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懵抬眸。
在看到薄原的时候，心跳快到了无以复加。
偷偷喜欢的男孩就站在桌边。
不过，薄原没看她，而是垂着眼，正在盯着她的画看。
手指紧握着橡皮，掌心里也沁出了细密的汗。
席梨芝觉得耳朵根发热，她咬了下唇，纠结的想，隔着短短的距离，画上那颗小小的左眼尾下的泪痣，会不会被发现？
好在整张脸没有完全画出来，只是上半部分，就算被发现，是不是也可以说画的别人，或者……不小心手抖了。
笨拙的说辞，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下没更好的借口。
席梨芝正睫毛颤巍巍胡思乱想着，很快，他稍挪眼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一瞬间的视线交汇。
薄原的目光让她的耳根热意蔓延到脸上，那温度几乎都要噼里啪啦的烧着。
席梨芝默默深呼吸，忐忑等待他发问，然后，说出她那蹩脚的借口。
薄原的嘴角扯了扯，并没有问她，收回搭在桌边的手，直接往后排走了。
什么都没问，就好像没发现泪痣的巧合，又或者……不想在意。
席梨芝瞬间又觉得失落，就好像自己的暗恋就在这幅画上，却没得到他的回应。
暗恋本该藏起来，偏偏又想得到一点点曙光。
果然。
面对喜欢的人，人是贪心的。
……
上午放学到下午上课前的这段时间，高三的学生基本都按校规在食堂吃饭，吃完饭的午休时间就比较自由了，可以去图书馆，教室，走廊，以及学校后门附近的小公园石凳。
九月初的中午阳光刺眼，还残留些闷热，三楼小阳台位置向阳，但有那棵高大槐树遮光，枝叶婆娑，投下大片阴影。
薄原他们在那里聊天，或吸烟笑骂。
隔着回型的半开放式走廊，席梨芝喜欢在斜对面的位置，阳光清明，偶尔运气好，她抬眸望去，可以看到薄原背脊挺拔的身影，侧脸的表情冷淡淡的痞，干净的冷白肤色，疏离勾人得恰到好处。
让人很有想拥有他的欲望。
席梨芝觉得，他大概就是上天安排来蛊惑她的。
从半年前的实验基地开始，好感持续膨胀至今，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暗恋。
…
午休时间就快结束，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从外面回来。
席梨芝带着下期的黑板报手稿去了趟老师办公室，再回来时教室人基本坐满，她习惯性往后排的靠墙位置看去一眼，薄原已经伏在臂弯开始下午的睡眠了。
课前准备的几分钟，马丽霞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席梨芝微微侧眸。
很近的距离。
马丽霞就在耳边，对她小声说：“有人在午休的时候，看见姜芸想跟秦宇复合，说姜芸一边哭一边认错，卑微得不行。”
席梨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姜芸。
姜芸的眼睛有些红，应该是真的哭过，失望沮丧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可怜。
可感情的事就是这样。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时代，也没谁能强扭谁。
一切自由。
马丽霞有些好奇的问：“芝芝，秦宇不是在追你么，你会答应吗？”
她摇了摇头：“不会。”
“不喜欢？”
“嗯。”
席梨芝垂眸，所有拒绝别人的理由，都是因为不喜欢。
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下午第一节 课是班主任段新盟的语文课，课堂结束，开始了一年一度运动会各班啦啦队的准备事宜。
高三没分班前，席梨芝就是段新盟班里的学生干部，黑板报，啦啦队，都是她负责的。
在段新盟眼里，美术生的她虽然内向文静，能力还是有的。
按照公平自愿的原则，新班成立后的第一次运动会啦啦队筹备，十多个女同学加入，其中也有席梨芝。
轮到队长一职时，姜芸主动举手请缨当。
