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盛举如今已经能自动忽略老太太的日常悔恨和自责了,并不去理会她这些,只是适时的把话岔开。
这些日子,他除了忙着分内的差事,忙着应酬同僚外,还多分了些时间出来忙着猜测魏王魏王妃的心思。故而,倒是对姚品妍这个长女有所忽略了。
只知道她前些日子吊了脖子险些送了命,但及时被她的丫鬟救下来后,这几日倒是安安稳稳的,再没起过轻生的念头。
但她本就因和离而变得不再活泼的性子,如今因着那些污糟事儿,倒更不活泼、更不爱出门了。
只日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提起姚品妍近况,老太太不免又要哭一场。
“她娘当初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可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去了。临终前,千般万般交代了咱们要好好待她。可如今,她却活成了这样,日后下去了,叫我怎么有脸去见她母亲。还有,我怎么去见你姨母?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够苦的了,如今嫡亲的外孙女却还过得不好。”
姚盛举和前头结发妻子温氏乃是姨表姐弟,老太太和温氏的母亲是亲堂姊妹。
温家不在京中,且自姚品妍当年嫁到润州齐家后,温家也再没入过京来。
想到发妻,姚盛举也悲从心来。不愿在母亲面前落泪,借口出去了后,独自一人慢悠悠行在回廊上,望着外边天上将满的月亮失神。
隔日,姚家的请帖就送到了姚品娴手上。
拆开来看了后,姚品娴倒是了然的笑了。
不是笑姚家送来请帖请他们一家三口十六那日回去过中秋,而是笑她父亲这明晃晃的小心思。
她父亲素来是个颇有手腕,会应酬,会社交的人。官场上,他处理各种事皆游刃有余。
只是,如今他把他的那些手腕用在了内宅上,不免有些令人生笑。
若只是冲着她,想邀她回娘家过中秋,那么这帖子阖该是她母亲,或是老太太下。可如今,帖子却是父亲写的,少不得是想王爷也一道去的。
若只是女眷写的,她大可不必给王爷看。但若是他写的,少不得是要和王爷说一声的。
不过姚品娴倒是大方,并没扭扭捏捏的把这帖子藏着掖着。也没有因此而忧思忧虑,踌躇着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王爷。
对姚家的这些心思,她是无所谓的态度的。
所以,等晚上王爷回来了后,姚品娴直接拿了请帖过来给他看。
“十六那日,王爷得空吗?”她直接问。
魏王伸手接过请帖,只随便扫了一眼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将请帖阖上,搁在一旁矮几上,魏王表情严肃又认真,他和妻子目光对视上,征求她的意见问:“王妃希望本王去吗?”
他们父女二人争执过的事,王妃一直没在他面前说破过。而且,王妃也不知道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她在姚家的处境。
所以,他一切都尊重她的意见。
若她说不想回去,那他便不去。若是还顾着亲人间的情分、不想把脸撕破,想回去一趟,那他自然也会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给她体面和尊重,陪她一道去姚家吃一顿团圆饭。
也正好,此番去了姚家,或还可敲打姚家众人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9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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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父女二人这会儿是各怀心思,姚盛举想讨好女儿,然后通过女儿的关系去靠上女婿魏王,想魏王日后能在他的仕途上对他照拂一二。
哪怕不做别的,只凭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在圣上跟前的影响,但凡他能在圣上面前适时为自己说上个一二句,可能就够他勤恳办差、努力奋进个一两年了。
而姚品娴,则明显是想从姚家人身上得到寿命值,延年益寿。
她如今健康值已经攒满,身子已经调理到了最佳状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延长自己寿命。
