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打脸日常/说亲——顾山青
时间:2021-10-15 10:01:04

  “公子不必客气,救你的是我家姑娘。”
  拘谨的玉书从门里探出头来,就瞧见红透了脸的少女,正站在桃花树下,婢子会意地瞥了眼院门,自家姑娘羞成这样,定是方大哥临走说了什么。她可打听到,方大夫最近请了媒人,说是准备提亲。
  虽然方大夫身边红颜知己不少,但能得他记挂的,玉书眼中略略含笑,除了自家姑娘,她还没见过第二人。
  到底是顾忌了冯小小女子面薄,再加上房里还有外人,这会也不是说体己话的时候。婢子压住心头的欢喜,悄声问她可要露面。
  冯府落败了三年,哪里还有那么多规矩。
  眼下她又好奇的紧,刚透过窗用余光瞥了瞥床榻上倚坐的男子,冯小小还没瞅个明白,立马就被那双疲累的桃花眼发现,抬眸追了过来。
  他目色里流光微转,似是一片被风吹皱的湖水,泪痣殷红,随着温润眉眼,染出三分轻柔。
  冯小小刚刚才平稳的心,登时便乱了序,杂乱无章的梦境纷沓而至,黛眉微蹙,留在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自己依偎在他怀中推窗赏雪梅的情形,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笑着低语。
  脉脉情意,犹如春日极盛时的粼粼波光,温柔缱绻,勾人神魂。
  慌乱的心似是被人悄悄掐了一把,涩涩地发闷发痒。可眼下,既不是冬雪覆地,也不是情意渐浓。他们,还只是初识罢了。
  窗边盛开的几株桃花,到底经不住夜里到来的寒凉,花瓣颤巍巍的随风而动,轻轻落在沉思的少女肩头。
  寻了个借口支开婢子,冯小小垂眸,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踏进药味浓重的客房。藏在衣裙下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了不甚结实的云上,让人不得不轻缓了气息,时时警醒着。
  束好的床幔里,郎君微微欠身拱手,声线微沉,清冽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冷傲,“多谢姑娘相救。”
  “公子言重了。”冯小小还礼,用余光瞥了眼入了梦的男子。
  郎君矜贵,虽是一身布衣,但周身富养出的雅气,犹如上好的白玉,方润有度。又哪里是寻常人家可有。
  夜里星辰随风漏进屋顶碎瓦。
  上挑的眉眼微微迟疑,却又尽数被右眼角下那一抹殷红的泪痣所吞,只剩疏离有礼,“这几日的费用,还请姑娘算算,裴某绝不赖账。”
  若说之前只是凑巧,可如今就连他的语气,竟也与梦里一致无二。
  冯小小微怔,刚抬眸就对上那双微窘的桃花眼,“只不过裴某伤势未好,不知能否在姑娘处再多留一段时日?”
  郎君薄唇轻抿,似是头次说这样的话,面上极不自然。
  冯小小沉默。
  她记得清清楚楚,梦境的最后,他曾说找到了当年替爹处理药渣的小太监。
  拢在衣袖中的手指攥紧。
  虽说不留外男乃人之常情,毕竟这世道对于女子声名还是严苛的紧,但若是留下人,顺应梦境,冯府清誉,爹的声名,万千冤屈或许都能就此翻案。
  垂下的眼眸微动,复而慎重颔首,“既是这样,公子可还需要些什么,我这会就叫玉书准备。”
  她想得周到细致,“还有,公子昏了几日,想来家中应是记挂的紧,要是公子不方便,可要我帮忙递书信出去?”
  冯小小答应的爽快,倒是出乎了裴衡止的意料。
  上挑的桃花眼一眯,暗暗叹了口气。总归是内院养出的姑娘,便是流落民间,也娇憨纯真的紧,对人全然没有防备。
  他心生不忍,多了几分诚意轻道,“裴某此行隐秘,又误入了姑娘院子,书信出门,难免多生事端。”
  “另,有些事裴某还需向姑娘打听。”裴衡止眉眼淡淡,“不知刚刚那位公子.”
  “是方大哥。”冯小小坐在凳上,并不隐瞒,“这些日子都是他替你把的脉,抓的药。”
  似是知晓裴衡止的忧虑,少女目色诚挚,低道,“公子放心,方大哥只知晓我救了一人,并未瞧见公子样貌。”
  闻言,面色苍白的郎君松了口气,板正的肩头稍稍放松,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感激,“如此,裴某就先谢过姑娘良苦用心。”
  *
  月色清辉,透过窗映在门外游廊下,一盏烛火,照出两个人影。
  总归人已经醒了,也无需她们再守在身前。冯小小坐在榻上,拿起手中的绣活,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黛眉紧蹙,贝齿咬唇,瞧着便是满怀心事的模样。
  玉书也不敢插话,想起白日里方云寒离去的情形,不由得暗自长叹了口气。
  算算年岁,若非冯府败落,这会子应该有不少京都才俊踏破了门槛,前来求娶自家姑娘才是。
  在世家之间,论姿容才情,谁不赞一声冯家女。可如今且不谈什么高门大户,就连这街坊四邻,也都冷眼恶语。这三年要不是方云寒从旁帮衬着,那些世间恶意,又岂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平息。
  好在一切都熬过去了。
  如今襄王有梦,却不知这神女是否有心。玉书清楚冯小小的性子,更怕她懵懂时错过大好姻缘,正犹豫着要不要直说方大夫有求娶之意。
  就瞧冯小小面上不自然极了,亮晶晶的黑眸盯住桌上的烛心,低低问道,“玉书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梦?”
