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在上——无溃
时间:2021-10-11 10:15:38

  闻言,底下的人以为她要妥协,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尤其是陆畅,薄唇一勾,俏脸上满是得意。
  龙四海定定地看着他,唇角勾笑却突然话锋一转:“虽说你们可以不跑……但是嘛,在这军营里,不服命令,便是以下犯上,要军规处置!”
  她望向秦寒,故意问道:“总教头,在这北山大营,以下犯上,该如何罚?”
  秦寒只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块忽然就落了地。
  他看向那群新兵,故作严肃道:“以下犯上,三十棍!”
  浑厚的声音响彻校场,甚至其他还在训练的队伍也都纷纷侧目,往他们这边看来。
  “既如此,那就去吧。”龙四海左手一挥,指到了刑房。
  “三十棍罢了,各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应当是不在话下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泼皮耍赖想要看好戏的新兵们,纷纷都白了脸色。
  “……要不然,还是跑吧。”
  “就是,不,不过十圈罢了。”
  “跑,跑完吃饭!”
  眼看着这群新兵开始动摇,这时候,陆畅又冒了出来,遥遥看着她,声音懒懒:“教习,也不是我们以下犯上,实在是您难以服众啊。”
  倒是个挺有脑子的刺头,不过只言片语,这事儿倒成了她的错处。
  龙四海唇角轻轻勾起:“服众?那不若咱们打个赌可好?”
  “行啊!”陆畅走上前来,“打赌我在行,教习想要赌什么?”
  龙四海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这十圈,我和你们一起跑,想到你们刚才耗了些体力,我再负重二十斤……你们当中但凡有一个人比我先跑完,以后每日的早□□便给你们免了。”
  她声音轻巧,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却让在场的新兵都亮了眼。
  和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比跑步,还能免早操?
  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当即便有人应和,陆畅看着一脸笑意的龙四海,下意识地觉得有诈。
  “那……那若是没人跑得过你呢?”
  “若是跑输了,你们从今后每日便要早起一个时辰,加练十圈。”
  “每日?十圈?”陆畅眼睛微微睁大。
  “没错,”龙四海笑意更甚,“既然赢了能免早操,这输了,可不得加练吗?”
  “况且你们三十个人,我只有一个。”
  “怎么,不敢和我赌?”
  “怎么可能?”青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又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她身前,“十圈就十圈,教习可得说话算话,输了可别哭!”
  龙四海挑眉:“这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
  正值午休时刻,校场其他人听说了新来的教习要和新兵比跑步的事情,纷纷都凑了过来,秦寒眼看着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摇了摇头,赶紧去将景随风请了来。
  景随风到的时候,龙四海已经和那三十个新兵在起点站定。一旁士兵红旗一挥,三十一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秦寒远看着那群撒丫子狂跑的士兵,担忧地皱了皱眉。
  “大都统……若真的免了这些人的早操,恐怕其他士兵会不满。”
  景随风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玄色的身影,问道:“殿下和他们打赌,几圈来着?”
  “新兵十圈,殿下,加了负重。”
  闻言,景随风一笑:“看来没说谎,上个月真在家苦练了……”
  说着,他安抚般地拍了拍秦寒的肩膀,笑道:“你可知道当初在北山大营,殿下外号叫什么?”
  秦寒看了看似是跑得游刃有余的龙四海,摇了摇头。
  景随风笑笑,只道:“你放心,这早操,他们逃不掉。”
  这斩钉截铁的话似是给秦寒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这下放了心,凑上前去一心一意地观看起这场赛跑来。
  只见龙四海跑在众人之中,不徐不疾;领头的陆畅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玄色的身影,嘴角挂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
  “教习,你这样跑,我们的早操可是免定了!”
  龙四海笑笑,却没搭理他。
  烈日下,砂石散发着越发强烈的热气,大营里的士兵听说了赌局,有的连午饭都来不及吃,赶来看热闹,擦肩接踵,人头攒动。
  “听说新来的教习是镇国公主?”
  “是啊,不就在那儿吗?”
  “……”
  “哪个呀?”
