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也有白月光——莫知薇
时间:2021-10-13 09:21:33

  苏金枝随手扯过和离书, 揉成一团, 耸肩道:“罢了,签不签也无所谓了, 反正你迟早会死,虽然寡妇的名声难听了些, 但我有丰厚的嫁妆, 想找个差不多的下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成未一听, 果然火冒三丈,他目光阴沉地盯着苏金枝, 咬牙切齿道:“苏金枝,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盼着我死?!”
  苏金枝定定地注视着他,点明:“不是我盼着,而是你自己在赶着送死。”她的医术再厉害, 也挽回不了一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李成未怔住, 片刻后,他小声辩解:“我那不是送死。”他抬眸, 看着苏金枝,眼里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是在赌命。”
  他一无所有,只剩下一条苟延残喘却让许多人颇为忌惮的贱命。只有这条命还算个资本,不赌的话,他将永远只能任人摆布, 成为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抛弃的棋子。
  而赌赢了,他就能成为下棋者。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他的身子明显强壮了不少,他那一跳虽然冒险,但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身子一定能抗过去。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虽然是苏金枝救了他,但最终,他还是赢了。
  苏金枝沉默地看着李成未。
  通过永明帝和太后的反应,还有李成未的肆无忌惮,苏金枝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李成未就是永明帝的孩子。至于李成未为什么不惜自损,也要报复六皇子和殷贵妃,苏金枝想,无非是为了夺嫡。
  但她不想卷入他们的夺嫡之争中去,她只想尽快取走李成未身上的“雪魄”,然后一走了之。李成未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折腾了,她只希望在她取出“雪魄”之前,李成未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知道李成未看似孱弱,却有一身傲骨,没有什么比刺激他的自尊更能让他产生斗志。于是,她扯出一抹哂笑,道:“不管怎么样,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你死了,我肯定得找下家。”
  李成未不说话了,面皮一阵白一阵红的,看起来气地不轻,他阴恻恻地盯着苏金枝,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苏金枝抱臂,语气挑衅:“你都要死了,还管得了我敢不敢?”
  李成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从床上暴跳而起,赤脚冲到苏金枝面前,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地钳住她的单薄的双肩,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睚眦欲裂:“苏金枝,你既然嫁给了我,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生则你生,我若死,”他凉薄的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也一定会拉着你殉葬,所以,想找下家,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苏金枝呆住了,。
  不,确切来说是吓懵了,浑身恶寒,毛骨悚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成未死竟然也要拉着她,还想让她殉葬,他莫不是疯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先帝驾崩,妃子殉葬大有人在,李成未毕竟是皇室血脉,他若要死,点名让她殉葬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她得尽快让“雪魄”恢复,早早远离这个疯子才是。
  苏金枝表面上的淡定似乎刺激到了李成未,他的双眼很快变得赤红,双手隐隐在颤抖。
  苏金枝心一沉,糟了,李成未这怕是要犯病了。
  双肩被李成未掐地生疼,苏金枝不敢来硬的,一头扑进李成未的怀里,顺势抱住他,软下语气,半是恳求半是威胁道:“那你就好好活下去。”
  李成未一愣,双眼赤红渐退,他呆呆地望着苏金枝,眼里有十分难懂的情绪交织着,苏金枝悄悄地松开一只手,抖出银针夹在纤细的指缝间,对着李成未的后心缓缓举起。
  “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困得住我。”
  苏金枝说下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单纯地为了刺激李成未的求生欲,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竟然一语成谶。
  李成未身上的煞气消散,一向深邃莫测的眼眸里竟然浮起一丝柔情,他刚想松开双手,忽觉后心微微一麻,紧接着,黑暗袭来。
  他的身体下意识向前扑去,苏金枝顺势架住他,温暖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李成未,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李成未疲惫地闭上双眼。
  钦天台,国师站在观星台上仰首观天象。
  乌沉的天穹上,紫微星忽闪忽灭,簇拥在紫薇旁的双星黯然失色,一颗夹在双星之间不起眼的小星则突然间光芒大盛。
  国师捋着胡须叹道:“天意,看来是天意如此啊。”
  很快,一封关于李成未命数的折子被人火速送进了养心殿。
  永明帝览过后,走到殿前丹陛上,举首望着黑沉沉的苍穹沉默了许久。
  内侍见状,捧来裘衣,王德全接过抖开披在永明帝肩上。
  永明帝回过神来,低头叹了口气道:“国师说潜儿弱冠之劫已过,往后便是扶摇云霄之命格,倒是印证了民间的那首童谣。”
  王德全道:“这是好事,陛下为何叹气?”
