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怀疑,列车长还是赶紧叫人从餐车端了碗红糖水,萨仁把那人扶起来,轻轻按压着他颈后的穴位,他自己就把嘴张开了。
周围人都啧啧称奇,看着萨仁把那一大碗红糖水给那人灌进去,又扶他躺好。
没过一会儿,这人醒了,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列车长列车员还有乘警,心虚地问:“我又犯什么事了?”
一个又字,让大家对他的同情心瞬间消失,原来这人有前科,看着慈眉善目的,谁能想到呢。
列车长还是负责任的解释了他晕倒,被萨仁救的事,这人马上站起来想给萨仁鞠躬道谢,哪想到一起身眼前一黑又差点晕倒。
萨仁忙把人扶住:“休息一会儿吧,等到下一站,你得赶紧下车治疗。”
“不用,我要去京市治,能撑得住。”
萨仁刚想劝劝,列车长却严肃着一张脸让乘警把他带去了乘务室,有前科又要去京市,列车长肯定警惕起来。
萨仁也没再管,只要那人不情绪激动,就不会再出事。可没想到的是,没一会儿列车长又过来找她。
乐煦煦见他过来,还兴奋地跟萨仁说:“是不是要请咱们去卧铺?”帮了他们的忙,有空铺请过去休息休息也很合理嘛。
哪知道人家是来盘问萨仁的,见他们三个一起的,就要求出示单位证明,然后就尴尬了。
“你是畜牧站的?”
萨仁无奈地点点头。
列车长认真查看着她的证明,想辨出真伪,旁边的围观乘客都不淡定了。
“不是医生啊?”
“我就说哪有这么年轻的医生。”
“那她刚才救人也是假的?”
乐煦煦忍不住了:“救人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刚才没长眼吗?我们家萨仁是天才,不管是畜牧知识还是看病救人的本事都是自学的。”
那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笑得前仰后合:“吹牛吧!也不怕闪了舌头?给牛羊看病哪个牧民都多少会点,给人看病也能自学?笑掉大牙。”
他正吃枣呢,一边嚼一边笑,吐了核,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结果乐极生悲,枣子卡在喉咙处,他先还没怎么在意,咳了两声,想自己弄出来,哪想到口腔里气流变化把大红枣推到气道口,壮汉被卡得差点窒息,张牙舞爪面色狰狞,周围人却以为他是在装病,嘲讽萨仁。
萨仁叹口气,当医生就这点不好,不管患者多讨厌都得救。
不过她不急着过去,等大家都发现壮汉不对劲时,她才说:“吃东西的时候要专心,喝水都有呛死的,何况吃东西。”
说着话,她就过去从后边搂住壮汉的腰,用海姆立克法给他施压,她用了巧劲,位置得当,只几下大红枣就如暗器一样嗖的一下射了出来,大家看着滚在地上的红枣,再看看终于喘过气来的壮汉,都觉得惊险,壮汉脸都涨得通红,这是吃个枣差点把命搭上啊。
萨仁甚至还给大家科普了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小孩最容易出这种问题,多学学没坏处。”
刚才那几个笑萨仁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壮汉一缓过来,就走到萨仁面前道谢:“对不起,这位小同志,我刚才太过份了,我跟你道歉,真不是有心的,就是看你年纪太小不像医生,工作证明又是兽医,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乐煦煦傲娇地哼了一声:“我们工作证明是畜牧站技术员,谁说是兽医了?”
小郑也说:“你这人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好吃你的枣去,别一会儿再噎住了。”
壮汉被奚落,一点不满都没有,一直陪着笑脸,打听他们是哪里的,说要登门道谢。
外人看着凶险,他自己更知道差点窒息的感觉有多恐怖,这谢意确实做不了假,但这事对萨仁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再说这壮汉也不讨喜,嘴贱得很,萨仁也不想跟他有交集,只摆手说不用谢,请坐回去。
列车长又眼瞅着萨仁救了个人,对她好感度飙升,但还是负责任地说:“等到下一站,我们需要打电话跟你们单位核实一下。”
萨仁没在意,乐煦煦却有点不耐烦:“我们就这么不靠谱吗?畜牧站开的证明都不顶事?”
小郑倒是无所谓:“让他们打去吧,反正咱们又不是假的。”
那个壮汉把自己的一袋子枣拿过来要送给萨仁,萨仁没要,他又自报家门:“我是乌市林木局的,以后恩人到了乌市,一定记得找我,我一定好好款待。”
乐煦煦见萨仁嫌他烦,干脆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家萨仁了,都说了是举手之劳,别再来纠缠了。”
车上人见萨仁长得漂亮,也都觉得壮汉有点那个意思,把壮汉给气的连连摆手,委屈的不行:“对救命恩人殷勤点还有错了?”