  “那个黑衣。”
  “刚来第一天就敢和新兵打赌,看来有两把刷子呀。”
  “这可就不知道了,是输是赢,一会儿才能见分晓。”
  “……”
  众人只见第五圈,第六圈,渐渐地,有些原本速度很快的新兵因为体力不支而放慢了脚步,然而反观龙四海,却仍旧以原来的速度跑着,渐渐到了前列。
  前几圈消耗了太多体力,陆畅渐渐地有些跟不上速度,他咬了咬牙,向不远处的挥旗人跑去,一边张大嘴,大口地呼吸着……
  “这么跑,陆公子小心肺疼。”
  清亮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陆畅一转头,只见龙四海在他身侧。
  她扭过头来,看着大口喘息着的青年笑道:“慢慢来,多跑跑就习惯了。”
  说着,便很是轻巧地略过了他,朝前奔去。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一身玄衣上,金线暗纹隐隐约约可见是一只凤凰,脚踏云端,腾霄而起。
  陆畅看着那凤凰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他眼前,忽然后悔刚才意气用事。
  他似乎,是着了这女人的道……
  .
  通京新府内,一片凄凄。宽敞的宅院内只布置了些最简单的家具物件儿,花园里不见一丝绿色,只有一棵新移栽的梧桐孤零零地立在花园正中,像是艳艳骄阳下踽踽独行的影。
  府里的主人昼伏夜出,十几天见不着一次,底下的人想要侍候主子,却连主子的影儿也摸不着。这天下午,一身玄衣的八荒匆匆回府,刚刚洗漱完,便又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柔弱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大人……”宁儿的脸上满是凄惶神色,眼角还带着泪痕,“您既然救奴于水火,为何又要赶奴走?”
  她柔弱的身段盈盈跪地,抬头看着八荒,像是看着自己的神灵。
  八荒眯了眯眼,声音淡淡:“你爹当年与我有一饭之恩,我救了你,恩怨两清,你走吧。”
  “我一个弱女子,在这偌大的通京要往何处去?”
  宁儿抿了抿唇,眼中的泪又似要溢了出来,楚楚动人的模样,身躯轻轻向前,眼看就要靠上八荒的腿,却被他往后两步,躲过了。
  “你往哪儿去,与我何干?”他声音冷漠,绕开她便要离开。
  宁儿本以为抓住了通天绫,只消稍稍努力,便可飞上枝头,吃喝不愁。怎料这绫却是冰做的,还不待她拉扯,便自己断了。
  “大人……”她婉转的声音里满是惶惶凄楚,仿佛眼前人就是他最后一线生机。
  “让奴留下来照顾您可好?奴会洗衣做饭,大公主断情绝义,弃您于不顾,可奴是知恩图报之人,只想在大人身边做牛做……”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疾风呼啸,脖子一凉。原本正要离去的八荒手握长剑,剑端正架在她纤弱而白皙的脖子上。
  “你说大公主,什么?”
  “大,大公主断……”刚吐了第一个字,剑刃便压在了她柔嫩的皮肤上,刺痛之后,滴滴血珠渗了出来。
  宁儿原本白皙的脸更是苍白,抖着嘴唇,不知八荒为何瞬间要刀剑相向。
  “大,大……”
  她半天吐不出一句话,跪在地上,像是狂风呼啸后飘零的小草,脆弱而无助,颤抖着身子。
  “大公主乃天之娇女,岂轮得到你一小小歌姬非议?”冷若寒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八荒的剑又深了一寸。
  强烈的疼痛让宁儿不由低呼出声,望向一脸冷漠的男人,忽然意识到她看错了人。
  这面容精致的男人不是她的高枝,而是一只疯狗。
  被人踹了还甘愿为人犬马的疯子!
  她只恨自己没有一早拿了银子走人,非要在这里拦这煞神。
  “奴,奴知道了,是奴不知好歹,口出狂言,还请大人恕罪!”道歉的话如连珠炮一样地吐了出来,她乞求般地看着八荒,“奴,奴再也不敢了,这,这就走,求大人饶命!”
  骄阳烘烤着大地,将青石地砖烤得发白,滴滴鲜血落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八荒倏然收了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儿,声如寒冰:“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放你走。拿上银子,离开通京,永远也别再回来。”
 
 
第十九章 有了软肋
  校场上的赛跑进行得如火如荼,天空中的太阳也似是来了兴趣观看,不肯躲回云彩后面,火辣辣的阳光毫不收敛地打在众人的头上肩上,汗如雨下。
  不远处,秦寒眼看着龙四海依旧以最初的速率不徐不疾的跑着;虽是已经超过很多跑到后面体力不支的人,可是仍旧在两三人之后。
  他不由地有些焦急起来。
  殿下,跑啊,玩儿命跑啊!
