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的人也很为难:“你们在处理打架斗殴的事?”他说着看了眼萨仁,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些人里她最漂亮最有气质也最痩,但他第一反应就是她打的人。
萨仁耸耸肩,干脆就认了:“对,就是我打的他,我觉得他该打!”
准专科生小刘队长现在已经不纠结谁打的自己了,只想看她们三个人再次失去资格,他指着华雪跟陶芬芳:“她们两个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这么说是你们三个一起打的了?”
“不!就是我打的!”萨仁拦住想说话的陶芬芳,她知道这两个人对上大学的执念有多深,而且不只大学,她们还都想回家,而这里就是她的家,她不急!
陶芬芳急道:“不是的……”
“闭嘴吧,人家上次来叫我调查,本来我能处理好,你们两个非得冒出来说咱们三个一起迟到,害得我被取消成绩,现在又来?烦不烦?人就是我打的,关系再好也别替我背锅,我可不领情!”
陶芬芳被她的语气吓到,愣在那里,华雪眼神充满希望地看着萨仁,她这么说是不是证明她有办法?
这时巴雅尔儿子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回去跟他老爸说了,教育局的人刚说要回去向上汇报,就被一群牧民拦住。
“领导同志,小刘队长是我打的!跟萨仁没关系!”
“对,是我们打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特别瞧不起我们,去年冬天从我们身边过还捂住鼻子,冬天谁身上没点味儿,就他干净?”
巴雅尔推了这人一把,说的这是什么啊,抓不住重点!
“小刘队长的心思早就不在查达了,最近什么事都没管过,我们有事找他,他也是能推就推,不把我们当回事,以前他还说过我们是野蛮人!昨天我们喝多了正好碰到他,气不过,就拦住他打了一顿!”
“对,就是我们打的,跟萨仁没关系,都是我们打的,别影响她上大学。”
小刘队长愣在那里,他十分不解,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帮萨仁,她去上大学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萨仁看着这些人,也有些愣神,他们就是在听到她去不了大学时,高兴万分,还嚷嚷着要庆祝的人,阿妈还说他们太自私,只顾着自己。
现在怎么回事?他们想替她顶罪?而且居然是为了不耽误她上大学?
萨仁有点看不懂他们,但心里还是暖的,大概他们就跟她自己一样,纠结矛盾?又想去大城市享受生活,又想在草原上逍遥自在!他们是又想让她留下,又希望她能展翅高飞?
她正想说话,领头的公安忍不住了,这些人一看就是来顶罪的,他直接拉了一个问:“你用什么打的,在哪儿打的?”
“反正就是打了,喝多了没记清!”
又问几个,都说喝多了没记清,但都咬死了,人就是他们打的!有一个还指小刘队长脸上的乌青:“看见没有,这块是我打的!”
另一个指指小刘队长的额头上的红痕:“对,这儿是我打的,我认罚,抓我吧!”
公安都被他们气笑了,这些可都是蒙古壮汉,搏克从小玩到大!真要是他们打的,小刘队长这样瘦高个,一点肌肉都没有的书生,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
萨仁也知道人家不信,赶紧说:“巴雅尔叔叔,没事的,你们不用替我认,我又没把他打残了,最多赔偿医药费!还能怎样?”
华雪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对啊,反正就是赔偿医药费,还能怎样?既然是巴雅尔叔叔他们打的,咱们就别掺合了。”
这些牧民不管是罚钱还是怎样,都不影响前程啊,医药费她跟陶芬芳出,以后肯定会重谢他们,他们认了谁也不影响,多好啊。
可萨仁知道小刘队长的心思,不想让他再纠缠,再说公安们也肯定不会信,要是他们非要查出真相,华雪跟陶芬芳是顶不住的。
主要是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影响成绩,万一刚得来的机会因为这事再黄了,华雪跟陶芬芳再经历一次大起大落,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小刘队长最恨的人是她,只有她认了,他才不会再纠缠,所以萨仁坚持称是自己打的人,不让华雪跟陶芬芳说话,也不让巴雅尔他们捣乱。
教育局的人等到这边开始商谈医药费,才离开,小刘队长还追着人家说:“请一定把萨仁打我的事上报给招考办,她这样的素质成绩再好也不能要啊!”
对方含糊答应着走了,公安调解完了,让萨仁给小刘队长二十块医药费,小刘队长还有些不服,公安却没再理他。
二十块不算少了,医药费肯定够,还包括了精神补偿,再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打架斗殴而已,只要没动刀子,没破口子,不会往局子里抓。
说实话牧民们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上大学光荣,听着好听。城里的却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上了大学后,这一辈子国家就包了,上学有生活补助有宿舍,毕业了包分配工作,铁饭碗,一辈子吃穿不愁。
这么重要,事关终身的大事,教育局的人都已经来下通知可以补报了,这个查达的领导非要跟这几个小姑娘较真。
虽说公安不会有‘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受害者有罪论,但一看小刘队长这样子这脾气就觉得人家打他肯定是事出有因!
