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玉清笃定地应了一声。
徐令抬起手,用掌根蹭了下脸侧的泪痕,禁不住地一笑,哭肿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好一番桃花水色。
正这当,半合的门缝里现出一张面孔,来人礼貌地叩了叩门。
“师尊,您在吗?弟子有一些门派事务想汇报给您听。”
玉清一面轻轻拍着徐令的背,一面抬眼,正与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目光交集的瞬间,门外人明显一僵。
玉清知道,门内的光景已经被人统统看去了。
徐令听到门外的动静,迅速从师尊怀里抽身,退后一步藏到师尊的阴影里,牵起袖口揩了揩眼底,换上一副端肃的表情,垂着头。
玉清神色从容泰然:“渊儿?进来说话。”
门缝稍稍撑大一点,于渊同手同脚地走了进来,沉痛示礼:“师尊,弟子该死。”
玉清挑起一边眉毛:“何出此言?”
于渊根本不敢抬头:“弟子……弟子定将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今日所见传出去的。”
玉清笑了一声:“无妨,你传吧。”
于渊震惊抬眼,徐令轻轻吸了下鼻子,同时抬头看向玉清。
玉清背着手:“也让全仙界都知道知道,本尊与令儿心意相通的喜事。”
于渊睁大双眼,转向一脸小媳妇样儿的徐令,忽而一笑:“恭喜徐师弟,贺喜徐师弟,百年相思,终成正果。”
徐令一路所受的煎熬磨折,他都是知道的,他发自内心地为徐令高兴。
玉清尚在欣慰笑着,就听于渊突然来了一句:“师尊,戚瑶对徐师弟的情意,您也都同徐师弟讲清楚了吧?师尊师弟两世纠缠矢志不渝,真是叫人羡慕不已。”
闻言,徐令猛地转头向着玉清的背影,眼角的泪光收了一收,神色倏而锋利了些许:
师尊……原来您没失忆啊?
玉清咳了一声:“渊儿,没事的话,你就先下去吧。”
于渊将两人瞧过一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头应是,原地消失。
于渊走后,玉清望着空旷的大殿,忽觉腰间一紧——
徐令的手,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师尊,您为什么要骗令儿啊?”
他用着撒娇的语气,手上的力道却完全然是在报复泄火。
玉清扣住徐令的手背,被箍得一阵憋闷,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令儿,为师错了。”
“师尊,补偿我……”
徐令说着,将侧脸探到玉清唇边。
玉清无奈地浅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消火了没?”
徐令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讨来一吻,惊喜地摸了摸鼻尖。
他看上去天真得像是个吃到糖的小孩子,可他心里已经在贪婪地盘算着,下一次,要向师尊讨要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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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渊离开昭明宫后,兢兢业业地将仙尊的好事传了出去,一时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仙界上下皆惊。
曾经见风使舵欺辱过徐令的人,如今简直要茶不思饭不想,原来他们肆意谩骂过的这位“老不正经”,不是玉清的逆徒,也不仅是爱徒,而是……爱人???
玉清当日讲明心意后,便亲自驾云将徐令送回了揽月峰,她自以为将小弟子照顾得很好,也尽到了一位师尊兼仙侣的本分。
但徐令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
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目送玉清乘着彩云越飘越远,忽然就觉得揽月峰上的风好大,他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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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玉清调息一夜,神清气爽地从矮塌上起身,推开卧房外间的门,正打算沐浴一下新鲜的天地灵气,就一眼看到了院中的徐令。
徐令攥着一卷经书,在长院里边走边读,他眼下有好大一块乌青,前额的发也被晨风吹得凌乱,不知是在此徘徊多久了。
“令儿?”玉清眨眨眼,“你怎么在这?”
徐令听到声音,就像是这才发现玉清的存在,后知后觉地抬起眼,一扫满脸的阴郁之色,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师尊!”
