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屋囚质子——余生怀
时间:2021-10-13 09:14:00

  元千霄闭眼沉思,他如今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就因那几句话她便要想尽办法折磨他?
  不至于吧,他不是道歉过么。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依稀间,耳畔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很熟悉的调子。小时候,娘亲经常哼着它哄他入睡。
  梧桐谣。
  *
  夜里入凉,冷意直往皮肤里钻。
  元千霄瑟缩着转醒,眼前昏暗一片,大半琉璃灯都灭了,他扭头看向梁缨,她已躺到了床榻上,瞧着是睡熟了。
  她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光凭一个铁笼子能困住他?做梦。
  元千霄站起身,胡乱拍了拍外袍,他抬手抽出发冠上的金簪,上前往锁孔里一插。
  “咔”,锁开。
  他放轻动作打开铁门,走出时又往梁缨瞧了眼,这万一他要是个坏心眼的,她现在可就遭殃了,好在他是正人君子。
  这会儿该过子时了,得尽快回千竹苑。
  外头是漆黑的夜,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巡逻的侍卫路过,见着他时万分诧异,倒也没过问什么。
  元千霄快步赶回千竹苑。
  同行伺候的太监信冬正在躺椅子上打盹儿,呼噜声贼响,远远便能听到。“哐”,房门被打开。
  “啊,殿下可算回来了,叫老奴好等。”他即刻清醒,用力拍了拍打哈欠的嘴,“老奴这便去将汤药端过来。”
  “嗯。”元千霄坐下身,这一走,他万分清醒。
  说来也是怪异,他在这千竹苑睡得并不好,怎的一到那铁笼子里睡得那般快。
  梦里,他听见有人在吹梧桐谣,是她,书案上有玉笛。倒是看不出来,她竟会吹淮越国坊间的歌谣,而且吹得还不错。
  “殿下,药来了。”信冬端着一个瓷碗过来,目光微微浑浊,望着他问:“殿下可有见着荣华公主?”
  “荣华公主早去了避暑山庄,我再想见也见不着。”元千霄并没回避这事儿,反而说得坦荡,他伸手接过药碗。
  碗里药汁晃了一晃,隐约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殿下千万别怪老奴多嘴,来时皇上可是交代了,您可不是真来做质子,您身上有任务,得尽快俘获荣华公主的芳心。”信冬自顾自说着,面上一派恭敬,细听之下,语气中却含着步步紧逼之意。“按老奴看,您若是……”
  元千霄仰头饮尽汤药,至于信冬的话,他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答应娘亲待在父皇身边,并不代表父皇要求的事他一定会做,他不是工具,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回房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
  *
  这晚,梁缨再次陷入梦境。
  不知是哪一天的夜里,元千霄带来了梁钊的书信,她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险些掉下泪来,字迹扭曲,是行笔不稳。
  单这几字,她便能想象出父皇在劲武国遭受了什么折磨。
  视线渐渐模糊,她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泪意,不管怎么说,父皇活着便好,活着才有希望。
  “看够了么?”冷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嗯。”她颤着手收起信纸,仔细叠好放入枕下,做好一切才抬头看他。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领口敞得比平日大,发梢上还挂着水珠,想是刚沐浴回来。
  “愣着做什么,我这几日没教会你?”元千霄开口,面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
  她竭力压下喉结的苦涩,起身行至他面前,他漠然张开双手,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这是要她更衣。她伸出手,细致地解着他的金玉腰带。
  忽地,“轰隆”一声,一道惊雷打下,室内烛光跟着一灭,她跟着浑身一颤,双手抖个不停,腰带掉落在地。
  梦魇袭来,那可怕的一幕不断在她脑中涌现,怎么也挥之不去。“啊!”她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蹲下去,整个人抖得厉害。
  “麻烦。”元千霄低斥一声,打横抱起她往床榻上走。
