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不干了——深碧色
时间:2021-10-10 09:31:58

  云乔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淑妃倒是圆润不少。”
  赵雁菱噎了下,不自在地抚了抚鬓发,又说道:“说起来,娘娘可曾见过栖霞殿那位?”
  云乔已然察觉到赵雁菱别有用心,愈发疑惑,似笑非笑道:“你若是实在惦记她,不如搬去栖霞殿同住。”
  先前在宫外时,赵雁菱自恃出身,敢在云乔面前趾高气昂。
  可眼下两人位份摆在那里,有宫规约束,她也不敢像从前那般无所顾忌,只能受了云乔这句阴阳,悻悻道:“娘娘着实不必盯着我,若得闲,不如去栖霞殿看看故人。”
  云乔听到“故人”二字时,怔了下。
  她从前并未见过宁氏,可听赵雁菱的意思,却并非如此。
  赵雁菱将她这反应看在眼中,算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您竟不知?”
  云乔看着她装模作样,眉尖微挑,毫不留情道:“淑妃还是从前那般,爱装腔作势,非得等到恼羞成怒的时候,才肯有话直说。”
  这话说得着实不好听,这么些年来,没几个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嘲讽的。赵雁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狠狠掐着掌心,冷笑了声。
  “说说吧,”云乔慢条斯理道,“栖霞宫那个宁氏,究竟是谁?”
  若是从前,云乔兴许压根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可入京以后见得多了,对那些阴私手段多少有了了解。
  更何况,她自己就是顶着陈家的名头进宫来的。
  愣过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无非又是一桩“李代桃僵”罢了。
  赵雁菱原本是打算勾着云乔自己去看的,可被她羞辱之后,却觉着那样未免太过可惜,不如……
  亲眼看看云乔知情之后会如何失态。
  见她环顾四周,云乔会意,抬手将殿中伺候的人悉数遣了出去:“说吧。”
  “娘娘难道就真毫无所觉吗?”赵雁菱侧身看向她,拖长了声音,“值得圣上大费周折,为她改名换姓,甚至不惜让我们几个一道进宫,为其掩饰的……还能有谁呢?”
  她想看云乔的笑话,却没发现自己的话音里,已不自觉地流露出嫉恨。
  云乔却并没露出失态的神情来,只了然道:“虞三姑娘?”
  这事并不难猜。
  毕竟除却虞冉,裴承思并未流露出对任何世家闺秀的好感,对她们熟视无睹,更不曾赐下各色名贵的菊花、书画等物。
  单她知道的就已经有这些,不知道的想必只会更多。
  云乔曾将这些举动归于他感念虞家的旧恩,如今想来的确是自欺欺人了。
  别说赵雁菱,就连云乔,都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意外。
  若早年在平城遇着此事,说不准会难过到撕心裂肺的地步。可眼下,她竟生不出什么嫉恨的情绪来,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
  她不想去追究此事的来龙去脉,又或是与裴承思、虞冉撕扯纠缠,只想撇清干系。至于裴承思暗地里的打算也罢,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赵雁菱定定地看着,见云乔竟似无意追究,一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
  她眼中添了些厉色,低声道:“娘娘不如再猜猜,我们为何仓促入宫?她又为何不敢来见你?”