  就在这时,景随风也走上前来。他算着圈数,眼瞧着龙四海马上就要进入第十圈,忽而笑道:“看着吧,好戏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龙四海跑过了举旗人,正式进入了第十圈。就在她脚踏进第十圈的那一刻,忽然开始加速,身轻如燕,仿佛一阵旋风疾行而过。
  秦翰眼看着龙四海越跑越快,越跑越轻,身上那二十斤的负重恍若无物。
  三个,两个,一个!
  快要接近终点时,她前方只剩下了一个身影;龙四海一眼认出,他便是陆畅刚才靠着的那个青年,似是叫赵沉渊。
  赵沉渊此时早已无暇顾及其他。
  陆畅夸下海口打赌,就是仗着自己的好友赵沉渊跑步极快,心想着能出其不意,摆龙四海一道。而赵沉渊背负了好友的期望,不敢懈怠,纵使心里将陆畅骂了个千八百遍,却还是一路疾奔向前。
  跑到第十圈,他只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就连不断摇摆的双臂也在泛着生疼……但即使浑身器官都在叫嚣着,停下来,停下来,他却丝毫不敢放慢步伐,不住地朝前奔跑着。
  快到了,快到了,他跑过那棵枯树,眼看着举旗人就在眼前。
  赢了,他们马上就要赢了……
  “赵沉渊是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声音清亮而熟悉。
  闻声,赵沉渊像是感应到天敌的猎物,身躯一颤,一咬牙,一闭眼,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前方加速而去——
  他身后,龙四海看着不远处在崩溃边缘依旧使尽全力狂奔的青年,唇角不由露出一抹笑。
  跑的倒是挺快的……
  眼看着举旗人就在眼前,赵沉渊紧闭双眼,仅凭那丝毅力支撑向终点迈去——
  一声嘹亮的号角,举旗人手里的红旗向下一压,比赛结束。
  不远处的人群发出一声欢呼。
  他们赢了?
  他惊喜地睁开双目,却只见黑衣女子高挑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朝他挥手。
  “再走一会儿,没那么难受。”她慢跑过来笑道。
  “比,比赛……”
  赵沉渊呼吸沉重,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哦,那个呀,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笑意狡黠的女子用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
  “速度不错,就是还差些体力,”赵沉渊又听她道。
  “不过没关系,从明天早上开始加练,不过一个月,你跑这个肯定没问题。”
  闻言,赵沉渊止了步子,呆呆地看着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带笑的女人,心里忽然蹦出了六个字:
  笑面虎,要人命。
  .
  等到所有人都跑完十圈,三三两两地跌至原地的时候,龙四海已经收了汗,起身负手站在众人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新兵,她脸上笑意依旧:“愿赌服输,明日卯时各位就在这里集合。”
  她声音是一如既往地轻快,好像刚刚跑完十圈负重跑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反观底下的新兵,想要反驳耍赖,却都已经没了力气。
  陆畅苍白着脸靠在赵沉渊身旁,快炸开的肺像是破风箱似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静默无声的众人中分外引人注目。
  龙四海寻声望来,见他这模样,脸上笑意更甚::“今日是各位报到第一天,我也不想练得太狠,让你们打了退堂鼓。”
  “吃了午餐就去休息吧,安顿好行李,好好睡一觉。”
  “明天卯时我在这里等着诸位,一个人,迟到半刻,就多罚一圈,不愿意跑的,我也说了,军规处置!”
  说到最后,她声音一改清丽,严肃而冷酷。
  陆畅累得昏头昏脑,在强光的照耀下,他眯眼看向不远处的玄衣女人,恍惚之间,却好似是看见了那个六年前指点沙场,将北魏打得不堪一击的女将军。
  赌场规矩: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他陆畅虽不是什么君子,可是江湖规矩还是要守。
  狠狠地喘了两口气,他有些费力地将自己推离赵沉渊的肩膀,直起身子来,点了点头。
  “是,教习,遵,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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