如今小五已给她开启了[延年益寿]功能,若她不抓紧点时间多给自己攒点寿命的话。按《一品娇妍》那本书中写的,她也就还有不到两年寿命了。
所以对她来说,接下来的当务之急,就是攒寿命值。
十年八年的不嫌少,五六十年的也不嫌多。
总之是多多益善。
人家能活多久,是天注定。她能活多久,就得靠自己拼命了。
之前因前后同时和父亲,还有老太太都闹翻过脸,她不好、也不愿再主动登姚家的门。不登姚家门,老太太和姚品妍又被太后勒令不准再来王府,见不到面,她自然就不能继续从他们身上获得寿命值。
而显然,如今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寿命值的,就是姚家人。
他们对自己有恨,有怨,有嫉妒。只要能和他们碰个面,可能都无需她刻意去做什么,但凡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后心中不好受,她都能得到寿命值。
原还有些发愁,如今倒好了,她父亲亲自把这个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得了她父亲亲自写的这请帖,也算是有了台阶下。
所以,姚品娴回丈夫话道:“若那日王爷得空,不若就陪臣妾一块儿过去吧?若军中事多,没空的话,也无碍,到时候臣妾一个人回去就成。”
虽姚品娴在丈夫面前已经极力去克制了自己的喜悦之情,可那在眉梢眼角染起的隐隐笑意,却是骗不过魏王的目光的。
看起来,收到了姚家的请帖,王妃似乎很是开心。
难道,她在娘家不得宠多年,如今不过得了姚大人这个父亲的一点点关爱,就能兴奋成这个样子吗?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不被偏爱的,则患得患失。
可魏王心中虽有此猜测,却又隐隐觉得不太对。若王妃真是如此在意姚家众人的话,那日在春喜茶楼,她便不会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和她父亲争执。
她必然是委屈得潸然落泪。
可她没有。
不仅当时没有,回来后亦是没有。
他不知道王妃是在他瞧不见的时候偷偷落泪了,还是说,她就真的全然没放在心上,没当一回事。她那日对她父亲说的话也是真的,她要放弃姚家,转而去扶持其外祖裴家。
王妃的心思他琢磨不透,偏她不主动对自己说,他又不好贸然的直接问。
万一她并不想被人戳穿心事,他那样做,反而是会让她更加难堪。
可能是那次她在自己跟前哭,自此有了阴影。如今他再想插手她的事,也得心中掂量几番。
三思而后行。
不敢太直接,凡事只能迂回。
“本王那日有空,到时候你我带着康安一道去。”顺着她的话说,在她给的选择中二选一,总是不会出错的。
很快到了十六这日,一大早,姚老太太便起了床,然后直接去了姚品妍院子。
如今虽入了秋,可白天还很长。天一早就大亮了,姚品妍睡不着,故而也早早起来了。
她已经梳洗完毕,这会儿正坐着吃早饭。
老太太一来,瞧见她打扮得这般素淡和敷衍,不由急了道:“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了,不好受。可若是你真自此一蹶不振,就正是中了别人下怀了。”
“你年纪轻轻的,不好好梳妆打扮,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裙,尽妆扮得这般寡淡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再嫁个好男人,就只愿削了发去庵里做姑子去了?”老太太叹气,心中既有对孙女的怜惜,可又恨她不成器。
还没遇到点挫折,她就倒下了。
但凡她有二姑娘一半的心机和城府,她也不至于被二姑娘算计了去。
姚品妍知道今日魏王夫妇会来府上吃团圆饭,且帖子还是她父亲亲手下的,故而有些不高兴。今日他们一家团聚,她这个多余的人并没有掺和的意思。
本来也没打算过去和他们坐一起吃饭,所以,也就简单妆扮了下。
今儿这一身,和她这几日穿的差不多。在家不出门,又需要打扮得如何光鲜呢?
见老太太过来,姚品妍依着礼数起了身。但却没把老太太话听进去,甚至这个时候,她也把心中对父亲的埋怨迁怒到了老太太身上。
因二姑娘的事先布局和算计,使得那日她在王府、在太后和贵妃面前颜面尽失。父亲和祖母明知道她已和二姑娘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可如今,却还是选择了牺牲她而讨好二姑娘。
既如此,又要她如何呢?