他穿过满院日光,快步走到玉清面前,攥着经书向她拱手:“师尊晨安。”
“晨安。”
玉清瞧着徐令的甜笑,静静等他说明来意。
她站在四五级石阶之上,而徐令就立于平地,比她矮了不少。
徐令掀袍跨上两级台阶,捧着经书哗啦啦地翻了一阵,似是在找什么疑难问题,想拿来请教师尊。
玉清扫了眼经书,又扫了眼形容可怜的徐令,心说原来这孩子是彻夜钻研典籍,才如此憔悴不堪的,真是勤奋有加。
她与徐令尚隔着三级台阶,她便主动迈了一步下去,俯身侧头,去看徐令手中的经书。
如此,她仍比徐令高出一点点,师徒二人肩并着肩,挨得很近。
是只要徐令一抬头,就能与玉清呼吸交融的距离。
玉清靠得近了,才发现,徐令攥着的经书,根本就是一卷白纸——
上边一个字都没有。
玉清疑惑地看了徐令一眼,徐令同时停下翻书的动作,将空白的两页纸递到玉清面前,抬起眼,目光恳切又天真:“师尊……令儿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玉清盯着摊开的白纸,料想这或许是什么奇门无字天书,便又迈下一步,更加认真去看。
徐令借机仰起头,下颌线在清澈的晨光中拉成流畅好看的一条。
他贴着玉清的耳朵,小声问出了他的问题:“就是……别人家的道侣,也分床睡吗?”
他的吐息热热地包住了玉清的耳廓,引得她耳尖一阵酥麻。
玉清不自觉地撤开一点,她看到徐令脸上得逞的笑,可她稍一眨眼,就发现那张好看的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清澈无邪,他似乎真的只是虚心求教于她,就像总是在问“为什么”的小孩子。
玉清这才明白,徐令一大清早,甚至可能是彻夜未眠地跑到她的院子里来,还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诱她靠近,不过是为了撩/拨她,以图达成他的小心愿——
他想与她同床共寝。
这狡猾的小狐狸。
念及此,玉清有意逗他:“对啊,普天下的仙侣都是分床睡的,不然也是面对面打坐整夜。令儿以为是如何?”
徐令万万没想到师尊会反将他一军,唇角的笑当时就有些垮,但他凭着潜伏花楼多年积攒下的风流经验,只眨眨眼的功夫,就又扬起了一个更嫣然的笑,迎了上去——
“那师尊,我们不落俗套一点,好不好?”
第74章 结仙侣耳鬓厮磨 同床共寝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貌美又磨人的小妖精, 冷情冷性如玉清之流也不能。
而且,小弟子不过是想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而已,这是一个多么朴素且容易实现的愿望——
至少, 玉清此时此刻是这样想的。
于是,她痛快地应了下来。
“好。”玉清转过头, 望向卧房内,“只是……为师这里只有一张矮塌……”
“没关系的, 师尊。”徐令几步迈去,停在门槛处,回首小心翼翼地问玉清, “师尊, 令儿可以进去吗?”
“当然。”玉清一笑, 心说她的小弟子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守规矩。
她真欣慰。
徐令进到卧房内间不久, 玉清也跟着走了进去, 接着,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徐令在地上摆摊一样,祭出了他的全套铺盖, 这其中, 甚至还有一张雕花大床。
好徒弟,蓄谋已久了吧?
徐令抬眼向玉清一笑,骄傲地拍了拍他带来的床:“师尊, 您看这床够不够睡?”
玉清僵硬点头:“够。”
她隐隐觉得,自己貌似轻易许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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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玉清披着外袍,在卧房外间借月读书。
徐令沐浴焚香回来,半散着湿发,发尾滴了一路亮晶晶的痕迹, 领口衣带束得整整齐齐,满身都是又热又香的水汽。
他一只手撑着桌角,俯身下来,看玉清手里的经卷:“师尊在看什么?”
“一本古剑残卷。”玉清说着,随手翻过几页,给徐令看。
徐令“哦”了一声,仔细瞧了两眼,皱眉:“好晦涩的玩意儿。”
他说着,就遮着唇角,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玉清自然道:“令儿可是困了?”
“嗯。”徐令揉了下眼尾,“昨夜噩梦连连,没能休息好。”
他昨晚沉溺在“被师尊丢回揽月峰”的委屈之中,辗转反侧的,眼睁睁瞧着天亮,根本睡不着。
玉清当即放下手中经卷,站起身来:“那便早些睡吧。”
“好。”
徐令粲然一笑,两只桃花眼有些浮肿,看着很有些可怜。
他抢先玉清一步,奔到床榻前,掀起锦被一角:“师尊,您冷不冷,要不要令儿先帮您暖暖被褥?”