  “咦?”
  婢子稍长冯小小两岁,思绪几转,想了半日才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觉得这世间压根就没什么未卜先知,多半还是心有惦记才会入梦。”
  这三年来,方云寒的用心,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也就她家姑娘不开窍,当真以为那一份关照只是兄妹之情。
  “.惦记?”
  冯小小一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葱白的指尖一痛,便有小血珠沁了出来。
  慌忙递了帕子捂住冯小小受伤的食指,婢子无声偷笑,若非被戳中了心事,姑娘又怎么会如此魂不守舍。
  玉书体贴,寻了个台阶,“不过这也是奴婢瞎说的。”
  一灯烛火,明暗之间,恰到好处的藏起冯小小袭上耳尖的烧灼。她轻轻叹息,这梦若当真全都应验,恐怕就不仅仅是惦记二字这么简单。
 
 
第3章 梦里梦外  三年耳鬓厮磨,也抵不过一个……
  桌上的蜡烛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冯小小眼眸低垂,目色融在昏黄的烛光里,不甚分明,只剩眉间忧虑重重。
  玉书悄悄揣测了半日,「方云寒」三字在口边转了又转,终是按捺下来。到底也只是听闻,还是等明她亲自去打听打听再说的好,免得闹出误会。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玉书这才吹了灯,侍奉着冯小小睡下。
  月下清辉,脉脉映在大地,温润了一方夜色。
  白日里繁忙的京都,渐渐静了下来。偶尔的几声狗吠与屋顶上瓦片轻碎的声响,都被夜风卷着呼啸而过,不甚分明。
  吱呀——
  薄薄的门板被人轻轻推开,一袭黑色身影极快地躲进了客房。
  他足下轻便,似是无声。才合上门,便立马恭恭敬敬跪在床榻前,以脸伏地,声线极低,“小侯爷。”细细听来,却还带着三分惧意。
  夜沉沉,月如水。
  明暗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银辉,更衬得拢在纱幔之后的人影似仙,墨色的长发束在耳后,修长的手指将纱幔一挑,露出一双极为好看却又冷漠的桃花眼。
  只望一望,都好似沁入了极寒的冰中。
  “金羽。”清朗的声线不似傍晚那般嘶哑,低低而来,“这几日,他可有什么动静?”
  “回小侯爷,并无异样。”
  看来冯小小果真是那人的七寸,也不枉他受伤一回。裴衡止颔首,“别院呢?”
  金羽一顿,回得胆战心惊,“阮,阮姑娘得了风寒。”
  剑眉轻皱,似是山峦叠起,裴衡止冷然看向跪在下首的暗卫,金羽膝下发软,自他加入十二羽,便听闻阮姑娘对于小侯爷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女子,忙道,“属下来之前,墨羽已然请了大夫看过。”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泪痣暗红,显然有怒,却又顾忌着院里睡着的其他人,“胡闹,她一向体弱,让墨羽多送些补品过去。”
  “.是。”金羽额上全是冷汗,稍稍松了口气,就听床榻上姿容艳绝的郎君又道,“去烧些水来。”
  浓密的长睫低垂,遮住其中的不自在。
  他生性喜洁,虽然身上血污早被人细心清理,但她毕竟是个女子,他的伤又在近下腹的地方,总归是不方便。
  屋顶上碎瓦漏星,水汽散出便成了雾,混在沉沉的夜里,不多时便再无踪迹。
  又是一朝晨起,寒风如刀,吹得新桃落下不少花瓣。飘飘洒洒落在院里,推开门便是一地浅粉。
  书桌上,放着冯小小一早誊抄好的手稿。她垂眸看了半晌,又掂了掂腰间轻飘飘的荷包。似是认命地轻叹几声,方才收拾好手稿抱在怀里。
  客房依旧安安静静,玉书正在灶房煎药。
  推开沉重的院门,再穿过两条街,临街的二层小楼便矗立在面前,烫金的匾额在晨曦中,微微泛光——辞海书局。
  梦里,她离开书局,为了早些回家,一时走了捷径,反被人在后巷迷晕,好在方云寒来得及时,才未酿成大祸。
  可她要报官,他又不许,只说什么影响女子名声。偏将此事说破于众人的,又是他。
  眼下她来得比梦中要早。
  “冯姑娘,您先喝茶暖暖身子。”面熟的小厮躬身递上香茗,“小的这就去寻掌柜的。”
  说着话,最尽头的厢房里,一人翠绿衣裙摇曳拖地,云鬓斜垂扭着腰款款而来,她手中的罗扇轻摇,瞧见前来相请的小厮,手指一挑,勾住少年人笑得轻佻,“怎得,云羽避了我许久,今冯姑娘来了,倒是勤快起来?”