“妍儿天生命贱,那些个好衣裳,妍儿哪配得上穿。”她这会儿脸木木的,冷冷的,像是敷了层寒霜般,语气也是不复从前的娇软甜糯,而是犹如千年寒冰般冷酷,“老太太就让妍儿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又来寻妍儿做什么?”
知道她说的是赌气的话,老太太不免红了眼眶。
“你爹这样做,他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但他的确是过分了,完全没能顾及你的感受,你心中恨他怨他,祖母都能理解。只是,你再恨谁、怨谁,也万不能失了对日子的盼头。打从那日回来后,你便就这样关自己在屋中。也不出个门,又日日清汤寡水的吃饭,你这和做姑子又有何区别?”
姚品妍突然哭了:“那就让我做姑子去好了。我明儿就绞了这发,剃了头上山去。”
“你可莫要说糊涂话。你这样做,除了能秤了旁人心愿外,你又能得到什么?你以为,山上那清修无趣的日子是好过的?你身在红尘,心也还在这俗世中,你纵是去了,人家也不收你。”
又说:“若是为了和你爹赌气,大可不必这般。若你爹心中有二姑娘那个女儿,他能疏离她二十年?如今这般屈尊,不过是为了大局考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姚家,为了你。你快去洗了脸,再换身鲜亮的裙衫,莫要再这般了。”
二姑娘不过是棋子,她才是姚家心尖尖儿上的人。
如今讨好二姑娘,不过是怕棋子不听话坏事。而她,依旧是阖府上下的掌上明珠。
老太太的一席话,说的姚品妍心中好受了些。再想想父亲二十多年来对自己的疼爱,以及对二姑娘的冷漠和疏离,她此刻也意识到是自己错怪了父亲。
“妍儿知道错了。”她低头。
老太太则笑了:“你知道你父亲的良苦用心就好。”又催促说,“既如此,还不快去梳洗打扮去?今儿这般阖家团圆的日子,你若不去,才是秤了二姑娘的意。”
“是,妍儿听祖母的。”
“穿得娇艳些,你最适合那样的打扮。”老太太这会儿心中自也是别有一番用意在的。
姚品妍长相明艳,自幼便喜欢打扮得娇艳欲滴。她天生丽色,往端庄了打扮,反而会掩盖了其长处。所以,每每有重要场合,姚品妍总知道如何让自己力压群芳的。
不过今日,她却在姚品娴这里栽了跟头。
那日,姚品娴为了搭配王爷送她的珠钗,把自己往娇艳里打扮过一回。见效果意外的不错后,今日回娘家来,姚品娴又做了当日的妆容和穿戴。
当然,头上依旧簪着王爷送她的那支钗。
姚品妍随姚家众人迎在门口等魏王府的仪仗,仪仗到了后,她一抬眼,瞧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姚品娴时,立马冷了脸。
她从没见过二姑娘这样的打扮,从前她都是一副端庄贤德的模样。美也是美,可她总觉得她缺了点什么。有些过于端肃,而少了小女儿家的娇媚。
她从没觉得二姑娘穿鲜艳颜色的裙衫,往脸上涂抹胭脂、额头点上花钿会好看。甚至,她都觉得二姑娘当年之所以能和自己齐名为“绝色双姚”,不过是贤德上占了便宜。
而如今,见她这般,便是她心中再怨、再嫉妒,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
而且甚至比她还要美。
她有才名在外,如今又姝丽无双,她还有魏王正妃的身份……一时间,心中妒意翻江倒海般汹涌而来。她怨恨,怨上天待她不公。
也怨上天太过眷顾二姑娘了,以至于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
她如今身份贵重,又才貌双全。她膝下有子傍身,她还有魏王殿下给的体面和爱重,更有宫里太后和贵妃的认可,以及疼爱。
可她呢?她如今是一、无、所、有。
二十多的年纪成了下堂妇,因着手段不够高,她在太后和贵妃跟前丢大了脸。虽说当时那事儿太后不予追究了,可如今,她早在太后那里留下了一个坏的印象。
她也被太后下了禁令,禁止她再踏足魏王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