  上了榻,她背对他蜷缩着,用双臂抱住自己,闭眼紧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还怕打雷,没用。”
  元千霄关上窗户,重新点了熄灭的蜡烛。
  她睁开眼,眼前尽是光亮,即便如此,心底依旧怕。他上榻之后将她掰了过去按进怀中,两手牢牢箍着她的腰,叫她动惮不得。
  “快睡,我不动你。”他低声说道,手上抱得很紧,呼出的气息直往她头顶吹。
  热意从他身上源源传来,她渐渐停下颤抖,蜷缩的身子一步步舒展开,安心地伏在他怀里。
  之后,他真就这么睡着了,若是换了平日,他定会闹到她求饶。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也不知何时停的,她抬头,他的右脸压在软枕里,呼吸平稳,挺翘的长睫偶尔扇动。
  她喜欢他的怀抱,可他是孟苟的帮凶,这一点,她永远不会忘记。
  灭国之仇,她一定会报。
 
 
第6章 我选你了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清晨。
  梁缨坐起身,目光自上而下垂落。
  昨晚,她又一次梦见了他,时间点在上次那个荒唐梦的后头,他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让人讨厌。
  一连三梦全梦着他,是因她情窦初开么。其实梦便梦了,为何是他,真羞耻,弄得她喜欢他一样。
  “混账。”梁缨暗骂一句,侧头往铁笼子看去,里头空无一人,哪里有元千霄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掀开锦被跑下床,上前仔细一看,锁开了。
  钥匙在她身上放着,他哪儿能爬出来偷钥匙。看来这锁不坚固,得换个更大的才行。
  *
  “吱呀”一声,李桑推门走进御书房。
  听得声音,梁钊从一堆奏章中稍稍抬了头。
  他确实同意了梁缨的请求,可也不能任她瞎折腾,不过火的话,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过火,他会即刻收回自己的话。
  “昨晚情况如何?”梁钊并未放下朱笔,只单单问了一句。
  李桑如实道:“回皇上,七公主昨晚将淮越国的九皇子关进了铁笼子里。”
  “什么?”梁钊写字的手一顿,眼尖笔尖的墨水要滴下,他赶忙抽出奏章,将朱笔搁在砚台上,抬眸问道:“她将元千霄关进了铁笼子里?哪个铁笼子?”
  “听说是七公主让人专程做的铁笼子,刚好能躺下一人。”纵然这事匪夷所思,李桑仍说得面不改色。
  七公主会这般折磨人,确实是意想不到。
  梁钊沉下脸,是他老了么?为何女儿们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猜。
  平南瞧着明明比絮儿内敛,做出的事却更加狂野。她前日来御书房一说,他还道她喜欢元千霄,结果她第一晚便将人关进了笼子里。
  “女儿大了不好管。”梁钊扶了扶额头,无力道:“你继续派人盯着,每日一报。”
  “是。”李桑应下。
  *
  日升第一课,棋艺小测,按赢得的点数做排名。
  大学士方华年监考,一个时辰后,他挨个记录排名,写到一处时停住。
  女学堂里只十五名学子,一月一测,而梁缨每月都拿第八,真有这般巧?他不信。
  “叮”,下课铃响。
  方华年趁着梁缨走过的间隙问:“七公主这次的棋艺排名还是第八,可是不适应老师教人的方式?”
  梁缨立马作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小声道:“并非是老师教得不好,而是学生水平有限,只能听这么多。”
  “当真如此?”方华年眯起眼,倘若他没记错的话,梁缨八岁时便能跟当时的棋艺老师打平,如今这棋艺是荒废了么。
  “千真万确,只怪学生愚昧,叫老师费心了。”梁缨礼貌性地点点头,随后跟着其他人走出学堂。
  这边棋艺小测,隔壁也是,几人欢喜三十几人愁。
  “你们瞧瞧,这好动之人的头脑就是不灵活,倒一都能叫他考出来。”朱式开大声囔囔着,恨不得整个皇宫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一说便有人接道:“小国人多是蛮夷,根本不会下棋。”
  他们说的人是元千霄?梁缨忍不住往前头那群少年郎瞧去,元千霄与阮熙光走在一处,面上并无不快,反而在笑。
  朱式开是出了名的心眼小又爱计较,谁赢他都能被嘴碎一阵,当然,周宸游除外。上次那蹴鞠比试过后,他怕是要盯上元千霄了。只要元千霄拿不到第一,他随时能开口嘲讽。
  “唉。”李妍媃叹了声,不冷不热道:“小侯爷棋艺小测又是第一,可怜式开次次第二,怕是永远上不去了。”
  梁缨刚好站她身旁,正想说几句安慰的人话,谁想梁宴茹开口了。“第二也好啊,那也是赢了许多人才得来的。”
  “你懂什么。”霎时,李妍媃面色一冷,梁宴茹登时颤了一颤,像是猫见了老鼠。
  前头,朱式开还在说,不少人附和,十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很是起劲。
