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是说你自己吧!我们这里可是整个左旗的示范嘎查,程支书说等你走了要挂牌的。小刘队长,希望你换个地方一定要好好干,不然还得想办法再换地方,难不成还能再参加一次高考吗?”
小刘队长差点气死,但见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他不敢再纠缠,就让他们过过嘴瘾吧,一群无知的牧民永远走不出草原,也配来指点他?
他现在后背都湿透了,手跟大腿为了控制马也酸疼不已,只想赶紧到左旗休息休息。可哪知道他拍马要走,巴雅尔又是一声呼哨,那匹马剑一般的冲了出去,把小刘队长颠的差点把心肝肺都吐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他这匹马也是牧民训出来的,妈的,这种报复人的手段也太幼稚了!就算吓到他又能怎样!
还没想完呢,马就把他甩了下来,他四肢都酸疼使不上力,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做,这一摔差点要了半条命!
第158章 非文盲
萨仁根本不知道巴雅尔他们用这种法子替她出气,小刘队长明知他们是故意来吓自己,却也不敢再回查达找事,不过他一到左旗,就换身衣服,不顾浑身疼痛跑去教育局打听消息。
听到萨仁被取消补录名额,他才算放心,就算他考上的是专科也比萨仁强!她连大学都没得上!
萨仁这次得到消息是电话通知的,教育局直接打电话给程支书,程支书还怕她难过,准备了不少安慰她的话,哪想到她没事人一样,只说知道了,就问起了别的事。
程支书还是不放心:“已经确定了明年的考试时间在七八月份,考题范围不会有大变动,你再准备几个月,一定还能考出个好成绩。”
萨仁还是不太关心,“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年底前咱们还是得把各个棚加固一下,每年都得防着大雪。”
程支书见她是真不在意,不由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心可真大!”
下午的时候,雷庭州来了,以前他每次来都会带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用的,萨仁每次都推不过,只好再还赠些东西,可这次他什么都没带,轻骑简行而来,还带着一脸怒气。
萨仁皱眉:“你有事?”
“你说呢?好不容易能补录,你怎么又打人了?是不是你打的?我怎么听说你是替别人认下的?”
萨仁最烦别人盯着自己,以前因为严军长的关系,她能理解,可现在严军长身体健康,再用不着她这个野医了,为什么还要盯着她!
“你找人监视我?”
“用得着监视吗?你哪次闹出事来不是沸沸扬扬的,都不用特意打听。”
萨仁哼了一声:“你要是在左旗或是在查达,在隔壁嘎查这么说也行啊,你在奇山基地,难不成你们基地还要搜集这些八卦事件吗?难不成你们那个通讯站就为了监视我们牧民?这是歧视,是侵犯隐私的行为。”
“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事,所以你先倒打一耙对不对?”雷庭州对监视之说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更气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你知不知道上大学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东学一点西学一点不成体系,上大学不管学哪一科,都会受益无穷,更何况你成绩那么好,随便选学校都行。”
“那你上过大学吗?”
雷庭州看着她眨巴着的大眼睛,突然就很泄气,他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上?没机会吗?所以见朋友有机会,你就代入了,觉得不去太可惜?拜托,这是我的人生,我有自己的规划,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你想太多,我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上过大学,军队教会我的东西更多更实用。我希望你去上大学只是为你好。还有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也没有对你指手划脚!”
“不只是朋友?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替严军长来监视我的?你们还在质疑我医术的来源?累不累啊,我就是一学会,一看就懂不行吗?我就是对中医感兴趣,还照着书打造了一套中医专用工具。我就奇怪了,我又没害你们军长,之后也没凑上去挟恩图报,更没想过跟你们套近乎,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雷庭州也体会到了萨仁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没好气地说:“担心你啊!你脑子里怎么都是些阴谋论?我们关注你就是监视你吗?不管是我还是严军长都把你当朋友当自己人,希望你有更好的前程,希望你能在医学上有所建树,而不是窝在查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萨仁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说的是真话,她不由问:“那这次补录跟严军长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都符合规定,你不需要管,我今天过来一是想批评你,请你以后珍惜前程,不要再动不动打人,二是想问问你,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想不想去。”
萨仁突然对他好奇起来:“我说想去你就能让我去吗?”
“我试试!你并没有犯原则性错误!”雷庭州一脸严肃。
萨仁失笑:“算了吧,我要说想去,你就得犯原则性错误了。而且我本来也不怎么想去,这事就算了……”
雷庭州还想劝,萨仁干脆说:“我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要安抚那两个小姑娘,还要被你指责,我都说不想去了,你们一个个非跑来跟我说大学有多好,不去有多可惜,非得把我劝哭才行吗?”
