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他再借由燕国对北魏出兵,逼退北魏;而北疆人本就是游牧部落,到了夏日有了粮草,便是一团散沙,一击便散。
这计划原本进展也算顺利,只是三年前,那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燕无疑忽然回到燕国,还攻下了对他计划而言至关重要的北魏,这便让燕无朗从一枚次要的棋子,变成了一张重要的牌。
“燕无疑,燕无疑……”龙风行重复着男人的名字,鹰眼微微眯起,“本王听闻阿容最近与他走得很近,你可知道些什么?”
景随风摇摇头,说起龙四海,眉头微微蹙起:“那燕无疑古怪得很,在蜀皇寿宴上竟然出言求娶阿容,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
龙风行将洗过茶的热水倒掉,声音慢慢:“左右老头子不可能让阿容嫁去燕国,就算是图个新鲜,也不过两日光景。”
说着,他看向景随风,却是用手指沾着茶盘上的水,在桌子上写下了燕无疑三个字,而后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龙风行声音里再不复轻巧,满是冷意:“燕无疑,不能回燕。”
景随风垂首称是:“我亲自去准备。”
“不必了,那燕无疑若是与阿容走得近,你出面难免露出破绽,本王自有打算。”
闻言,景随风拢了拢眉,点头称是。
龙风行见他一说起龙四海,便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眼神越过他,落在房间一角的红梅上,话锋一转:“你也老大不小了,前些日子崔世清来找本王,给自己的嫡孙女说亲。”
龙风行口中的崔家嫡孙女名唤崔妙菱,是崔家三房的嫡出大小姐。
崔家新一辈女孩不多,崔家大房崔朗只大理寺卿崔楚华一个女儿。这崔楚华是朝堂闻名的拼命三娘,家住大理寺,年近三十,却仍旧没有任何结婚的想法,任凭崔朗和她继母说破了嘴皮子,威逼利诱,也绝不妥协;崔家二房崔乾膝下倒是有三个女孩儿,但是当年叶鸢暗杀龙四海一案崔乾乃是帮凶,三个女孩儿的姻缘便算是断了。最后便只剩崔家三房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崔妙菱今年堪堪二十,小女儿还没及笄。
换句话来说,崔家现在能联姻的女儿,上上下下便只有崔妙菱一人,崔世清如此提议,是在向他表态,打定了主意要让崔家与他一条道走到黑。
想到这里,龙风行看向景随风的目光带了些深意:“本王知道你还惦记着阿容,但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别太执着。那崔家小姐本王见过,模样不错,为人聪慧,脾气也算温柔,你好好考虑考虑。”
这一次,景随风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应是,垂下头来,没有言语。
他对龙风行素来敬畏,龙风行指东,他绝不往西,就算是谋逆这种掉脑袋的大事,龙风行也只是告诉了他一声,他便毫不犹豫地为他做事。
这全天下能景随风对龙风行生出违抗之意的,怕也只有龙四海了。
景随风一言不发的模样让龙风行微微叹了口气,望向自己这个义子,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无奈神色。
他原本也是看好景随风和阿容两人的——
一个是他喜爱的侄女,一个是他的义子,两人若是能成事,他自然乐见其成。但谁也没想到,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容万分明确地拒绝了他,一点儿余地也不曾留。
“你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等着,又能有什么结果?”
景随风仍旧没说话,不知多了多久,忽而没头没脑地反问道:“义父不是也一样吗?终生不娶,等着一个不在世上的人。”
话音刚落,龙风行的目光倏然暗了下来,望向景随风,眼神里多了些压迫。
景随风抿了抿唇,却仍旧不肯松口。
龙风行沉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青年紧绷着下颌,却始终不愿示弱,半响,忽然笑了。
他看:“好啊,你以为等着一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他等着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没人比他更能知道夜深人静时那求而不得的拉扯疼痛。这疼不会随着时间消减,反倒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变为沉疴旧疾,一碰便有脓血外流。
想到这里,龙风行的眸中暗色更深。
他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顾念着蜀皇的兄弟情没有将话说出口,眼睁睁的看着她进了宫。
景随风出了东华楼,一路朝着公主府而去。龙风行的一番话让他思绪颇为不安宁,便也没瞧见楼下拐角处有一乔装打扮的人,正是昭狱的探子。
他一路来到公主府外,阿昭进来禀报的时候,龙四海正在和八荒用早膳。
龙四海算是尝到了撩拨男人的恶果,欲求不满的男人借口她说得“手疼”,一顿早膳愣是没让她动一下手。他将她搂在怀里,从小笼包到金丝粥,不是用手喂,就是用嘴喂。
龙四海半推半就地窝在他怀里,眼瞧着男人叼了块水晶薄荷糕在嘴边,低头送了半块进她嘴里。薄荷淡淡的香味和他身上的草木香尤为相搭,清清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
他白皙的脸颊近在咫尺,龙四海咽下薄荷糕,转脸在他左颊轻啄了一下。侧脸很是柔软,像是上好的糯米糕,惹得她有些馋,没忍住,便又咬了一口。
八荒冷不丁地被轻咬了一下,感受到脸颊微微的疼痛,惊讶似的低头看她,却见怀中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眼波流转,像是只得了肉吃的狐狸。
他垂眼轻笑:“殿下将我当早膳不成?”
