的尚要避让三分,傅余又如何得罪得起?
  他在沙场之上搏命换来的仕途,岂能为着这事葬送?
  见她矢口否认,傅余仍旧将信将疑,最后反复叮嘱道:“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告诉我,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担着。”
  云乔眉眼一弯,笑道:“知道了。”
  将芊芊送出宫后,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宫中原本就无趣的日子变得愈发平淡起来。
  云乔身边没了亲近的人,也再没抱怨过半句。
  她每日按部就班地做着应做的事情,往安庆宫给陈太后请安、处理宫务,闲暇时便习字画、练琴棋。
  兴许是看出她的心灰意冷来,太后也没再劝过她去讨好、俯就裴承思,只叫她打理好宫务,不出差错。
  帝后之间就算没有感情也无妨。
  一转眼,就到了妃嫔入宫的日子。
  其实若依着一贯的旧例来,原不必这么急切,云乔猜着,这其中八成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考量。
  但她也不愿去问裴承思,就这么搁置下来。
  可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才刚入宫,宁氏所居的栖霞殿就传了太医,随后说是病倒了,以至于压根没能来清和宫请安。
  云乔听了回禀后,叫人赐了些补品过去,并没要追究的意思。
  来请安的这三位,撇去赵雁菱不提,剩下两个看起来还算是温顺。云乔没难为她们,依着规矩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让各自回去了。
  两位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赵雁菱却并没急着离开,大有一副要“叙旧”的架势。
  “许久未见,娘娘看起来清瘦不少。”赵雁菱笑盈盈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