  云乔端茶盏的手顿住了,被这两个问题逼得呼吸一滞。
  赵雁菱停顿片刻,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几不可闻:“她有孕了。”
  这声极轻,似是毒蛇吐信。
  大半盏热茶泼在了身上,云乔手忙脚乱地抓了一把,才没让茶盏摔落在地。
  衣裙瞬间被深色的茶水洇湿,白皙的手被烫得通红。
  她神情有片刻的空白,看起来茫然无措,透着股可怜,再没方才端坐在正位上时,高高在上的气质。
  赵雁菱心满意足。
  “是……什么时候的事?”云乔茫然地问了句,搜肠刮肚地想了会儿,将从前那些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拼凑到一处,生出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答案来。
  是除夕夜。
  那夜她为了芊芊的事情牵肠挂肚,惹得裴承思不悦,拂袖而去。年嬷嬷曾去请过,却并没将人给请回来。
  第二日,太后破天荒地罚她跪了好一会儿,暗示她向裴承思服软。
  她依言照办,裴承思立时下了台阶,说,“我亦有不足之处”。
  再后来,两人维系着表面的平和,相处过一段时日,直至清明前,裴承思莫名骤然出宫。
  云乔那时还曾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总算明白过来,他那是出宫去看虞冉的。
  应当是得知了她有孕的消息。
  也正因此,才有了后来册妃之事。
  不是什么朝臣催促、逼迫,而是他想要给虞冉、给将来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罢了。
  可虞冉是定过亲、嫁过人的,哪怕未曾有夫妻之实,也不宜以再嫁之身入宫。所以裴承思费心安排,就像当初将她记在陈家一样,为虞冉换了个身份。
  为免太过惹眼,也为了堵朝臣的嘴,这才添了赵雁菱她们一道入宫。
  桩桩件件串起来后,原本的诸多疑惑都有了解释。
  这件事能办成,知情者不在少数,可她却像是个傻子一样,从头到尾被蒙在鼓中。
  像是坠入寒冬腊月的冰窟,云乔只觉着通体发寒,想起那寒风呼啸除夕夜来,又透着股恶心,掩唇干呕起来。
  赵雁菱设身处地想了想,倒是能理解云乔这反应,既幸灾乐祸,又有些怜悯。
  诚然她看不上云乔的出身,但更看不上虞冉的做派。
  说是言情书网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能做出媚上的事情来,到头来大着肚子入宫……还叫她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当遮掩。
  哪怕近来自家与虞家关系尚可,她依旧觉着不齿。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栖霞殿看看,时至今日,想来多少也显怀了。”赵雁菱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看了会儿云乔失魂落魄的模样,施施然起身道,“臣妾宫中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云乔没理会她,重重地咬着指节,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垂眼一看,已经渗出血来。
  年嬷嬷进殿来回话,见着她这狼狈的模样,连忙上前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淑妃方才冲撞了您?”
  云乔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出话。
  她缓了会儿,扶着年嬷嬷站起身,低声道:“帮我更衣。”
 
 
第41章 
  兴许是她脸色太过难看的缘故,从更衣到出门这会儿功夫,年嬷嬷已经问了两回,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先前,太医是隔日来清和宫诊脉,但自从知道自己喝的药究竟是什么后,云乔便总觉着不自在,后来做主免了此事。
  平日里没头疼脑热,是不会宣太医的。
  她再次否决了年嬷嬷的提议,也并没动用肩舆,仰头看了眼天色,往栖霞殿的方向去。
  云乔并不认为赵雁菱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扯谎,但还是想亲眼去看看。
  她初时走得缓慢,渐渐地,倒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行到栖霞殿,宫人们见着她之后,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云乔压根没停留,径直往正房去,刚踏上台阶,便见着梁嬷嬷从房中出来,屈膝行了一礼。
  自裴承思应她要求,将梁嬷嬷调走之后,已经许久未曾再见过,倒是没想到如今被指派来了栖霞殿伺候。
  “宁嫔方才歇下……”
  “你要拦本宫不成?”云乔压根没容她将话说完,似笑非笑道,“嬷嬷从前教本宫规矩,怎么如今反倒自己不知规矩了。”
  梁嬷嬷被训得一凛,绷紧了脸。
  从前云乔总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却当着众人扫她颜面,以至于她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她能猜到云乔是为何而来的,先前也得了裴承思的示意,能瞒就瞒,所以才会试图阻拦。
  可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就算能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吗?
  “既然娘娘执意如此,那就请吧。”梁嬷嬷侧身让过,请云乔进了门。
  应当是听着了外间的动静,云乔进门后,恰见着虞冉扶着侍女从里间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她略施粉黛,脸上的确带了些病容,但无损美貌,反而显得愈发惹人怜爱。
  云乔并没叫她起身,垂眼打量着,只见她原本纤细的腰身看起来的确丰腴了些。
  与赵雁菱的趾高气昂不同,虞冉礼数周全,态度恭敬,哪怕迟迟未能起身,也不见怨色。
  倒让云乔觉着,自己像是话本中的恶人。
  她犹豫了一瞬,决定将这恶人当到底。
  一旁的梁嬷嬷有些按捺不住,生怕她出于嫉恨,影响到尚未出世的皇嗣,悄无声息地递了个眼色,让外间的侍女去紫宸殿递消息去。
  云乔留意到了这小动作,并没阻拦,她倒也想看看,裴承思过来之后会如何处置此事?
  躲了她这么久,遮遮掩掩的,要拿什么态度来面对?