这话意有所指,龙四海不接招,却反倒伸头一吻,堵住了他的嘴。
“殿,殿下?”
两人正亲得难分难解,却忽然听到阿昭的声音传来。
龙四海推开八荒,转头看向阿昭:“怎么了?”
越过龙四海,阿昭感受到了八荒不满的视线,心里直叫委屈。她也不想打扰两人的好事,从她候在屋外起,他们亲了都快有半炷香了……
“回殿下,景大人来了。”
“阿风?”
龙四海一愣,忽而想起今日是他进京复命的时间,以往这时候,他从宫里出来,都会在她这里用上一份早膳,两人聊会儿天他再回北山大营。
可是这两人,她被身旁这男狐狸精迷住了心智,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起八荒和景随风两人次次相见都像是斗鸡似的,她不由有些慌乱,赶紧对着八荒道:“你先回房间里躲躲,别让他看见你。”
听见景随风的名字,又听见她颇为慌乱的吩咐,八荒眼色渐沉:“为何要我躲起来?”
搞得两人像是在被景随风捉奸似的。
他虽然很喜欢被她“金屋藏娇”的戏码,但是这事情因为有了景随风的加入,一下子就变了味道,多了许多酸气。
龙四海听出他吃醋的意味,眉眼一弯,轻声哄道:“他每次就在这里待一个时辰,你乖乖听话,我把他送走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她声音温柔得很,抚着他的脸,带了些哄劝的意味。见他眉宇之间仍是不悦,又低头在他额头鼻尖落下数个吻来……
八荒原本还有些生气,可是那点儿火气却被她数个亲吻轻而易举地安抚了下来,犹如一盆大雨浇下,一点儿火星都不剩。
“那你快些……”他勾着她的袖口,仰头看她,声音里带着撒娇意味,“我算着时间,就一个时辰,多了我可就出来了……”
他黑眸幽幽,里头泛着些不情不愿的幽怨,看得龙四海更是心软,再三保证,这才将男人哄去了屋后。她又匆匆忙忙地吩咐阿昭将八荒的碗筷收回去,又换了一副崭新的出来。
景随风进屋的时候,龙四海正悠哉哉地吃着早饭,见他进来,扬唇一笑招呼道:“来了?”
景随风点点头:“听阿昭说,你才起床?”
见他等得太久,阿昭便为龙四海找了个借口。
龙四海点点头,又佯装打了个呵欠:“昨夜看书看得入迷,今早没能起来。”
景随风在她身边坐下:“什么书如此精彩?”
龙四海一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八荒昨夜不知从哪儿寻来的那些避火图,栩栩如生的画像和十分直白露骨的解释。
精彩,实在精彩。
她一顿:“没什么,就是些异志奇闻,读起来颇有意思。”
一边说着,她垂下眼睫,遮挡自己不住乱飞的目光。
“这样啊,”景随风没发现她的异状,拿筷子拾起一块金玉糕放进嘴里,刚刚嚼了两口,却皱了皱眉:“这糕怎么是凉的?”
听了他的话,阿昭在一旁腹议,可不嘛,她们殿下和八荒大人,一顿饭腻腻歪歪吃了快要大半个时辰,这糕能不凉吗?