被知青打,没一个人护着他,社员们还抢着说是自己打的,这么失败的领导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对他态度自然算不上好。
第157章 出气
小刘队长不甘心,可也只得认了。华雪跟陶芬芳要凑钱,被萨仁拦住,她从自己家里拿了二十块钱给小刘队长。
过后可以让两人把钱给她,但现在不行,说是她打的,那就得做全套,不给小刘队长一点机会。
等公安走了,华雪担心地问:“这就完了?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萨仁纳闷地看她一眼:“你们赶紧补报志愿啊,机会来之不易,一定要选到心仪的学校。”
陶芬芳皱眉:“那你呢?”
“我等通知吧,没事,我上不上大学真的无所谓!”
怎么能无所谓!华雪跟陶芬芳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她们害了萨仁。
华雪道:“人是我们打的,我们自己承担责任,你刚才不让我们说话,我们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事,哪知道你只是想替我们顶罪!如果你再次被取消资格怎么办?”
“凉拌,我本来就不像你们一样迫切的想去上大学,以后想去的话那就明年再考,问题不大。而且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查达土生土长的牧民,这里就是我家,我上不上大学都能在这里过得很舒适,懂了吗?”
萨仁说完又十分诚恳地叮嘱道:“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再做傻事,要是再跑去旗里跟人家说人是你们两个打的,那咱们三个就是做假供,欺骗公安欺骗教育局的人,三个人的机会都会被拿走,想想你们这些日子的眼泪跟不甘!”
陶芬芳又要哭了:“我是拼命都想去上大学,可不想让你替我顶罪啊!”
“这叫什么顶罪,你们把医药费给我,请我吃顿饭就行了,反正我也早就想打小刘队长,就当是你们替我打的,真想不到你们两个平时看着脾气挺好,居然能想出套麻袋打人的主意,太妙了!打得好!”
廖正义正在给新请来的老师做交接,等知道这事时,也有些可惜,“就不该认,反正也没人看见他被打!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又因为打架的事黄了,也太可惜了吧。”
华雪跟陶芬芳更愧疚了,萨仁把廖正义拉到一边:“一点也不可惜,我真不想去上大学,你好好劝劝她们,千万不要再让她们惹别的事,不然才是可惜。”
那两个姑娘也确实没法再舍下这次机会,失去过一次才知道这机会有多珍贵,而且萨仁说得没错,她们如果再去承认就是翻供,三个人的机会都会失去!
萨仁家只有达愣爷爷觉得有点可惜,“你要去上大学,我还能借机去看看。”
“我就是不上大学,您也能去看啊,等过两年我带您去京市,专门去逛大学!”
达愣爷爷呵呵两声:“这傻孩子,学校有什么好逛的,我是想看你上的大学。”
萨仁觉得自己这次机会不大,本来就是补录,后边肯定还有人排着队,再说打得不严重也是打架斗殴,人家有别的人可选,为什么非要补录她?
奇山基地,雷庭州快步走进严军长的办公室:“严老,她又因为打架斗殴被刷下来了。”
严军长放下手里的文件,摘下老花镜,揉着眉心苦笑起来:“这丫头还真能惹祸,又打人了?打的谁?”
“查达的队长,暂时还不确定是她打的还是她替另外两个女孩顶罪,反正她认了。”雷庭州语气有些焦急,“严老,要不您再……”
“我再什么?上次她迟到确实是情有可原,这次补录虽然是我找人促成的,但符合规定,也保障了所有考生的利益。现在她是因为打架斗殴被取消资格,我还怎么帮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她自己打的还是替别人顶罪,她认了,那就得承担责任!”
雷庭州听严军长语气严厉就知道他生气了,其实雷庭州也很生气,大好的机会怎么就非要往外推呢,小刘队长那样的人有必要自己动手吗?
如果她是替另外两个女孩顶罪,那就更愚蠢了,这可是上大学的机会,她到底知不知道大学意味着什么!