  永明帝转身进殿,“朕并非叹潜儿,而是叹朕自己。”
  这话王德全可不敢随便接,他安安静静地跟着永明帝进去了。
  永明帝回到塌上,王德全赶紧沏了一盏热茶奉上,永明帝接在手里也不喝,神情似有所呆滞地说:“朕老了,好不容易抢来的江山却无人维继,你说,这是不是祖宗们在惩罚朕?”
  王德全听了这话心里一哆嗦,这样的话永明帝以前可从不会说出口,生怕旁人说他来路不正,如今竟然当着他的面感叹出来,颇有些认命的意思在里面。王德全深知伴君如伴虎,在天家,话可以乱说,但不能乱听,听了是会要人命的。
  但这话既然进了他的耳朵,想躲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斟酌着开解:“陛下正值盛年,有的是时间培养新的继承人,这江山永远都是李姓的江山,先祖们又怎么会怪罪陛下呢。”
  永明帝扭过头,前一刻还苍老无害的眸子已经变得如鹰隼般锐利,盯地王德全冷汗如浆,片刻后,永明帝笑了,抬手虚虚点了点卑躬屈膝的王德全,“只有你敢同朕说这样的话。”
  王德全暗暗松了一口气。
  永明帝低头喝了口茶,又随口问道:“雍王那边最近如何?”
  “还是老样子,风花雪月,醉生忘死,已经许久未去过公廨上值了。”
  “他这是还在怪朕。”永明帝脸色晦暗不明的放下茶盏。
  王德全道:“王爷迟早会想开的,毕竟他和陛下才是最亲的人。”
  永明帝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发起了呆。
  王德全目光微微一闪,小心试探道:“陛下,恕老奴斗胆问一句,陛下是打算……近期认回世子?”
  永明帝回过神,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确有这个打算。”
  “那王妃那么怎么交代?”
  闻言,永明帝蹙起了眉头,曲起手指叩着几案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沉吟道:“成玉……有十二了吧?”
  “过了年就进十二了。”
  “传朕旨意,封李成玉为理郡王,赏银千两,布绢千匹,年后入南书房读书。”
  王德全听出来了,永明帝这道旨意是恩典,也是敲打,从理郡王的封号上就可见一斑。
  眼看着要到冬至,朝廷里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竟气地永明帝吐血昏迷。
  这事还要从李成未回府之后说起,据说有神秘人将殷廷灿强抢民女,殴打命官,为夺人宝物灭人满门的证据送到了张御史家里。张御史是典型的务实中立派,刚正不阿,一心为民,收到殷廷灿的罪证后,经过悄悄核实,确定无误后立即在朝廷上弹劾殷廷灿,及其父殷宰辅。
  殷宰辅自然是当庭否认,奈何张御史早已详查过,人证物证皆齐备,铁证如山下,殷宰辅也不好在护犊子,永明帝当即命大理石收押殷廷灿,命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会审,详查此事。
  六皇子禁足在宫,一听舅舅被囚禁,急地六神无主。这时,有个小太监怂恿他去永明帝跟前求情,六皇子脑子一热,不顾还在禁足中,竟然冲到养心殿门外跪求永明帝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他舅舅。
  永明帝被六皇子气地七窍生烟,命人将六皇子叉出去,六皇子竟然哭嚎着喊永明帝偏听偏信,非明君所为,险些将永明帝气背过去。
  永明帝下令将六皇子的宫殿彻底封死,没有他的诏令六皇子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殷贵妃一听,双眼一翻背了过去,因此生了一场大病。殷家见状,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连殷廷灿在牢里是死是活也不敢过问。
  朝中二皇子一派见六皇子势倒,纷纷迫不及待地奏请立二皇子为储君,六皇子一派自然不同意,文武大臣在大殿上唇枪舌战,争论不休,险些动手,更是气地永明帝当场吐血昏迷。
  朝中大乱。
  朝臣们生怕永明帝醒不来,各自开始为主筹谋。
  一时间,整个神京里,暗潮汹涌,风雨欲来。
  所有的人都在焦头烂额,唯有李成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优哉游哉的在池塘的水榭里喂鱼,大黄乖乖地伏在他的脚下,只是身上的金黄鳞片又被拔掉了几片。
  好在,冬至的前两日,永明帝苏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命王德全来雍王府,向还在养病的李成未口传圣旨,大意是冬至时帝王需要告祭太庙,因陛下染恙,不良于行,所以由李成未代为告祭太庙。
  这一道口谕立即在神京城里头,掀起掀然大波。
  要知道告祭太庙非皇帝不得亲为,就算陪祭之人也非皇室血脉不得亲临,也就是说能进太庙之人必须是皇帝和皇子们。