“没什么,我今日起来梳洗用了些时间,早膳便凉了。”
龙四海急忙敷衍道。
景随风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不对劲,便点点头,又招呼着阿昭重新将早膳热过。
两人喝茶聊了会儿天,这话题不知不觉便聊到了燕无疑身上,景随风皱了皱眉,嘱咐她燕无疑为人狡诈多变,让她要格外小心才是。
“我听说你与他走得颇近,若只是玩玩便罢了,千万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想起京中传言,不放心地嘱咐道。
话刚落,只听里屋传来“夸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动静颇大,惹得景随风不由侧目。
龙四海循声望去,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赶紧走上前道:“许是什么摆件没放稳,我去看看。”
她说着便快速打帘子进了里屋,前脚刚刚迈进去,后脚就被屋里的男人一扯,拥在了怀里……他身边,是破碎的紫玉台,上边原本放着一只木雕小狗,也随着满地碎片掉在了地上。
龙四海皱了皱眉,伸手在他腰间软肉狠狠一掐,低声在他耳边怒道:“你还学会摔东西了!”
“我没有……”八荒低头看她,声音里带着委屈。
他在八宝架上看见了自己送给龙四海的木雕,心中欢喜,正在细看,却忽听景随风正在乱七八糟在殿下面前说他的坏话,一个分神,那紫玉台子便落在了地上。
听他反驳,龙四海更是生气,瞪他一眼:“那这碎了一地的是什么?”
房间内阳光明媚,八荒搂着她,站在墙角阴影处,琉璃窗透进来的光通过对面的银镜落进他眼里,一派水波荡漾。
他附在她耳边,低声轻语,说出来的话却不害臊似的:“臣的心。”
龙四海老脸一红,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景随风说臣的坏话,您非但不为臣说话,还训斥臣……臣这心,可不就碎了一地?”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可细细一想,又颇没道理,龙四海被男人弄得没了脾气,那额头在他额头上撞了一下:“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屋外,景随风半天没有听见动静,出声唤道:“殿下,如何了?”
龙四海赶紧应声:“没什么,就是摆件掉了,我马上出来!”
说着,急忙拉下八荒圈在她腰侧的手,刚刚往外走了两步,却又被他拉了回来,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殿下,臣在里面等了许久了……”
龙四海无奈,拉过他的身子来,又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这下好了,老实点,被他发现了我们就别想出去玩儿了!”
“嗯……”男人一双墨瞳直勾勾地望着她,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出了里屋,龙四海已经完全没有与景随风聊天的兴致,一心想的都是要如何快些将人送走,以防屋里的祖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阿风,今日天色不早了,我还想睡个回笼觉,不然你先回去吧。”
说着,她佯装打了个哈欠,装出有些疲惫的样子。
景随风只觉今早的龙四海颇为古怪,可是见她疲惫模样,只以为她是熬夜累着了,也没多想,抚了抚她的头,笑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可别再熬夜了。”
龙四海眯了眯眼,笑着点头,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眼下,果不其然泛着淡淡的青色。景随风更是心疼,也不再打扰她,告辞离了公主府。
他不知道的是,他人一走,龙四海脸上的疲惫便一扫而尽,朝着里屋招呼道:“人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八荒含笑打了帘子出来,对她赶客的效率十分满意,坐在她身边轻声问:“殿下,我们今日去哪里?”
龙四海眼珠子一转:“不若咱们去瓦肆吧!”
“瓦肆?”八荒皱了皱眉。
“嗯,就是京西石阶牌坊那里,有许多杂耍和傀儡戏的,我好多年前去过一次,很有意思!”
八荒自然知道瓦肆是什么地方,下九流的聚集地,人多眼杂,还有许多不干净的东西,不是龙四海该去的地方。
然而目光望向她一脸激动,他拒绝的话在嘴边一转,只道:“行,就去瓦肆。”
马车上,龙四海想起今早与景随风说起南诏太子的事情,忽而问他:“所以那南诏太子为何要帮你说话?”
这事所有人都觉得稀奇,不知道燕无疑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能叫南诏太子改口。
八荒瞧她一脸好奇的劲,弯了唇角:“殿下想知道?”
龙四海点头。
“可这事关南诏秘密……殿下若是真想知晓,可得费些功夫。”
“什么功夫?”
龙四海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八荒唇边笑意更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清朗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响:“那避火图昨夜只看了一半,今晚上,殿下与臣将另一半看完可好?”
第四十八章 他怎么敢?
过了不多时, 马车停在了京西瓦肆外,鼎沸的人声从车门外传来,车内的两人却丝毫顾忌不得, 吻得难解难分。八荒刚刚将她圈在怀里说些浑话,且越说越离谱, 龙四海听得臊得慌, 便索性拿唇堵住了他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八荒求之不得, 与她唇齿交缠,不住地拿舌头吮吸摩擦着她齿间津液,将两人的气味彻底混在一起, 难分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