玉清将外袍挂到床头:“不必,令儿,你躺好便是。”
“是,师尊。”
徐令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就势滚到锦被里,一路滚到床榻彼端,给玉清留出了好大一个空位。
他裹在锦被里,张眼看着玉清。
玉清被他可爱到,禁不住地笑了一下,矮身躺了下去。
此时两人中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徐令半张脸埋在锦被里,悔恨地暗骂自己——
混账东西,床带大了。
他望着高高的穹顶,欲哭无泪。
玉清也睁眼望着天,了无睡意。
她本就没有躺下睡觉的习惯,平日大多是一边调息一边闭目养神一阵,今日不过是为了满足小弟子的心愿而已。
四下静寂无声,徐令僵着身子不敢擅动,很是难挨。
“师尊。”
他盯着穹顶唤了玉清一声,嗓音里掺着些困倦的闷哑。
玉清回神:“嗯?”
“您爱令儿吗?”
玉清:“爱。”
她记得,她昨天才刚刚回答过这个问题。
徐令随着那声笃定的“爱”,悄悄向玉清这边蹭了蹭,依然盯着穹顶:“您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令儿,还让宗主师兄去昭告天下,令儿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玉清偏过脸,扫了一眼徐令,又摆正头颅,和他一起望着穹顶:“你替为师离经叛道了这么多年,为师为你离经叛道一次又何妨?”
闻言,徐令转过头,出神地看着玉清。
玉清:“此事决定得并不草率,乃是为师深思熟虑之结果。早在天门之前,为师就已经有了些打算。”
徐令侧过身,又向玉清那边蹭了一蹭:“师尊,天门前,究竟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玉清轻轻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没有你……”
“师尊。”
徐令难以自制地动了动手臂,一下子没收住力道,就碰到了玉清的手肘。
两人贴身的中衣都被蹭得起了褶皱,彼此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交融在一起。
这隔着一层衣料的触碰远比直接的肌肤相亲更撩拨人心,这是克制的暧昧,压抑的欲/望,也是师徒之间的最后一丝礼数。
徐令咬咬牙,硬逼着自己留在原处,非但没有如往常一样迅速退开请罪,反而借机缠住了玉清的手臂。他的指尖顺着师尊的手腕,滑入师尊的掌心,精准地与师尊十指相扣。
玉清仍由他环抱着,没有动,只是觉得被他划过的地方一阵酥痒,酥痒得发麻,连呼吸都跟着加重了些许。
徐令用侧脸贴着玉清的肩头,低声问:“师尊,您真的爱令儿吗?”
玉清喘出一口气:“真的。”
徐令:“很爱很爱吗?”
玉清:“很爱很爱。”
反复得了几遍回应后,徐令忽地翻转过身,用手肘半撑起身子,垂下头,看着玉清。
但凡师尊说“爱他”时有那么一丝一毫的迟疑,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僭越。
所以,他必须要确认,所有的事都是师尊情愿的,他才敢继续做下去。
徐令的两颊有些不自然的粉红,一双桃花眼眸里盈满了朦胧情意,发尾从肩头溜下,软软地趴伏在玉清周遭,甚至钻进她的衣领里,扫过她的锁骨。
玉清被扫得有些痒,忍不住地皱眉。
“令儿……”她的声线依旧清冷,只是尾音颤悠悠的,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把头发拢好。”
“是。”
徐令依言抬起手,葱段一样素白纤长的手指插/入黑发之中,将三千青丝通通梳到一边。
钻入玉清衣领的几缕发快速扫过她的锁骨,她难耐地合了合眼。
徐令安慰式地俯下身,在师尊抿紧的唇角上落下一吻,手指同时扯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好热。
热得他鼻尖都钻出了几滴细汗。
他担心师尊也被热到,忍不住想帮她整一整衣领,颤抖的指尖探了出去,又在即将碰到玉清的瞬间停止。
徐令僵了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欺师灭祖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想吗?他想。
他敢吗?他不敢。
最终,他只是在玉清的额头上深深落了一吻,而后可怜兮兮地拖着哭腔,求她原谅:“师尊,令儿还没准备好……”
玉清缓了缓神,伸出手,抚过他柔软的发。
徐令抓住师尊的手,用脸颊轻轻贴着她的掌心:“令儿只是觉得……这可是洞房花烛夜的大事,切不可如此草率,该找个良辰吉日徐徐图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