  “徐,徐掌柜。”云羽脸涨得通红,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他来了这书局三年,徐娘子便戏了他三年。
  余光略过大厅里坐着的人影,云羽一顿,避开眼前那一片高耸莹白,垂着头又成了鹌鹑。
  “啧,真无趣。”徐娘子嗤笑着遣了小厮下去,莲步轻移,人还未到,挂在脚脖上的铃铛早就响得清脆。
  翻天覆地的寒意自后背升起。
  冯小小面色一僵,刚起身。就被笑容满面的徐娘子一把握住了手,“哎呦,这不是冯姑娘么?怎得,这么快便写出了下册?”
  若说京都里最时兴的话本,多数都出自辞海书局。
  尤其过往写本的都是些书生,酷爱写些门第之见,私定终身的戏码,看得多了便也无趣。若不是三年前,遇见了面前的少女,阴差阳错之下,订了初稿,哪里有辞海书局今日的规模。
  “徐掌柜。”
  冯小小轻轻挣开她的掌心,递上怀里的手稿,说得却不是梦里续约之事,“这是《宫怨》的下册,写完这本,我想歇一段时间。”
  翻在手里的底稿,字迹娟秀,行文一如既往的通俗易懂。徐娘子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拘谨的冯小小,“冯姑娘要停笔?”
  杯中茶香袅袅,遇冷生雾,一桌之隔,反倒瞧出了模糊不定。
  “正是。”冯小小颔首,“写了三年,如今江郎才尽,再无头绪。”
  “啧—”徐娘子娇滴滴地拖长尾音,“原是这个理由。我还以为,是方大夫不许姑娘再继续写这闺房读物。”
  她这一句说得突兀,话里念及「方大夫」三字又着实欢喜亲昵。
  冯小小眉间微蹙,原来,徐莹竟是与方云寒相熟的么?她心上念头几转,拢在袖里的掌心转瞬便覆了一层薄汗。
  “云羽。”扬声唤了小厮上来,徐娘子懒懒道,“按照旧例替冯姑娘结清余银。”话毕,她扭腰起身,不似过往那般热情,只随意点了点头便回了厢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云羽便将账目算得清清楚楚。眼下时辰还早,街上行人也多,冯小小不敢再贪近路。
  二楼临街半开的窗,依稀还能瞧见她谨慎离去的身影。
  染了豆蔻的手指重新攀上男子有力的臂弯,笑得娇媚,“听闻你寻了媒人?”
  “这是我的私事。”
  伸手拂开贴过来的美娇娘,方云寒慢条斯理地坐进一早备好水的浴桶,仿佛那夜里的交颈之欢,亲手替她绑在脚腕上添趣的红绳铃铛不过是虚幻。
  “私事?”徐娘子嗤笑,也跟着入了水,“总归你惦记那冯家姑娘也不是一两日了。若你当真搞不定,不如我助你一把?”
  美人含笑,轻轻靠在方云寒怀中,说得又媚又娇,“早些定了她的心,与你与我都有益处。”
  “正好我那里还有些迷药.”低笑声戛然而止。
  纤细的脖颈忽得被人狠狠掐住,温热的水花随着徐娘子的剧烈挣扎不断洒出。一时之间,铃声又乱成一团,似是再次陷入了一场情动胶着。
  昨夜闹得无度,如今便是门外有小厮路过,也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悄悄走过。
  方云寒微微勾起唇角,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憎恶,“我说过,她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出什么幺蛾子。”
  青衫覆身,遮住了道道红痕。
  泡在水里乌发雪肌的美娇娘半日都缓不过神来,她低低咳了几声,微哑的嗓音不复刚刚的娇软,冷哼道,“你的人?”
  “要是她知晓三年前.”
  话未完,面上寒光几闪,却是一把软剑直扑徐娘子面门,方云寒面上从容,束起的发丝还有水珠滴落,声线却是越发温和,“知晓什么?”
  三年耳鬓厮磨,也抵不过一个冯小小。
  徐娘子心中嗤笑,眼波却是媚到了极致,斜斜睨向起了杀意的方云寒,“她知晓什么并不重要,如今期限快到。”
  伸手推开抵上来的寒剑,徐娘子起身,软软勾住他的脖颈,“云郎与其在我这诸多纠缠,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将人哄到手才是,不然,依照那位的性子,就算是你,怕也难保她无虞。”
  春日多变,不过几个时辰,晨起还凛冽的风,渐渐温和。
  半开的窗,探进几枝新发嫩芽。冯小小趴在书桌上,怔怔望着眼前这一抹翠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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