段新盟点了点头后，又看向席梨芝：“旧队长，这次要不要竞争一下？”
她摇了摇头。
以前做啦啦队队长，实在是没人愿意，算是为了班级任务帮老师的忙。
既然有人愿意出力挑起队长的担子，她也不必因为班级责任感勉强自己。
段新盟不再坚持，只笑了笑，说：“要负责黑板报，还当啦啦队队长，确实时间紧，也有点累。”
“谢谢老师。”
“那行吧。”段新盟抬手扶了一下眼镜镜框：“啦啦队队长就由姜芸负责，参加啦啦队的女同学们要积极配合。先这么着，下课吧。”
下课之后，班级里瞬间乱糟糟起来。
席梨芝收拾桌子，准备出来下节课的书本，刚翻开，忽然同桌马丽霞凑过来。
“姜芸一直瞪着你呢。”
她稍微顿了一下，回头发现身后不远的女生果然杏眼圆瞪盯着她。
看到她回头，才表情不服气的起身，离开教室。
下午第二节 课后，是自由活动课，黑板报的每周分组也从班主任那里印出来了。
黑板报是整个班级的任务。
班主任的安排是每周一共两个人完成。
席梨芝是美术课代表，主要负责人，也是画画的固定主力军，另一个组员，则实行轮流制度。
这次的组员栏里，是薄原的名字。
席梨芝拿到分组安排，看到了他的名字，心思被勾得远远的，有些无心去想还欠着付薇几张哥哥画像的事。
·
放学前的晚自习，是画黑板报的固定时间。
课外自由活动，一般教室里没人，都跑去操场聊天或锻炼身体去了。
这个时间姜芸却独自回往三楼班级，不为别的，就想暗地里使坏，掰断后黑板槽里所有的彩色粉笔，全部掰成一小断一小断，席梨芝拿着画画很费劲的长度。
教室的前门锁了，后门不会上锁，只是关着。
姜芸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推开门打算进去。
刚迈脚，却意外看见了薄原。
她有些懵了。
没想到薄原在这。
因为突然开门，发出了声音，在安静的教室格外清楚。
薄原因此被吵醒。
他抬头，眼眸微眯，瞧向发出声响的始作俑者，神情不自觉有些冷淡烦躁。
“有事儿？”
语气没刻意控制，满满的不耐感。
第5章 旎吻 “怕我？”
畏惧教人退缩，尤其是面对薄原这种男生。
他校服短衬衫的扣子开着两颗，散漫纨绔，坐起身子，微眯眼的眸光不耐又凌厉，蛊惑人心且危险的样子。
没勇气触碰这种男生。
姜芸的脚往后退了退，坏心眼也跟着收敛，选择放弃。
“没，没事。”
然后连门都没顾上关就跑出去了。
傍晚的风从后门哗啦啦涌进来，翻动周围同学桌面的书页，声响断断续续。
薄原长腿抬起，搭在课桌边，被吵醒，也没什么睡意了。
偏偏学校对他来说，没什么感兴趣的。
啧，真烦。
他单手搓了一下脖子，背靠在椅子往后仰头，百无聊赖间略过墙面通知栏的小长方形纸条，用透明胶带贴着，负责黑板报的本周小组。
薄原微微扬起眉尖，看到了自己和席梨芝的名字，一左一右，并排印在上面。
在一阵阵极为舒服的暮风中，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她的名字。
怠倦驱散些许。
薄原眼眸盯着看那三个字的名字。
他觉得好似唯一的，算是那么一丁点儿兴趣的存在，好像就是她了。
到底为什么会注意到她，还得追溯到新生发言和去年冬天。他翘课跟几个男生在百城区打台球，间档一个人靠在空荡荡的阳台，点了一支烟。
外面下了场大雪，白色寒凉，刚停歇。
隔着稍显清冷的马路，巨大的广告牌循环播放着限量新品。
ADG电脑公司宣布，席知州代言最新产品，并成为首位华人品牌大使，联名生产全球限量五百台顶配席知州签名特别版游戏电脑，收入全部捐献中国贫困地区，其售价十万元起步，颜色不同，最贵的是星耀黑，十三万。
十多万的明星周边，可不是一般老百姓会选择购买的。
好没意思。
薄原垂眸，掸了掸烟灰，火星遇空气亮了亮。
再偏头抬眸时，却在马路的停车线处，意外捕捉到一个女生的身影。
柒中的校服，白白净净。
席梨芝从名贵标志的车里下来，站在原地，凝视着ADG门店的广告，片刻后，才开始往里走。
她在高中入学时，是新生代表，在主/席台发过言，成绩好，嗓音软，乖，跟差生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身形娇小，相比打架抽烟的野心坏女孩，更显得脆弱无力。不要说打架，就算被欺负，看着也像是毫无反击能力的类型。