雷庭州听见‘劝哭’两字,再看看萨仁水灵灵的大眼,叹口气,“你才不会哭,你有主意着呢!从来不听劝!”
萨仁确实不会哭,她完全没在意,只是不想再让人跑来劝她了,再说结局已定,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而且她迟到,‘打人’都是真的,再要给她个机会,别说别人会怎么想,她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雷庭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下午,也不能多留,萨仁送他走时,马匹惊起草丛里啄食草籽的百灵鸟。
萨仁指了指:“看吧,查达才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天我还看见雕了!”
看着她的笑脸,雷庭州郁郁的心情瞬间就放晴了,“希望你永远这么乐观!”
“那肯定的!”萨仁说得十分有自信。
雷庭州看着她,突然就笑了,是啊,没必要用上不上大学来定义一个人,不过他还是说:“明年我准备考军校,咱们一起努力怎么样?”
“呵呵,你刚才还说你不在意自己没上大学呢。”
雷庭州失笑,摆摆手:“就这么约定了,等明年,我考军校你考大学。”
萨仁不想跟任何人约定任何事,摆摆手,想说什么,他却拍马走了,萨仁看着远去的雷庭州,突然又想起他那句不只是朋友,难不成雷庭州对自己有男女之情?可看着不像啊。
她没过多纠结,因为小刘队长的离开,程支书开始担心起下任,“万一再是个这样的,那可就太累人了!”
萨仁干脆说:“还不如从咱们查达推选出一个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
虽然政府部门大部分是交叉任职,但在农区,最基层的村干部必须是本村户口,只是牧区特殊,一开始都是分散居住,对结成队集体劳动没有概念,这才全是旗里任命。
程支书也听说过这一两年各嘎查就要施行选举制,见萨仁这么说,干脆就去旗里问问。
结果还真申请下来了,由旗委派人监督查达自行选举,邢书记的意思是反正查达是试点嘛,那干脆也试点选举。
一时间查达人心沸腾,谁不想在自家门口当个官!巴雅尔拎着两只野兔来找萨仁阿爸喝酒,萨仁阿爸一听就知道人家是来试探的,赶紧说自己没有当官的能耐,主动弃权。
不只巴雅尔,其他人也都觉得萨仁家的人最有可能当选,还有达愣爷爷的老兄弟都激动起来想推选他当队长。
萨仁被邢书记招回旗里:“通知已经下了,你这次彻底没戏,真不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留在查达也挺好。”
“我之前压着没恢复你副站长的职务,是打算把你调到旗委农工部,后来知道要高考,我就说算了,你肯定能考上,就不必再帮你安排。谁想到还出了这种事,你这运气啊!”
萨仁苦笑:“我也觉得运气不佳,我看我还是好好在查达的分站待着吧。”
“这么恋家?明年不打算考了吗?”
“再说吧!”
“你不要再说,我的任期还有一年,你要下定决心考大学我就不管你了,你要是没那个心思,我离任前怎么也得把你安排妥当。”
邢书记看萨仁眼神诧异,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徇私情的人,只是清楚你的能力跟你的初心,你这样的人不管放在那儿都能为民造福,可是你这脾气又真不适合当领导,去农工部,提些建议出些主意,最适合你。你没文凭这一两年还能破格录用,等这一批大学生毕业你可就没机会了。我对你的建议是明年继续考大学,知道你自学能力强,但大学不只是学习文化知识,还可以拓宽视野跟人脉,更重要的是这是你的资质,一说某某大学毕业,人家就先敬你三分,可要是没这个大学文凭,人家介绍你时说什么?说你做过什么事,有过什么贡献?说再多再厉害也是过去的事,你还是连个小学毕业证都没有的牧民,户口本上也只能写个非文盲!”
萨仁发现邢书记这嘴也挺毒啊,非文盲?呵呵,行吧,她户口本好像是十岁时变动过一次,到现在还没改,一直是文盲!
而且好像只有邢书记看出来她确实对上不上大学持无所谓态度。别人都以为她是没法去了才说不想上,或是想把机会让给华雪陶芬芳才装大方说不想上。
可她真没那么想去上大学,更不想进农工部,“要不还是让我在畜牧站吧,我跟江站长也熟悉了……”
“江站长要走了,你还不知道吗?”