  等那侍女离开后,云乔在主位落了座,这才开口道:“起来吧。”
  梁嬷嬷如释重负,连忙上前将虞冉给搀扶起来。而虞冉也似是有些不适,偏过头去,拿帕子掩住了唇。
  云乔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她这是孕吐。
  梁嬷嬷扶着她坐下后,又让人送酸果和茶水过来,而后才向着云乔请罪:“还望娘娘恕老奴擅作主张。只是若当真皇嗣出了什么问题,谁也承担不起……”
  虞冉也看向了她,轻声道:“……恕嫔妾失仪。”
  看着她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云乔倒没觉着惶恐,只觉着格外恶心,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将那干呕的念头压了下去。
  她定了定神,冷声道:“都退下。”
  皇后发话,众人谁也不敢违背,梁嬷嬷临走之前,向着虞冉意味深长道:“娘娘若觉着不适,千万不要强忍着,随时宣太医来看。”
  虞冉轻轻点了点头。
  等人退去后,云乔开口道:“若不是听淑妃提起,本宫怕是压根想不到,这栖霞宫宁嫔竟是你。”
  听到“淑妃”二字时,虞冉目光闪烁,随后垂下眼睫,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淑妃说,你怀了身孕。”云乔有意再次提起赵雁菱来,笑道,“本宫原是不肯信的,毕竟虞家好歹算是言情书网,岂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来?没成想还真是。”
  这话中嘲讽的意味太浓了些,虞冉听得眼圈都红了,复又跪下:“娘娘若要责罚,嫔妾绝无半句怨言。”
  她这样的相貌,落下泪来,真真是我见犹怜。
  云乔并没劝虞冉起身,也不在乎裴承思过来之后见着这副情形,向后靠在软垫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两人心照不宣,都在等着裴承思的到来,可他却迟迟不来。
  梁嬷嬷在殿外候着,听了侍女的回禀后,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紫宸殿的内侍说,圣上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侍女颤声道,“叫您便宜行事。”
  裴承思深知云乔性情,清楚她不会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梁嬷嬷却没这个把握,急得团团转。
  及至殿中的动静后,也顾不得太多,立时快步进了门。
  见虞冉有气无力地伏在地上,一旁的座椅被她撞得偏移出去,梁嬷嬷立时就荒了,忙不迭地叫人去请太医。
  云乔端坐在那里,由着侍女们将虞冉扶进内室歇息,并没阻拦,只是有些不耐烦——
  怎么裴承思还没过来?
  “皇后娘娘,您这又是何必?”梁嬷嬷的脸色难看起来,说话时,也不似先前那般谨慎,端出了先前教导云乔时的架子,“纵是有再多不满,您可是六宫之主,合该以皇嗣为重……”
  云乔挑了挑眉:“我可没罚她,是她自己要跪的。”
  “若宁嫔今日真有个好歹,您要怎么给圣上交代?”梁嬷嬷质疑道。
  “在这之前,他得先给我个交代才对。”云乔毫不示弱,反问道,“嬷嬷最喜欢说‘规矩’,那你倒是说说,此事合规矩吗?”
  梁嬷嬷被问得哑口无言。
  因此事明明白白,非但不合规矩,甚至压根不合礼数。只是看在皇嗣、看在虞家的份上,她才会这般回护着罢了。
  “要我学规矩、学诗书礼仪,还要我端庄持重,可转头来,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云乔站起身来,笑了声,“什么规矩礼仪,什么皇族世家,都不过是骗傻子的玩意罢了。”
  梁嬷嬷被她这话骇得目瞪口呆。
  云乔却没再停留,径直离开。
  她来时,想质问裴承思与虞冉,想刨根问底,捋出来龙去脉,如今却什么都不在乎了。
  裴承思与虞冉有何旧情,又因何“旧情复燃”,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离了栖霞殿后,那不适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云乔按着胸口,终于觉出些不对劲来。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因着裴承思藏污纳垢而恶心,可这反反复复的干呕,像极了方才虞冉孕吐的模样。
  这一想法才生出来,云乔便将自己给吓住了。
  自从知道除夕夜的事情后,她便一直刻意不再想自己与裴承思的接触,可眼下这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却十分真切地提醒着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若她当真有孕,必然是在虞冉之后。
  想明白这一点后,云乔再也忍不住,扶着玉液池旁的垂柳,难以抑制地作呕起来。
  宫人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年嬷嬷见此,快步上前来,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若不然,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要。”云乔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后,她放缓语气笑了声,“只是见过宁嫔,觉着恶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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