不过他到底没再来纠缠,到站后,列车长还真就给畜牧站打电话核实了萨仁三人的身份。
不巧的是江站长不在办公室,只周姐正核对工资表,她接到电话给三人做了证,转头就跟大师傅说:“你说萨仁也太能惹事了,在火车上还能让人家把电话打回来核实身份,这得犯了什么事啊?”
大师傅平时跟她关系不错,可一听她说萨仁,就不乐意了:“她一个小姑娘能犯什么事?说不准是学雷峰做好事了,人家要记功,就算不是好事,出去公干被核实身份也是正常操作,要不然为什么都让带着单位证明?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到外边瞎传。”
“我怎么会瞎传,我就是担心他们,你说这三个人年纪都不大,有男有女一起出去,没个领导管着,万一出点事,肯定是女的吃亏啊。”
大师傅更听不上了,人家就是出差,只两个女娃去,谁能放心,一男一女又怕闲话,结果去了三个人,周姐还能想到男女的事上去。
“人家是去出差公干,又不是去玩的,你可别瞎说,让江站长听到了,没你好果子吃。”
“放心,我又不傻,这不只跟你说了嘛。”
大师傅呵呵两声,他一点也不想听。
萨仁不知道列车长一个电话还惹出周姐一番口舌,列车长已经安排心脏病人下车了,为表感谢还给萨仁他们送了面包跟汽水。
毕竟要没萨仁在,没准他们车上就得死两个了,一个心脏病,一个被噎死。
萨仁也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好像不佳,总碰到事,小郑跟乐煦煦倒是没心没肺的啃着面包。
现在的面包是麻花状的老式面包,并不好吃,汽水也是香精跟色素勾兑的,但周围人还是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在车上买这种面包都要粮票,一般人舍不得买。
绿皮车很慢,还时不时的经停,晃荡了一天才到呼市,还好车上再没出过事,萨仁还靠着窗户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站时,列车员过来了,帮着他们拿行李,直接送到了车门处,别的乘客只有羡慕的份,早上萨仁的操作已经把大家震服,倒是没人有意见。壮汉早就在前边下了车,下车前还跟萨仁又强调了一遍他家的位置他的工作单位,让萨仁去乌市一定要去找他。
呼市确实比乌市繁华,可在萨仁眼里也就这样,倒是小郑看着路边得有五六层的小楼,惊叹着终于到了大城市,乐煦煦嘴角扯了扯,还是没打击他。
说是大城市,也没有出租车,三人紧赶慢赶的赶上了末班公交车,下了车又走了两站地,才找到国营宾馆。
三人都带了单位证明,可迎接他们的还是质疑的眼神,“三个人出差?都这么年轻,领导怎么也没跟着?”
萨仁无奈道:“什么事都要领导亲力亲为,要我们这些技术员干什么?”
结果正好小郑指着她说了句她就是领导。毕竟萨仁虽然年纪看着小,但派头十足,真挺像领导的,而且她是真的当过副站长。
然后宾馆的人更怀疑了,一个说不需要领导亲力亲为,另一个说这就是领导,肯定有问题啊。
萨仁不耐烦了,干脆拿出领导的派头来,对宾馆前台的人说:“我看你们思想都有问题,出个差还要确定有没有领导,是想给领导特殊待遇吗?乱弹琴,证明没问题就赶紧给我们开房吧,两间,我们两个姑娘一间,他自己一间。”
前台的人见她发火,还真被哄住,没敢再问,赶紧登记开了房,乐煦煦偷偷冲萨仁竖起大拇指,这都行!
第81章 吃瘪
宾馆房间很简陋,不过萨仁坐了一路车,早累了,晚上倒是睡得香甜。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早早起床,乐煦煦还在呼呼大睡。
萨仁也没叫她,时间还早,她先下去到餐厅看了眼,一块钱一位自助餐,主食是玉米面发面饼,看着像蒸糕一样,十分松软,然后是米汤跟咸菜,还有个煮鸡蛋,在现在来说这自助早餐也算是实惠了。
萨仁买了三张餐劵,自己吃了才上去把两人叫醒,给了餐劵让他们去吃。
乐煦煦就笑:“看吧,你不当领导也有领导范儿,还记着给我们买饭?”
“我是怕你们再出去找饭,耽误时间,赶紧去吃吧,我去打听去农业局坐几路车,吃完了收拾好行李,咱们今晚去农业局的招待所。”
乐煦煦乐颠颠的去了,萨仁去服务台问路线时,昨天当班的人还在,她再次上下打量萨仁,随后扔出一份公交地图,嘴里还嘟囔着:“哄谁呢,哪个当官的什么事都自己干?”