她长得不算难看，代表新生发言时，底下还有男生吹了声口哨。
教导主任满脸严肃转过来，吹口哨的男生立刻安静，因为薄原打架翘课，向来让老师头疼，还害得他差点被误会。
薄原给了吹口哨男生一脚。
也因此，对她存了那么点印象。
自动玻璃门打开，她进去了那家专卖店，很快，再出来时，怀里抱着的铂金包装，就是广告中的特别版。
薄原没太在乎，只多了个新认知。
——哦，是个温室娇养的小公主呢。
风卷着细雪粒吹在皮肤有些凉。
烟抽完了。
烟盒里空空。
他胳膊搭在栏杆，闭眼，抵住下颌有些怠倦，任凭冷风钻进衣服里，无动于衷。
温暖的阳台门拉开。
温胜荣本是出来喊他，却瞧见薄原这样难得毫无戾气的样子，单纯淡漠疏离，额头到笔尖和下巴的线条分明，还是好看的。
于是，没忍住给他拍了张照，发送到微信。
薄原的旧微信头像，是日本知名怪盗人物。
一用好些年，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直到那家动画公司公开支持对中国不利的言论并转发，薄原极为平静的删掉头像照片，随便用张纯黑图片先顶上。
后来闲暇，想到微信要换头像，没什么好换的，他就随手翻找记录，换上了白雪黑毛衣的那张。
一直用到现在。
…
课外自由活动时间过了大半，席梨芝帮着体育老师收好篮球。
说了谢谢老师再见，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安排黑板报。
席梨芝是有私心的。
她想提前先画好黑板左半边的海绵宝宝，打好写字用的横线，只留下右半边。
这样到了晚自习画黑板报，薄原在左半边写字时，她可以并肩跟他站在一起，在右边继续画。
从外面回往教学楼，席梨芝上楼梯时，与下楼梯的姜芸擦肩而过。
姜芸看到她，愣了愣后，倒是像看热闹般笑了。
教室里有薄原，他有多吸引人，就有多危险。
至少对于姜芸来说是这样，危险大于诱惑，所以敬而远之。
席梨芝并不懂姜芸这个笑的含义。
她此刻脑袋里想的，全是成全自己的小心机，赶紧回去画画，除了薄原，装不下其他。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几道笑声隔着大半操场远远传来，然后再安静。
这个时间高三年级的楼层很空旷。
教室后门好像已经被打开。
席梨芝放缓了脚步，走过去看。
晚霞橘红绚丽，淡橘色的光洒在后门那片教室里。
薄原靠在椅子，后仰看着通知栏的那张小组名单，他的整个人，在旖旎的颜色里格外清晰。
席梨芝探头探脑的动作停顿，心下一跳，随后僵硬的直起背脊。
中彩票的感觉。
…
门外黄昏的光线被遮住些许。
薄原偏眸，看向她。
女生的表情有些诧异跟拘谨，嘴唇微抿，眼睛好看清澈，却装着慌乱，像森林里偶遇食肉动物而受惊的小鹿。
干净的要命。
他本因为被姜芸吵醒，隐隐烦躁着，正考虑要不要摸出打火机抽支烟。
看到她，就又不太想了。
就像暴雨那天，他在楼梯拐角撞到她，不耐的情绪好像会缓和些。
莫名，又神奇。
“那个……黑板报不用等到晚自习了，我刚跟体育老师打过申请，可以提前回班画。”席梨芝站在后门口，对薄原说着。
她心跳快得还没恢复，努力维持镇定的样子。
“嗯，明白了。”他不太在意的点了点头。
进了教室，席梨芝搬过旁边空闲的椅子，踩上去，因为紧张导致语速有些快：“我负责画画，你写字就行，大概十分钟，你等一下就好。”
她手心渗出些许的汗，碰到黑板的地方颜色就变深，僵直着身子，也不看他，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薄原眉眼淡淡，没有回她的那句话。
过了片刻，他才问了句：“你好像很怕我？”
第6章 旎吻 还差八十公分。
后黑板还空着，捏着粉笔的席梨芝顿了顿，回眸去看。
对薄原，不怕，正相反还喜欢得紧。
微微逆光，他就笼罩在暖色温柔的光里，有淡淡的暗影，让她可以鼓起勇气多对视几秒。
“没有怕你。”
席梨芝把这四个字说得很慢很认真，之后说完才躲开视线。
真的很喜欢。
喜欢到紧张，几乎忘了自己要画什么，手稿的线条流畅简洁，提醒她原本的思路。
她着手开始画海绵宝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