萨仁愣了下,她还真不知道,邢书记却说:“你这年纪直接替江站长恐怕又要惹人非议,我再跟领导班子商量商量吧。”
萨仁无语,她并不是想抢江站长的位子,不过她也没说别的,如果让她当畜牧站的站长的话,做起事来更方便啊。
临走时,萨仁说:“邢书记,我知道旗领导是可以连任两届的,您真舍得离开左旗吗?”
以邢书记的能力和人缘,只要想留,连任绝对没问题,就怕人家有别的去处。他不是这里的人,如果能回到平原农区,甚至是富饶的平原上,平调就算高升了,左旗的吸引力确实不大,但萨仁还是想争取一下,经过小刘队长的事,她觉得有个好领导真的是太重要了。
邢书记没有正面回答,只摆手叫她别操没用的心。
查达举行第一届选举大会前,通知书下来了,华雪跟廖正义不亏是这世界的男女主,报考的北京大学,一个中文系一个物理系,都如愿以偿。陶芬芳考上了师范大学,她报的教育学部,结果被调剂到了法学院,大李小李也都选了京市的大学,虽然伟人已逝,但人们对首都始终有一种迷恋。
就连曹理云都选了京市师范大学。
除了那两个落选的,知青们都兴奋的准备离开草原。
第159章 选举
华雪跟陶芬芳最近有事没事就跑来萨仁家帮忙做事,可家里哪有那么多事可干,萨仁干脆把她俩叫到外边谈心。
其实没有她们两个的事,没准也会有别的事,萨仁是真觉得自己不会一路绿灯的去上大学,可她们两个始终觉得那天如果她们没有跟李红英睡在一起,后边的事都不会发生,她们三个都会一起去想上的大学。
萨仁把心里话说了,又道:“其实我真没那么遗憾,因为我确实没上过学,你们上了小学中学,没机会考大学是遗憾,但我不一样啊,我的知识够用就行了,所以你们真不必那么内疚,跟你们关系不大。而且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就算没有你们,也有可能会能别的事,小刘队长会一直盯着我,看到我的成绩比他的好,也一定会找别的理由举报我。”
华雪跟陶芬芳才不管她说什么,反正她们两个是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陶芬芳说:“萨仁,如果没有你,我们不只会迟到,甚至会缺考一科,就算后来补录,我们也不会有机会,你就是我们的救星,我们能上大学多亏了你。”
“是啊!”华雪郑重道,“萨仁,你一定别忘记看书,明年我们在京市等你!”
陶芬芳也说:“对啊,你的成绩考京市的大学肯定没问题,我们到时候就可以一起玩了。”
萨仁真不觉得她们三个能玩到一块,只想劝她们无负担的去上大学,这两位是心早就奔着大学去了,对这里的留恋大部分是因为萨仁。
大李小李就不同了,他们也很舍不得萨仁,更舍不得离开牧场,大李说:“等我毕业就申请调回草原上,我觉得一天不骑马出去溜溜就不舒服。”
小李则是惦记着快要生崽的母牛,那头母牛每次都是双胎,小李还给它发过奖,这次又是双胎,但其中一个有点弱,小李就叹气:“我是等不到它生产了,就怕到时候那个弱胎保不住。”
“有萨仁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比你厉害?”
萨仁确实可以保住那个弱胎,也可以接手大李小李的活儿,但没了他们两个真的像是失了左膀右臂。
小学从旗里调来一个老师,又招了个代课老师,还能凑合下去,牧场这边就有点难了,萨仁重新选了两个机灵点的开始培训,想早点让他们接手畜牧棚。
知青们离开的那天,程支书还给开了欢送会,几个女知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们在查达处处受照顾,虽然一直觉得这里生活艰苦,但细想起来也真没受过苦,也就是用水不方便,厕所是旱厕,还得自己收拾,不能洗澡这些生活上的不便!
其实这些要能忍受,草原上的生活很恣意!
要走了,所有的好都想起来了,各种不舍,陶芬芳把她家的地址,学校的地址,跟她爸爸单位的电话都写给了萨仁。
还说:“电话不方便,等开学我给你写信吧!”
萨仁无奈地应着,其实感情真没好到写信的地步,就因为护着她们上大学的事,陶芬芳跟华雪好像跟她成了生死与共的姐妹花,让她还有点不适应。
大李小李也都留下联系方式,眼泪汪汪的,廖正义却是在走的时候塞给萨仁一个牛皮纸袋:“萨仁同志,请坚持学习,我在京大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