萨仁无语极了,不过人家吐槽得还真有道理,看来她不是当官的料,就是操心的命啊。
她也只是感叹感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找到路线记清楚,还跟人家道了谢,那姑娘听她道谢,说话声音就小了很多,还问她:“今晚还住吗?住的话给你们留着房间。”
萨仁摇摇头:“多谢你了,我们去农业局招待所住。”
“招待所?”这姑娘又傲娇起来,“行吧,祝你住的舒心。”
萨仁心中呵呵,现在国营单位的服务人员真是拽得可以啊,刚才突然态度好了点,难道是想留他们接着住?一见不住了立马变脸?还阴阳怪气的,住的舒心?还真不劳操心,她到哪儿都能住的舒心。
等那两个吃完饭,萨仁就领着他俩坐公交车去农业局,十一站地,不算近,小郑还沉浸在到大城市的喜悦中,看见个什么稀罕的都要指给萨仁跟乐煦煦看。
乐煦煦嫌弃丢脸,坐到后边去了,小郑又看见体育场了:“这么大的体育场?都能开运动会了。”
体育场不开运动会干什么?萨仁以前觉得小郑很务实很精明,这次出差才发现这就是个逗比,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逗比。
等看到农业局的大牌子,小郑更兴奋了:“这么大地方?一看就很有钱,咱们的设备肯定能申请下来。”
萨仁可没他那么乐观,现在国家还没那么富裕,钱都得用在刀刃上,袋装奶又不是必需品,来一次就申批下来资金的可能性太小了。
她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找牧草,然后把袋装奶的概念跟上边说说,先打个底。下次自己做出来简易的杀菌奶,带来给他们尝尝,见了真东西,领导们才有信心积极投入啊。
她想得挺好,先把行李放到招待所,再去农业局找管畜牧的领导。
可哪想到招待所里到处都是人,根本没有空房间,萨仁拉住一个看起来很像干部的中年女士问:“请问你们是哪个旗的?来公干的吗?”
女干部好奇地打量她,虽然萨仁穿得简单,但她长得好看,皮肤白嫩,气质超群,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惊艳,年轻女干部打量完了就笑:“没想到呼市还有这样的美人,你是牧民吗,看着可不太像,你是哪个旗的?”
没回答萨仁的问题,倒是反问起来。
萨仁皱眉,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个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孟医生,可算是见到你了,来的人太多,只能把你们分到农业局这边的招待所,虽然地方小,但收拾得整齐,走,我先带你去看看。”
医生?怎么住到农业局的招待所了?
被萨仁当成女干部的孟医生跟中年男子打声招呼,才对萨仁说:“我不是哪个旗的,也不是牧民,我是海市的医生。”
说完她矜持地点点头:“小同志,有缘再见吧,我先去忙了。”
萨仁目送她离开,心里更是疑惑,海市的医生跑来呼市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乐煦煦在一边说:“萨仁,要不咱们先去见见领导,让领导帮着给咱们安排地方。”
也只能这样了,可他们都带着行李,不太方便,宾馆还能寄存行李,招待所的人更是眼高过顶,还是别讨嫌的好。萨仁让小郑看着行李,领着乐煦煦去见付主任。
付主任是农业局里专门管畜牧的,来之前江站长已经提前打过电话,汇报过了。
乐煦煦还怕小郑不肯看行李,哪想到小郑一口答应,因为他发现招待所人来人往的,都是看起来很有派头,很有学问的人。也不知他们是有什么盛会,小郑羡慕不已,觉得坐一边感受一下气氛也挺好。
萨仁跟乐煦煦顺利找到付主任办公室,可他不在,刚九点多,正是上班时间,能去哪里?
萨仁想问问隔壁办公室的人,就见他们也在忙着,有一个在打电话确认:“李医生坐的哪班车,快到了吗?我马上派人去接。”
乐煦煦都好奇起来,跟萨仁说:“刚才就碰见个医生,又来一个,农业局什么时候跟医院搭上关系了?要来也该是兽医啊。”
农业局管的不只是农业,畜牧业渔业林业都管,但跟医务系统八竿子打不着,萨仁此时也挺好奇的。
乐煦煦想找人问问,结果都在忙呢,一问,人家就先问你有什么事,乐煦煦一说,人家就摆手:不管什么事都先靠后,一周后再说。”
萨仁皱眉,他们是来出差的,公费有限,不可能在这儿住一周,再说家里还有不少事要忙。
“我们跟付主任约好的。”
“约好的也没办法,你没见我们都找不到付主任吗?不管什么事先推后,这次医疗大会太要紧了,你没见我们都忙得脚不挨地了吗?”
“农业局要开医疗大会?”
那人面带得色,像显摆一样跟萨仁说:“不只我们农业局,还有防疫局跟卫生局,三局联办,来的人可都是全国的精英,都是专家,我们可不敢怠慢。”
三局联办?这三个局让萨仁隐约想到什么,还没等她把这念头揪出来,付主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