  而永明帝竟然让李成未代他告祭太庙,其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永明帝这是要当着祖宗们的面,承认李成未是他的血脉,想让李成未认祖归宗。
  还要向天下人表明,他很可能会立李成未为储君。
  只是让世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此天大的好机会,李成未竟然给拒绝了。
 
 
第30章 你是不是……介意我心里有别……
  雍王府, 后院水榭。
  李成未披着厚厚的貂裘,立在廊下,从搁在栏杆上的緑釉瓷碗里, 随手抓了一小撮鱼食扔在冰面上, 引得冰面下的红鲤争先恐后地挤了过来, 纷纷用嘴啄食。
  只是隔着一层冰面, 红鲤们自然吃不到嘴。
  李成未得了趣儿,又恶趣味地抓了一把鱼食洒在冰面上, 这下,红鲤们疯了似的用嘴撞击冰面。
  “世子, 您还是快些随老奴进宫里准备吧。”王德全已经站在这里陪着李成未吹了好一会子的冷风, 他不曾想到李成未会在水榭里, 只穿着单薄的夹袄就来了,这里水汽寒重, 冻得他老骨头直打哆嗦。
  “准备什么?”李成未又洒了几粒鱼食, 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然是准备后日代陛下告祭太庙一事,告祭太庙的礼仪繁琐又复杂,世子爷此前未曾接触过, 所以需要世子爷亲去太庙……”
  “咳咳……”李成未忽然抬袖掩住嘴, 装模作样地咳了起来,打断了王德全的话。末了, 扶住一旁的栏杆,弱不禁风地晃了晃,“你也看见了,我大病未愈,走不动路,见不得风, 哪儿也去不了,有本事你们就将我抬去太庙。”
  “……”王德全无语半晌,旋即欲哭无泪地笑笑:“世子爷,这事您可不能打趣老奴啊。”
  李成未站直了身子,随手抓了几大把鱼食全洒在了池面上,冰面下的鱼儿们顿时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李成未笑不达眼底:“你看我像是在打趣?”
  池塘里,那些鱼儿们为了争抢永远抢不到的鱼食正斗得头破血流。
  王德全沉默了,片刻后,他躬身默然告退。
  王德全刚回宫不久,太后的心腹侍女印染急悄悄地来到玉棠小院,宣苏金枝入宫,
  苏金枝并不知王德全来见李成未所谓何事,但太后急着召见她想必正跟此事有关,印染催的很急,意思是让她即刻出发,她只好简单地拾掇了一番就随印染进宫了。
  慈宁宫后殿里燃着地龙,一进殿内就将门外的寒冷切割开了。
  太后歪在塌上闭目小憩,有宫女正跪在塌上替她松肩。
  印染领着苏金枝进入内里通报:“禀太后,世子妃来了。”
  苏金枝紧跟着屈膝行礼:“太后万福。”
  太后睁开眼看了苏金枝一眼,“来了。”她坐起身来,冲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一下,一面冲苏金枝说,“坐吧。”
  苏金枝走到塌对面一排圈椅的最后一张斜签着坐下。
  太后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苏金枝的手腕,那里的伤口看起来已经愈合了。
  印染递上茶,宫人也给苏金枝上了茶。
  太后低头浅浅呷了一口茶,问道:“潜儿身子恢复地如何?”
  苏金枝道:“世子眼下暂无大碍。”
  虽然她的血确实可以滋补李成未,但她可不想每隔几日就割个腕放血,自那日回去之后,她便一次放了足够的血,与其他药一起炼制成了丹药给李成未服用,有了她的血丹,李成未可谓恢复神速。
  太后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道:“后日便是冬至,陛下下了旨意,让潜儿代为告祭太庙,你可知这是何意?”
  苏金枝也放下茶盏,答:“妾身不知。”
  太后皱眉,深深看了苏金枝一眼:“听说潜儿抗旨,拒绝告祭。”
  苏金枝心下恍然,原来王德全去见李成未是因为此事,她很快弄清楚了太后寻她来的意图,怕不是想从她这里打听李成未的想法,只可惜她也不清楚李成未的想法。
  便又道: “……妾身不知此事。”
  太后顿时黑了脸,沉声道:“那你知道什么?”
  “……”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只能沉默以对。
  太后闭了闭眼,放缓语气道:“你要知道,你可是潜儿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只有潜儿过得好,你才会跟着过得好,潜儿的命就是你的命,你可明白?”
  “……明白。”苏金枝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后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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