雷庭州知道没法劝严军长,严军长说的不对吗?在规则范围内帮一次可以,总不能为了她改变规则吧。
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又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对一个女孩关心至此,于是他干脆请了假去查达一趟,先问问她的打算,如果她打算明年再考,那就等,如果她就想今年去上,他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小刘队长昨晚就收拾好了行李,他这段时间确实没管事,也没什么可交接的,跟程支书打声招呼就可以走。
程支书现在是把小刘队长鄙视到了泥里,他很了解小刘队长,不用猜就知道小刘队长是因为萨仁她们三个过了本科线,而他只过了专科线,这才去举报她们,这次又死抓着不放,就为了毁掉她们的上大学的机会,简直太没风度了。
小刘队长来辞行,程支书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小刘队长忍着气道:“老程,你信不信,如果没有萨仁,我一定会是查达的好领导,我也会带领查达脱贫致富!”
程支书冷笑着摇摇头:“不信!”
小刘队长怒道:“是你们没给我这个机会!”
“其实你能来这里就是因为有萨仁,原来的刘队长是因为提拔了萨仁,让查达立了功,这才升职的。”
程支书说完,又嘲讽地笑笑:“你的能力和贡献必须在别人不存在时才能发挥出来?这也叫能力吗?谁家的一把手什么事都要抓到自己手里,手底下有一员大将,他偏生看不见,偏生要跟自己的大将比人缘比威望,可偏生又比不过,唉,怪不得你越来越偏激,我很能理解。”
小刘队长气结,怎么查达的人都对他开启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模式呢?萨仁算什么大将,她就是运气好而已!
为免再被气吐血,小刘队长没再跟程支书争辩下去,查达只有赵医生还不错,帮他治伤帮他开了开胸解郁的药。
他临走前又去跟赵医生打了声招呼,哪想到赵医生也阴阳怪气起来:“要走了啊,专科要上几年?你报得什么专业?等你出来了程支书估计也高升了,唉,真是羡慕你,三十多了还能考上大学!”
小刘队长张嘴刚要说什么,赵医生又道:“没事,专科也算是大学吧,毕业也包分配,就当重来一回!有个词叫回炉重灶,你也确实需要重新来过,对吧,小刘队长!”
这什么意思?说他需要回炉重灶?
离开前,小刘队长才发现看起来人蓄无害的赵医生才是嘴最毒的那个。他真被气到了,这是看他要走了才这么恶毒吗?
查达果真没一个好人。
原来的刘队长走时,大家把他送出去老远,还依依不舍的,小刘队长走时一个送他的人都没有,骑着马带着行李,形单影只。
他心里狂骂着查达的所有人所有事,正想拍马赶紧走,就听一声呼哨,从马厩那边奔出来十来匹马。前边的马连马嚼跟鞍子都没上,后边那七八匹马上都坐着个壮汉,他们挥舞着鞭子,最前边的几个手里拿着套马杆吆喝着。
这是在训马?小刘队长本来想先让他们过去,结果他的马不知是惊了还是被他们的呼哨声影响,混在那些马当中跑了起来。
身后的牧民就在旁边挥舞着套马杆,差点套到小刘队长头上,他开始还以为是意外,可一次这样两次这样,而且不只是一个人,那几个拿套马杆的都跟在他身后,他都能听到套马杆带起的呼啸风声,这不是针对他就有鬼了!
小刘队长越来越紧张,想脱离马队可马不听话了,勒了半天缰绳也没转向,反而跑得更快了。
他想停下来,可裹挟在马群里,停不好的话被后边的马一撞不比撞车轻松,小刘队长越来越怕!已经没法辨别方向。
他们想干什么?牧民野蛮,无法无天,看萨仁就知道了,难道是萨仁派他们来想把他赶到草原深处喂狼?
还是说他们想把他的马累死,把他扔在草原上?或者就是单纯为了羞辱他?拿套马杆来套他?
小刘队长心脏砰砰跳,浑身直冒汗,妈的,他们还不如揍他一顿,这也太吓人了!
小刘队长两腿夹紧,浑身也紧绷着。放松不下来,骑马就更累,马也不舒服,再加上他各种脑补,没一会儿就不行了,拽着缰绳的手一松,差点坠下马来。
后边的人也没想闹出事来伤到人,看见他差点坠马,也不追了,又是几声呼哨把马赶开,巴雅尔这才赶了过来,一脸关切地说:“小刘队长,你没事吧!我们见你要走就说送送你,哪知道你跟做了坏事一样,拼命逃。”
小刘队长喉头又开始翻涌,果然查达就没一个好人!拿着套马杆挥舞,这是送人的路数吗?他们这确实是想把他送‘走’啊!
“巴雅尔,是不是萨仁指使你们的,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这么替她卖命!”
“好处?那可多了,就算没好处,就凭着她是我们查达的人,我们也不能看你这么欺负她!”
“我欺负她?”小刘队长委屈极了,一直都是她在欺负自己啊,“你们跟萨仁还真是同流合污,一样不是好东西!政府迟早铲除你们这些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