  最后,周宸游听不下去了,上前去安慰元千霄,“元兄,你昨日才初学下棋,不必介怀小测名次。”
  元千霄淡淡地瞥了周宸游一眼,无所谓道:“我为何要介怀?倒一不过是个名次而已。”
  “倒一不过是个名次而已……”梁缨默念着这话,再次瞧过去便看到了周宸游元千霄两人。
  论外貌,他们俩都好看,非要说谁更好看,那得看各人喜好;论才华,该是周宸游胜。
  而对她来说,一个是翩翩佳公子,一个是惹人厌的混账东西。
  *
  学院规定,女子隔两日安排一节骑射课,排在琴棋书画后头。
  骑射课有骑射课的衣裳,统一穿的白色劲装,女子肩部和腕部带有护具,场地与男子共用。
  男子射箭授课老师张宿,女子射箭授课老师张堇。
  梁缨最拿手的便是射箭,比琴棋书画都要拿手,但她的射箭成绩也只排第八位,最中央的位置。按照以往射箭成绩排名,大多是李妍媃与梁思思争第一。
  通常来说,张堇会先领着女学生活动筋骨,等筋骨活动开了再射箭,而另一边,男子组已开始了第一轮比试。
  等她们活动结束,箭靶前还剩下四人,按站位分别是:朱式开,梁淳,周宸游,元千霄。
  “原地休息一盏茶时间。”张堇抬手示意。
  女学生们揉着双臂坐在石阶上,大多都在看射箭的男学生。
  这一轮,靶心又远了三丈,意外的是,周宸游没射中靶心出局了,引得不少女学生直呼可惜。
  梁缨望着二哥梁淳陷入沉思,他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以前都没见他来学堂上课,而且,他的身量也比几月前高出许多,真不可思议。
  一轮一箭,射不中靶心的直接出局。
  如今场上只剩三人,边上一群人喊得厉害,多是跟在朱式开身侧的。
  他们一喊,朱式开更得意,再看梁淳,拿弓的手微微颤抖,额上不住地冒着冷汗,而元千霄与他们俩都不同,惬意地转着竹箭把玩,似乎并不在意输赢。
  “装。”梁缨低声嘀咕。
  她最讨厌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箭术超群,射箭时的模样专注冷峻,像极了梦里的元千霄。
  这一轮,梁淳输了,他落败后,场中只剩下两人,朱式开和元千霄。
  “棋艺小测排名倒一,这会儿轮到不用脑子的东西倒是风光了。”朱式开顺手抽出一支竹箭,叹息道:“可惜遇上了我,神之射手。”
  元千霄站直身,拉弓拉到一半,轻飘飘道:“老实说,我最喜欢会叫的狗,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它会看家啊。”
  这话一出,有人憋不住了,笑声连连。
  “笑什么!”朱式开扭头朝那几人飞去眼刀,逼得他们噤了声。“元千霄,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什么?哦,我方才在说会叫的狗。”他装作一脸不解的模样,放低姿态道:“敢问朱兄有何独到的见解?”
  “你!”朱式开语塞,额间青筋暴跳。
  “最后一轮比试。”张宿走上前,示意两人认真比试,“一箭定胜负。”
  “咻!”“咻!”
  两人一同放箭,元千霄中了靶心,而朱式开并未射中靶心,他面上涨红成了猪肝色,差点将弯弓捏断。
  比试赢了,元千霄也不在意,收了弯弓走向休息区。
  这时,张堇在张宿耳边说了几句。
  张宿思索片刻,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他转向众人,大声说道:“今日女学生都在,我与张先生决定来个混合比试,每名男学生可选一位女学生组成双人队,不想比试的可以不比,没选中人或是没人选的视为自动弃权。”
  “这个提议好。”刹那间,男生们兴致高涨,纷纷朝这边看来。
  “我数十声,十声过后必须敲定人选,否则视为弃权。”张宿站在场中,放声喊道:“一!”
  瞬间,场上学生全都躁动了起来,女学生几乎都下了台阶去选人。
  梁缨稳如泰山地坐在石阶上,她在外从来都不是个主动的人,以前混合射箭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然而真就没人选她。
  他们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怕她吧,怕她有疯病。
  基于周宸游邀她逛御花园的事,她以为今日周宸游会选她,抬眸一看,梁思思主动选了周宸游,而周宸游点头答应了,一眼也没瞧她。
  她收回目光,无意间瞥着元千霄,有不少女学生去选他。
  此刻,不知为何,她心底起了微妙的触动。
  梁缨低下头,指尖轻轻划过弯弓的弓弦。今日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她该习惯才是,不比试便不比试,又不会少块肉。
  “七公主。”
  张宿不知数到了几声,梁缨兀自坐在石阶上发愣,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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